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灭国
多日盘旋在皇宫上空的狼烟终于散去，只是这里仍然带着战后挥之不去的压抑和沉重。
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朱砂色的屋檐上，转动着豆大漆黑的眼珠子，懵懂且冰冷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长明殿外跪着乌泱泱的一群大臣和宫人。
形容都看起来无比狼狈和憔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的难民。
不时地会传来哭泣的声音，这样的情绪在人群中一点一点扩散开，引得哭声渐渐扩大。
一股悲戚的气氛笼罩围绕在长明殿的周围。
只是殿门依旧紧闭着。
蓦地，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狼狈的身影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似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他一般。
他慌不择路地闯进了人群里，有大臣扶住他，“陈太医，到底如何了？你怎会慌成这样？”
陈太医哆哆嗦嗦，惊惧地望着殿门的方向，那殿门只是打开了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黑漆漆的，犹如望不到底的深渊。
“陛，陛下他疯了－－”
听到这话的，大臣们的神色各异，纷纷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一名小太监从殿门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陛下有令，为保住娘娘的龙胎，现要取一千人的心头血做药引，不能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能是外族……”
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跪着的人群瞬间犹如沸水般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些大臣，脸上纷纷出现震惊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下他们才明白过来陈太医说陛下疯了是什么意思……
想来若不是陈太医是太医院所剩不多的太医之一，还有一些用处，恐怕刚才就已经死在里面了。
“糊涂啊，陛下此举，岂不是要冠上暴君的名声！”
“大启遭逢此难，天京包括各地百废待兴，举国上下都在盼着陛下能够重振大启，陛下却要为了一个女人，残害大启一千无辜百姓，简直骇人听闻！”
“什么暴君，这分明是昏君！被这妖女迷惑了心智，否则怎能说出如此荒唐之言！”
“据说那闻呈岸占领天京后，更是几次三番去往冷宫，谁能知晓皇后是否已经失身，更遑论那皇嗣是否出自陛下亲脉也未可知－－”
大臣们激论纷纷，气得脸色通红，有的甚至脱下了官帽，准备辞官离去……
秦树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这些大臣一看到秦树，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蜂拥上前。
“秦统领，你跟随陛下多年，最得陛下信任，这回可一定要好好劝劝陛下－－”
“龙胎不保，可陛下正值盛年，以后还担心没有子嗣吗？为了这一个，就要残害大启上千的无辜百姓，简直荒唐！”
“……”
秦树也没有想到萧宫台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可他想到不久前在冷宫时萧宫台的模样，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想来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绝望到了极点，才会糊涂到出此下策。
秦树的心情，从一开始对纪洇不识好歹感到不满，到现在目睹陛下愈发疯魔偏执，做出了许多不理智，也不符合他一个帝王身份的决断后……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他没有说话，而是穿过人群，走到躲在人群后面的陈太医面前。
“陈太医，皇后娘娘现在到底如何了？”
陈太医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可一想到方才殿里陛下说的话，还是觉得心里发颤。
“皇后娘娘服用了大量的催情药，此药又含有极重的曼陀罗汁，药性极寒，且不说有孕之人绝不能沾染半点……
何况曼陀罗浑身是毒，还有那致幻之效，制成烈性春药后，更是让怀着身孕的娘娘元气大伤。
龙胎已是不保，臣回天乏术……
现在最怕的，是娘娘中毒已深，如今太医院医术最高的胡太医，因此次劫难，死在了西戎人的刀下，臣无能，只能暂时保住娘娘的性命。”
“秦统领，臣敢以性命担保，臣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掺假，求你劝劝陛下收回成命，千万不可意气用事，那可是一千条人命啊……”
秦树走在长明殿里，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陈太医的话。
整个殿中都透着昏暗，外面的光线带着点点尘埃穿进层层帷幔之中，连那点亮色也变得浑浊起来。
帷幔外面跪着几名宫女，端着铜盆屏气敛声地候着。
秦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走近第一层帷幔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能看清帷幔里面的情形，可是还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里走。
他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忌惮，仿佛再往前走，便会触碰到某种危险生物的禁域。
“陛下，按您的吩咐，已经处死了萧宫钰。”
回应秦树的是沉默。
秦树微微躬身，拱手继续说道：“那些被西戎人所杀的宫人、太医还有大臣，属下也按您的吩咐，会给予其家人钱财、官爵或土地的弥补……”
“属下派出去的人，在冷宫的一处偏巷寻到了李公公，只是他身负重伤，现在还在昏迷，暂时无法侍奉陛下……”
“有关萧宫钰叛国一事，是否要追责至良妃母家；还有那些已经关押起来的西戎人，是否要处死；包括现如今闻呈岸已死，西戎群龙无首，正是内乱之时，陛下是否要趁机将其一举吞并……”
“还请陛下定夺。”
话音落下后，秦树等了许久，帷幔里才传出犹如审判般冷漠的声音。
“将良妃一族全部灭族，九族以下全都发卖为奴为婢，世代不能入仕经商。”
“将闻呈岸的尸首挂在皇城楼上，曝晒三日，放出猎鹰，啄食其腑脏……”
“命阿努领十万兵马，攻打西戎，一个月内，朕要听到西戎灭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