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Anna
顾衍穿着黑色大衣,冷着脸站在门口。
他面无表情俯视着苏安,从身后拉出了一个行李箱,放在他俩之间。
苏安知道这是去鼓浪屿时,她带的行李,回来后她一直住在监狱,行李就放在顾衍那,没有去拿。
她咬了咬唇,说:
“你找人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去拿就是了谢谢。”
她的手放在行李箱的手柄上想要拖进门,可顾衍那边却不松手。
两个人暗自拉扯着手柄,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顾衍,你松手”
苏安抬头,看见顾衍正透过她的头顶望向里间。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张地图,上面的图钉还泛着微弱的光。
顾衍扯着行李箱,骨节泛白,渐渐他的眼眶开始发红,就那样垂着头,看着苏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安鼻腔酸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想维持两人之间的平和,忍声道:
“顾衍,你别这样。”
话刚说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她低下头,用力扯了一把,将行李箱从顾衍手中拉了过来扔在地上,手扶在门边,问:
“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关门了。”
见对方不回应,苏安关门,却被那人一手推开。
他的胳膊抵在门上,露出手腕处包扎的白色绷带。
苏安清晰的记得,那里刺了一个黑色的“an”。
“你受伤了?”
苏安抬手想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躲过去了。
两个人僵直着站在原地,怀着各自无法言说的伤痛,近在咫尺,心却隔了千山万水。
良久,顾衍才开口问:
“走到今天,你有没有一刻反省过是自己做错了?”
冬日来临,窗外的寒风在夜空里摧枯拉朽,楼梯口空空荡荡,就好像整个看空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安眼中的情绪变幻了几轮,说:
“我没错。”
顾衍点点头,他居然有些想笑。
他本来就不该抱有任何幻想。
该说的,该骂的,他在警局都说完了。
如今他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离开这里,独自躲在一隅,与世隔绝,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一切。
顾衍,你怎么越活越孬呢?
他双手叠在一起,指尖从左手上狠狠扯下那个银色的戒指,拿在手里:
“我真不想看你好好的活着。苏安,我希望你的心碎满地,和我一样,我永不原谅你。”
手指一松,戒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衍转身下楼,眼泪滚落。
他在路上咧着嘴笑,神情又疯又恨,可眼泪却止不住似的,大颗大颗浸湿了襟口。
人这辈子有多少个十年呢?
他用一个十年去爱她,又要用多少个十年去遗忘她呢?
当他拿出打火机烧上手腕时,那种皮开肉绽烧焦的滋味都不敌此刻心痛半分,他像是被人塞进了深水里,无尽的海水堵上他的鼻子,眼睛,嘴巴,他闷的透不过气,他想挣扎,却找不到逃生的出口在哪里。
苏安看着顾衍离开,那个背影跟七年前操场上的背影重叠,他们都是义无反顾的决绝,不回头,像要将以往的岁月从身体里割裂似的。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回过神,脸上已被泪水浸湿。
回到屋里,泡面已经没有了热气。
苏安拉开行李箱的锁链,里面的衣服吸饱了空气慢慢膨胀起来。
那是三件挂着吊牌的女士羽绒服,装在崭新的袋子里面,像是刚买不久。
她穿上羽绒服,点起一根烟,站在临窗的风口上猛烈的吸着,寒风助力下,烟火很快燃尽,可身上的热度却未减半分。
顾衍在酒吧买醉,喝的醉醺醺地被马涛送回了家,进了屋躺在沙发上就不动了。
其实他没醉,至少脑子还能思考,跟顾未杠到底的想法,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以前他总是觉得苏安倔,其实他不也是非要一条道两眼抹黑走到底的人吗,但凡他们不那么像,也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马涛又给他脱鞋又给他擦脸的,一直在忙活,等将他挪到了床上,那人过来拍着顾衍的脸说:
“看看,这个世界上也就爸爸最爱你。”
“嘿,这一身的酸味”
顾衍累得眼皮都懒得睁开,直到他身上被盖上了暖和的被子,他才沉沉睡了过去。
11月底,榕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顾衍独自踏上飞往美国航班离开了。
大雪纷扬,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银光。
酒吧里,暖气打的十足,时髦女郎伴着劲爆的dj音乐,在钢管上打着旋儿的落了下来。
酒吧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苏安化完妆,扯了扯将将包裹住屁股的超短裙,收拾完桌面,就要开始工作了。
“anna,好了没啊,磨磨唧唧的客人都等烦了。”
苏安连声说:“来了来了”
旁边穿着同样超短蓬蓬裙的女人们对视一眼,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
“lulu姐,真没想到,这老女人刚来几天就把你的客人都抢光了,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可不是”,另一个女人刷着结块的睫毛,说:
“喝起酒来跟疯狗一样,谁能喝过她。哎,人家老虽老,可豁的出去,老板们就爱这款,没办法啊,这个月销冠奖金恐怕要易主喽。”
那个叫lulu的女人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拿着纸巾对着镜子,将化出线的口红擦掉,嘴角勾出一抹阴鸷的微笑:
“想在老娘手里抢男人,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等着瞧,这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凌晨三点,苏安才从酒吧里走了出来,跟身后的人说完再见,手里提着包,裹紧了衣服往大雪里走。
她脸醉的通红,脚步有些虚浮,走了一段后,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的人已经走光,才趴着墙头,拼命呕吐起来。
没办法,来酒吧消费的老板们点了人,不玩尽兴了就不让走,喝到吐也得忍着,哪怕上个厕所都不行,顾客都是爷,只有伺候好了,才能哄着他们往外掏钱。
胃里都吐干净了,她缓了半天,才伸手拦下一辆的士。
身上的落雪将车座浸湿了一片,脸上的残妆在灯影的照耀下晕的像只恶鬼。
的士司机大着胆子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苏安轻笑一声,用尽全力踹了下他的座位:
“你tm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嗝,美女?”
司机缩回脖子不敢回音,脚踩上油门,车速一路飙升往前方的暗夜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