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子嗣
李永福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了，皇后娘娘在外成亲三年，不可能没有子嗣的……
他连忙应下，要退下去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便试探地问道：“陛下，若是……若是有，该如何处置？”
闻言，萧宫台饮酒的动作一顿，他眼眸微微眯起，淡声道：“朕容不下他。”
李永福眼皮一跳，诧异地看向萧宫台，只见他脸上一片漠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阴鸷，李永福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便躬身一拜，快步离开了。
御书房一片寂然。
没了倒酒的人，萧宫台便自斟自酌，一杯接着一杯……
都说借酒消愁，他心中的烦闷却越来越重。
尤其是在隐约猜到她可能与别人有了孩子以后，萧宫台的心脏就一阵阵痉挛地发疼。
他恨不能现在提剑冲进水牢将苏岐碎尸万段！
可他不能。
他不仅不能杀苏岐，还要让苏岐好好地活着。
因为苏岐在，纪洇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最起码表面上，还会与他虚与委蛇，讨他欢心。
萧宫台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没有捅破她偷偷服用避子丹一事，现在她大概是该待在他怀里的……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萧宫台下意识想要饮酒，却发现玉杯已经空了。
他俯身要去拿桌上的酒壶。
这时一抹清瘦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先他一步拿起酒壶，透明的酒液流淌出来，将空荡的玉杯填满。
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
萧宫台捏着玉杯，侧眸看向方才为他斟酒的太监。
他身形纤瘦，那身藏蓝色的太监服在他身上明显不合身，看着有些松垮，低着头，瞧不清容貌，可姿态倒甚是恭敬。
萧宫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了，忽然道：“抬起头来。”
小太监身形明显地一顿，然后便慢慢地抬起了头。
看到他的脸，萧宫台瞳孔微微一缩，然后他唇角嘲讽地勾起，便垂下眼眸，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捏着空酒杯的手随意搭在椅把上，目光淡淡，神情不辨。小太监默了默，很有眼色地上前再次给他斟满。
不等他退下，萧宫台便直勾勾地盯着他，再次将酒饮尽。
小太监便躬身准备为他斟满，这时一只手猝然朝他伸了出来，将他拽进了怀里。
乌帽的绳结被解开，如瀑的长发便垂落了下来。
“想不到皇后还有这般喜好。”
萧宫台指尖揉进她的发间，淡淡的嗓音透着一丝嘲讽。
纪洇眼睫轻轻一颤，神情倒还算镇定。
“饮酒伤身，陛下莫要再饮了。”
萧宫台没什么反应，只是道：“朕记得皇后尚在禁足。”
纪洇没有隐瞒，老实道：“臣妾打晕了一位殿中的洒水太监。”
萧宫台神色一怔，随后眼中便被讥讽填满，他单手支着头，“皇后用心良苦，就这么怕朕伤害苏岐？”
纪洇柔顺地伏在他的胸膛，垂着眼帘，轻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服用避子丹，什么都听你的，也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
萧宫台丝毫不为所动，冷声打断了她：“条件。”
纪洇抿了抿唇，也很干脆，直接道：“放苏岐离开。”
萧宫台得承认，在他的酒已经饮尽，她能主动及时过来为他斟满，如此地默契与亲密……那种无法言说的悸动，那一瞬间令他浑身都在颤栗。
可她是为了别的男人。
萧宫台前所未有地觉得，世上当真没有比她更加狠心的女子了。
“你说真的？”
头顶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纪洇眼神黯淡，木木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的脸便被萧宫台抬起，他垂着眼睛，神色不清，“先回答朕一个问题。”
纪洇眼神闪了闪，“陛下请问。”
“你跟那个瞎子……”
他凑近她耳侧，近乎是咬牙切齿道：“可曾有过子嗣？”
脑海中传来一阵嗡鸣，纪洇呆滞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萧宫台看到她表情，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慢慢扩大，掐着她下巴的力气也在渐渐加重……
然后便看到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萧宫台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逆流，不甘和妒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叫他想要立刻掐死她，可纪洇接下来的话，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不过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萧宫台掐着她下巴的手一松。
纪洇依然平静地说着：“前年初夏，六月初九傍晚，他刚刚出生，就咽了气。”
“是因为中毒。他太小了，对大人来说无碍的毒素，对刚刚出生的孩子却是致命的，苏岐用尽了所有的法子，也没能留住他。”
当初她与苏岐有多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他离开时，就令他们有多心痛。
近乎绝望的疼。
那是她第一次见苏岐哭。
纪洇的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她面容却是近乎冰冷的平静，“臣妾回答了陛下的问题，不知陛下能否答应臣妾的请求。”
萧宫台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便将她拥进怀里，手掌安抚一般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好。”
三天后，李永福派出去的人飞鸽传书将消息递了回来。
“那孩子葬在金陵寺，每隔两个月，娘娘就会去祭拜一次，然后送一盆并蒂莲给寺庙，为那个孩子祈福。”
萧宫台手指搭在龙椅上慢慢敲着，“那个孩子怎么没的？”
李永福躬身道：“据奴才派去打听的人说，娘娘怀胎时，胎像甚是稳健，只是一出生不知怎么了，没哭两声就咽了气。”
“苏……作为大夫，自然是要查的，却不想是中毒之症，奴才派的人打探到，娘娘孕期的饮食全都由苏岐照料，细致入微，若说误食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那毒极有可能是从胎里便有的……”
说到这里，李永福便跪了下来。
“陛下，请恕奴才多言，此毒怕是出自娘娘和那男子身上，若是娘娘……往后若有了龙胎，岂不是……”
也跟那个孩子一样的下场。
话还未说完，萧宫台犹如寒刃般的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李永福吓得立马噤声。
“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萧宫台背靠着龙椅，神色晦暗不清，他手指在龙头上敲了两下，便抬起眼眸，里面隐隐有一缕幽光划过。
“朕记得……苏岐曾是个瞎子。”
李永福愣了一下，随后便点头。
“派胡太医去水牢，将他的手指接上，顺便……看看他的眼症，朕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瞎的。”
……
御花园。
何嬷嬷扶着纪洇慢慢散着步，与她说着园中景观的由来和历史。
纪洇静静听着，这时却觉得有些乏累，何嬷嬷便扶她到凉亭内歇息。
她望了一眼一处开着紫藤花的廊坊，面露一丝怀念，“娘娘可知，那紫藤花是何人所种？”
纪洇一愣，难不成是萧宫台？
何嬷嬷看了她一眼，道：“是陛下的生母，宸妃娘娘。”
纪洇了然地点了点头，想来萧宫台也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何嬷嬷却继续说：“宸妃娘娘在时，便极爱花，尤其是紫藤花，说那花香袭人，总能让她想起在府里的日子。”
“可惜娘娘对先皇一见倾心，入了深宫，便再也没有见过府中的紫藤花了。”
纪洇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心中疑惑，为何要与她说起这些？
何嬷嬷却是一声叹息，“娘娘一生，都误在一个情字上，当年若没有做那般的糊涂事，或许陛下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