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封条
荆州，府衙书房内。
一声又一声的鞭声传来。
“还敢忤逆质问于我了？”
知府落下一鞭后，神情沉怒地问了一句。
闻呈岸直挺挺地跪着，后背的衣料已经被抽打得不成形状，透着腥红的血色。
他脸色苍白疼得冒出了冷汗，眼眸却仿佛覆着坚冰，闻言，他颤了颤唇，重复之前的问题：“孩儿只想知道……父亲为何要命人放火烧死她？”
听到他没有丝毫退让的问话，知府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这个糊涂东西！”
说完，知府又狠狠落下一鞭，连问也不再问了，连着落了好几鞭。
旁边的管事摇着头叹了口气，别开眼不再去看。
又过了一会儿，一声沉重倒地的声音传来，管事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闻呈岸已经昏了过去，而知府还红着眼举鞭子还想去打－－
管事吓了一跳，再这样打下去，公子就得被主人打死了！
他也不管身份不身份了，连忙跑过去拦下了将要落下的鞭子。
“主人，使不得啊！”
闻言，知府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放下手，冷哼一声，“来人！”
几个小厮很快跑了进来。
知府嫌恶地瞥了一眼闻呈岸，“将他拖下去，找个大夫过来给他看伤，除了吃药，其他时间不必给他吃食！等他想通了再来禀报于我！”
小厮连连答应，联手将闻呈岸抬了出去。
屋子空了下来，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知府烦躁地扔下手里的鞭子，走到书案旁，端起茶盏，将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蓦地，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将茶盏往地上狠狠一砸。
管事站在一旁，微微躬身，不敢言语。
待知府呼吸平复了些，管事才犹豫着开口：“主人，属下瞧公子对那女子用情颇深，这一步是否不该走呢？”
知府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管事噤声。
知府理了理衣袖，语气不明地问了句：“你可知，岸儿一直在烟柳巷藏得好好的，为何襄王却一下将他引出，甚至差点生擒他吗？”
管事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便诧异地看向知府。
知府冷哼一声，眼中渐渐露出一抹狠辣，“襄王倒是个阴险狡诈的，故意放出那姓纪的女子要与旁人成亲的消息，闻呈岸这个没脑子的，竟然就信了，带着人就出来了！”
“他不被抓谁被抓？！我看他在大漠的那两年，就只空练了武艺！”
“他要有襄王一半的心机，我也不至于动手杀了那个女人！”
“说到底是他自己无能！”
知府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说得胸口直喘。
管事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知府长长叹了口气，绕过书案，在太师椅上坐下。
“知子莫若父，上回我瞧他已经发现不对，他定是已将有关身份之事透露过给那女子了。”
“襄王被那女子迷住，岸儿也是。若她是站在岸儿这边，我自然不会多言。只是她对分明对岸儿无意，往后未必不会跟着襄王，到时若误了事……我必留她不得！”
管事这时也不由地赞同知府的这番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盼公子能早点想清楚。
大业若成，公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
傍晚时分，荆州城门即将关闭时，一匹棕色的马匹冲进了进来。
紧接跟在后面的人骑在马上，亮出牙牌后，守城的士兵竟无一人敢阻。
秦树收起牙牌，便连忙驱马紧紧追了上去。
也不知王爷为何这般火急火燎，说不定只是眼线不慎出了事，纪掌柜她一个普通商户能有何事呢？
等一路疾驰到烟雨斋的铺子前，秦树便再没了之前的想法。
看着那门上明晃晃的封条，他下意识看向萧宫台。
只见萧宫台下颌紧紧绷着，神情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忽的，他上前一脚踢开了封闭已久的铺门。
满屋的灰尘，昏暗中透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再没了之前的热闹和精致。
江捕头这时巡街经过这儿，正好就看到了萧宫台踹开被封上的铺门的一幕。
他脸色一沉，快步走了过去，“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是官府的封条！”
便是纪洇被陷害之事得了澄清，她的铺子出现有毒的胭脂也是不争的事实，依照律法是一定要封铺处理的。
便是有所猜测，听到江捕头亲口说出来，秦树还是不免讶异，便问道：“那纪掌柜何在？”
江捕头脸色一冷，“纪掌柜早在几个月前过世了！”
一直沉默望着铺中陈设的萧宫台，听到这句话，瞳孔猝然一缩。
秦树不经意瞥过去一眼，顿时呼吸一窒，冷汗淋淋。
这时江捕头已经招呼着捕快上前，准备缉拿两人。
秦树怕他白白送死，舔了舔唇，连忙上前，拿出了牙牌给他看。
江捕头看了牙牌，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忙跪下，“下官不知是襄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久久没有言语，久到时间都凝滞了一般，江捕头跪到膝盖传来了刺痛，他不免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萧宫台一动不动站在那，阖着眼眸，半张脸都被铺中的黑暗吞没，瞧不清神色，整个身影仿佛一座雕像般沉重阴寒。
江捕头心头一震，便看到了秦树对他使的眼色，他隐约察觉了什么，连忙低下了头。
夜幕降临，晚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
同时传来萧宫台低哑的声音。
他抬起眸，那双沉沉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中，有一抹红光闪过。
他只说了一个字。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