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出路
萧宫台没什么表情,捏着她下巴力气却渐渐加重:“不许说谎,告诉本王实话。”
纪洇也料到他不可能轻易相信,语气平静道:“那晚王爷受伤了,民女是知道的。”
萧宫台呼吸顿了顿。
纪洇视线偏向一边,淡淡道:“王爷为何不告诉民女呢?无非是想叫民女自己发觉,并为此感到不安或是……心疼?”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王爷成功了。”
她的目光重新聚集,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漠的声音却透着一丝认真:“这块玉便是王爷的礼物。”
纪洇努力忍耐着内心对自己的唾弃。
“王爷若不信,扔了便是。”
萧宫台,面色依然淡漠,漆黑的眸子沉静无波,瞧不出什么情绪,又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用理智在分析着她的话语的真假。
纪洇不急不躁,安静地等着。
终于,他捏在她下巴的指尖难耐地摩挲了下,终是抵不过那块玉,抵不过她‘在意’的诱惑。
萧宫台松开手,转而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空出的另一只手伸向香儿。
香儿捧着木盒的手不住地发抖,她下意识看向乖顺窝在萧宫台怀里的纪洇,只见她目光冰冷,对香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香儿一咬牙,将木盒递给了萧宫台。
萧宫台接过小巧的木盒,上面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佛香,的确是出自寺庙。
在他手中也不过巴掌大小,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拨,木盒便被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
雕刻着竹纹,精巧中又透着雅致。
缺了些贵气,不过倒也配他。
萧宫台唇角微微勾起,搂着她腰的手仿佛赞许一般,轻轻抚了抚。
随后便将她放开,将木盒送到她面前,姿态矜贵自持,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淡淡道:“给本王戴上。”
纪洇点了点头,取出玉佩,仔细系在了他的腰带处。
戴好后,纪洇发觉这块玉竟分外与他相衬。
她不由地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也垂着眸看她,他面色依然苍白,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眼底有着克制不住的愉悦。
像个讨着糖果的孩子,如此纯粹炽热。
纪洇偏过脸,第一次打心底里害怕他的视线。
萧宫台把玩着腰上的玉佩,语气随意:“还不错。”
他重新牵住她的手,问道:“方才为何不直接给本王?”
纪洇淡淡道:“不曾想好是否要给,只怕王爷嫌弃。”
萧宫台眼眸深了深,并未言语,牵着她走在路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香儿默默跟在身后。
前方忽然又传来了萧宫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本王听闻,那大夫回了荆州,还开了一处医馆。”
香儿吸了口凉气,瞪大眼睛看向纪洇。
只是萧宫台的注意都放在纪洇身上,不曾察觉。
纪洇面色镇静,看不出情绪,只是瞥了一眼萧宫台:“王爷若介意,杀了便是。”
萧宫台凝视着她的脸,想找出一丝她惊慌或是其他的情绪。
但没有。
不知为什么,他松了口气。
可嘴上却说:“你舍得吗?”
纪洇蹙了蹙眉,脸色冷了下来:“民女尚未出阁,王爷慎言。”
萧宫台顿了下,唇角微微勾起:“本王知晓了。”
纪洇却挣开了他的手:“不过,王爷若要再因为民女而伤害无辜,还是莫要再戴此玉了,玉本纯净,虽沾着佛气,怕是也抵挡不住王爷满身的凶戮。”
说着,她便要去解下玉绳,萧宫台蹙眉,像是要被夺走心爱之物一般,眸底闪过一丝紧张,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语气很是恼怒不善:“送出的东西哪里有收回的道理,本王又何时说要杀人了?”
虽然他方才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她既肯费心为他求来这玉,他也不愿污了此玉,虽然他的确很想杀了苏歧……
但看在她并未表现出在意苏歧的情绪,萧宫台愿意忍耐。
何况他也答应过她,不再随便伤人,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贴近些许,至少现在,他不能再轻举妄动。
萧宫台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只说了一句:“本王不过随口一问,你又何必当真。”
纪洇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民女不想再背上一条罪孽了。”
萧宫台一噎,这次当真是沉默下来,一直走到秦树和早在路边候着的马车那儿,都没有言语。
纪洇也很安静。
但只有香儿注意到,她另一只没有被萧宫台牵着的手,掩在袖下,轻轻颤着。
都是为了保护苏公子。
香儿心疼地望着纪洇的背影。
有王爷在,小姐与苏公子往后的路怕是要难走了。
想到金捕头的遭遇,她便觉得浑身不寒而栗,这位王爷当真是可怕。
上了马车以后,萧宫台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一般,倒进了纪洇怀里,陷入了昏迷。
接着一道温热湿濡的触感流进了她的手心,目光触及那抹血红,纪洇心中骇然,着急地对外面赶车的秦树喊道:“秦大人,王爷昏过去了,马车可以快些吗?”
外面的秦树不曾应答,但纪洇明显能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变快了。
纪洇想用帕子给萧宫台止血,刚要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萧宫台紧紧攥着,跟那铁钳似的,纪洇挣脱不开,只好用另一只没有被攥的手,用袖子捂在了他流血的位置。
他不能有事。
否则倒霉的一定是她。
就这样一直赶到宅子,萧宫台都没有放开过纪洇的手。
大夫处理完伤口,见纪洇还守在旁边,便以为她与萧宫台关系亲密,对她叮嘱道:“公子这些时日需要好生休养,不能再随意出走了,否则伤处总是崩裂,公子的身体再好,也有吃不消的一天。”
纪洇愣了一下,屋子里除了还在昏迷的萧宫台,便只有她与大夫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心里觉得不大舒服,却还是点了点头。
大夫走后,秦树便进来了。
看到萧宫台昏迷着还仍握着纪洇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纪洇坐在床边,站不能,靠不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也难受得紧,只能转移注意,将方才大夫叮嘱的话,转述给秦树听。
听完,秦树眼神复杂起来,比起他,王爷其实更希望纪洇能留下照看。
王爷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伤口反复崩裂不见好转,说到底都是为了纪洇。
若纪洇在,王爷定能安心养伤,这样也能早点回去边关……
不论王爷是被纪洇的言语迷惑,又或是自欺欺人,秦树这个旁观者都瞧得一清二楚。
纪洇对王爷是半点感情也无的,要她心甘情愿留下侍奉王爷养伤,几乎是不可能……
思及此,秦树心底替萧宫台生出一丝不忿,这个纪洇当真是不识好歹,能入了王爷的眼,往后只有她泼天的好处,她却避若洪水猛兽,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他还是对纪洇作揖:“秦某恳请纪掌柜能留下照看王爷,这些时日边关的战事只是暂时压下,王爷的伤不能再耽误了,必须尽快赶回边关,请纪掌柜多替边关的百姓想想。”
她替边关百姓着想,谁能替她着想呢?
纪洇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
不过……秦树另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边关战事既是暂时压下,萧宫台便有要离开的一天。
这个时间,恐怕便是萧宫台伤势好转的那天。
纪洇心头微微发热。
他若能早点离开,她就有喘息的机会。
指望萧宫台自己放弃她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另寻出路……
“我知晓的,国事与私事孰重孰轻,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秦大人放心,这些时日我会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