25顶撞
“这样明显，看不出来吗？”青惟有些不敢相信。
白竹明解释说：“我们平日里都只关心书籍知识，也不会太留意谁身边带的书童如何如何，至多就是一个脸熟而已。”
“看来，这位梁兄和他的书童不简单哦。”青惟摸着下巴看着梁兄的书童低头莞尔一笑的样子调侃地语气说，“在这样的地方，刺激。”
“嘘。”白竹明突然正襟危坐提醒她，“先生来了，别说话。”
果然，本来就安静的学堂更加安静了，一个身着酱色长袍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他身姿挺拔，不苟言笑，带着高帽，脸上还有两片小胡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戒尺。
待他走到讲桌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青惟也学着他们站起来。
“先生早。”书生们一起鞠躬向先生问好，然后恭恭敬敬地站着。
先生坐下后用戒尺敲了敲桌子说：“坐下吧。”
书生们才敢坐下，期间没有一个人多说一个字，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学堂安静且压抑。
青惟看着四周木头一样的书生缓缓摇头，感觉这里还不如蛇三那妖怪学堂有意思呢。
先生翻开书，用枯燥而冗长的声音说：“昨日课业可已完成？”
“已完成。”书生们恭恭敬敬整整齐齐回答。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书生站起来，手里抱着一卷卷的纸张放在先生的讲桌上，拱手作揖说：“先生，昨日课业均在这里。”
先生微微点头，一挥手示意他回去，一个正眼都没分给他。
然后先生说：“读。”
于是所有的书生都正襟危坐，双手捧书开始整齐地读书。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先生开始翻看书生们交上来的课业。
“为什么所有人好像很怕先生的样子？”青惟趁着读书声的掩护问白竹明。
白竹明看了看先生，小声回答：“先生在朝堂之上有立足之地的人，不少达官贵人曾是先生的弟子。如果能得到先生的青眼，那就意味着仕途一片光明了。”
“这样啊，那你们也不是打心底里佩服这先生，只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地位关系而已。”青惟直言不讳地戳穿。
白竹明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是读书人就是讲究个体面，被这样大剌剌地戳穿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便没往下接话，专心读书。
青惟一个人觉得实在是无聊得很，自己从未保持一个姿势待这么久过，便在座位上动来动去。
白竹明注意到她的动作，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以示提醒。
可对于青惟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一会伸着脖子看看这个，一会伸手捶捶自己的腰，时不时还打个哈切。
白竹明悄悄看向四周，还好自己的座位比较靠后，不然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然后被训斥的。
青惟在身边坐着，白竹明怎么也不能把精神集中在文字上，好容易打起精神认真读书，过了一会儿发现青惟居然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至少不会乱动被人发现。
可是青惟并不是睡着了，只是灵魂出窍，现在正飘在整个学堂的上空俯视着每一个人。
蛇三新教她的本事，还没有好好用一用，这下好了，派上用场了，一动不动坐在那真的不是她的风格。
青惟的目光落在了和白竹明打招呼的梁兄身上，她飘近一些，发现他居然在和书童偷偷牵手！
看来这个小书童和自己一样，也是女扮男装来书院会情郎。
也是多亏了书院这里压抑又安静的气氛，也没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也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在偷偷牵手。
青惟想，这样一定很刺激。
看了一会儿后，她又飘到先生的桌旁，只见先生用毛笔蘸着朱砂，在每个书生的课业上勾勾画画，遇到比较不错的还会写两句赞赏的话。
这时先生看到了白竹明的课业，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是赞赏的样子，反而有些愠怒。
还没等青惟仔细看白竹明写了什么，先生就用戒尺把桌子敲得啪啪响。
所有的书生都停了下来，那两个偷偷牵手的也赶紧松开，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静！”先生声音不大，但一个字足以威慑所有的书生。
他拿着白竹明的文章站起来，边走边说：“昨日留下的课业是`和而不同’，现在我手的这一篇文章有几句我念给大家听一听。”
所有的书生都看得出来先生不是开心的样子，看样子有人要受批评了。
所有人都开始提心吊胆，生怕被批评的那个人是自己。
“咳咳。”先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用一个没有起伏的语调读着，“和而不同，不同为本，和为上意，不同为始，和为其终。论不同，天下皆不同，男女不同，老少不同，人神不同，妖鬼不同，高门大户不同，寒门陋巷亦不同。虽不同，但皆存于世间，皆和平共处，皆同等，既为和。”
先生读完之后，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自己的文章，看来不用受罚了。
白竹明却坐得直直的，脸色不太好，这文章是他的，看来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了。
平时也就算了，可是今天青惟在这里，也是倒霉，偏偏让心爱的女子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
“白竹明，你来解释解释看看。”先生走到他前面两排的位置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很不友好。
其他的书生都纷纷看向白竹明，他平日里是书院中最受先生青睐的人，不少受人嫉妒。此刻他要挨骂了，所有人都期待着看他的笑话。
白竹明硬着头皮站起来，先拱手作揖，然后说：“是，先生。和而不同，天下万物皆不同，但又安然存于世间，既为天下大和而不同。”
“哦？”先生抖落着他的文章说，“看你的文字中，将男女放为一排，甚至将妖精鬼怪与人同论？”
青惟听着这话的不对劲，飘到白竹明身边瞪着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先生。
白竹明又是一作揖，说：“先生，世间万物都有生命，生命物种不同为不同，皆同等为和。”
“同等？”先生提高了音量，周围的书生大气都不敢喘了，谁都知道先生最尊崇礼教，何来平等？
他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桌子旁，把他的文章扔在桌子上，回头怒目瞪着白竹明：“同等？你的意思是男女同等？女子可入书院？可为官？甚至妖精鬼怪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要与人同等？”
他这一句话直接激怒了一旁的青惟，她握紧了拳头看着这吹胡子瞪眼的先生。
青惟最是听不得妖精低人一等这类的话语，但还是看在小白的面子上忍住了当场发作，决定待会悄悄给他惩罚。
“是的先生。”白竹明虽目光下垂不看着先生，但挺直脊背说，“万物共存与世间，皆为同等，男与女同等，人与妖同等。”
他这一句“男与女同等”，让整个学堂的书生都倒抽一口凉气。
礼教如此森严，男与女如何平等？
先生彻底怒了，把戒尺打的啪啪响，吼道：“男子治国安邦平天下！小小女子有何可为？胆敢与男子同论？”
“先生，天下万物虽然皆不相同，但是都和平地生存在同一天地间，难道不是和而不同吗？”白竹明一时没忍住顶撞了先生。
先生气得胡子都要站起来了，伸着颤抖的手指指着白竹明说：“存在与同一天地间不假，但是尊卑有序，上下有别，怎能同论？更何况男与女同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出口？还有人与妖这样自降身份的比较你也能说得出口？你过来！”
梁兄身旁女扮男装的小书童有些忍不了了，想站起来和先生理论一番，可被梁兄按住了，她只好作罢。
周围的书生悄悄抬眼看向白竹明，白竹明握了握拳头走了过去。
先生拿起戒尺，说：“手！”
白竹明挺直脊背伸出手，说：“先生，您要打学生，学生不敢忤逆，只是，女子传宗接代，浣纱纺织，也是为天天安定万物运转发挥不可代替的作用的！”
“你还在嘴硬！”先生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戒尺重重打在白竹明的手心！
他的手心顿时红了起来，一条戒尺印肿的老高。
青惟愣了，她没想到这先生居然会打人？！本来他说话就已经让青惟很不爽了，这下还打了她的人！实在是不能忍！
为了不给白竹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现身飘到先生跟前，直接一掌打掉了他的高帽子。
“啊！”先生正在气头上，突然莫名其妙被打掉帽子，顿时惊慌失措。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竹明更是傻眼，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青惟，心里隐约觉得是青惟做的，可是她就在这里好好睡着觉，是她吗？
这一下怎么能让青惟消气？
她一手扯着先生一边的小胡子，一个用力，把他的两片胡子给扯了下来！
“啊！”先生捂着自己的脸哀嚎着在地上打滚，这太诡异了！
所有的书生都站了起来看向先生，有关心的，有偷笑的，就是没有一个上前查看他的情况的。
然后青惟扯着先生的发髻，强迫他抬头，看着他的眼泪就觉得恶心，一个用力将他提起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后方，强迫他跪下。
青惟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在别人看来，就是先生在给白竹明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