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施舍
纪洇连着去了半个月府城。
每次都陪着萧宫台待到傍晚才能回去青石县。
开始她还觉得府衙气派，可这半个月逛下来，天天看，纪洇都快看吐了。
铺子里的事只能暂时交给芷兰打理。
重要的就等到她晚上回来处理，然后再教给芷兰应对的法子。
柳掌柜的玲珑阁有了新品，并且已经有了两名妆师，很快就带动了脂粉的销售。
其他的脂粉铺子也开始大力的推陈出新，各种各样销售的法子层出不穷。
烟雨斋已经在被打压了。
偏偏纪洇这个作为掌柜的不能在其中周旋……
甚至不知道哪里传出了流言，说她这几日天天往府衙跑，指不定又是犯了什么事。
她烦透了萧宫台。
萧宫台要是能消失就好了。
纪洇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满腔的恶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
“停车！”
纪洇忽然喊道。
香儿吓了一跳。
纪洇下了马车，对香儿道：“香儿，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香儿提着糕点跟着跳了下来，“不行，天都已经黑了，我要陪着小姐。”
离青石县也不远了，走一会儿就能到，纪洇就让她跟着了。付了银钱便让车夫先走了。
主仆二人在路上散着步。
“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男人呀？”
纪洇一顿：“你怎么知道？”
香儿眨了眨眼睛：“小姐你每次出来脸色都难看得不行，就跟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你似的。”
纪洇忍不住一笑，只是眉眼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人家身份尊贵，有权有势，我便是心烦，却也不能拿他如何。”
香儿抿了抿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姑，姑娘－－”
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香儿吓得惊叫，忍不住躲到了纪洇身后。
纪洇护住她，往四周望了望，不动声色，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姑娘别怕，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草丛中发出一声骚动，接着就有一只皱巴巴的手伸出来，露出一张黢黑的脸，蓬头垢面，只有那双眼睛精亮。
纪洇警惕的看着他，没有过去。
那老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容易吓着人，没有过去，只缩在草丛后面恳求道：“姑娘您行行好，我这小孙子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就快饿死了，求您帮帮我们吧，”
声音苍老嘶哑，却口齿清晰，说明精神正常。
纪洇松了口气，她上前两步，却依然和老人保持着距离。
“老人家，天色已晚，您为何会在这里？”
“姑娘，我们一家遭遇歹匪，我儿子儿媳都死了，就剩下了我和小孙子，我们这些天都在逃命，我现在就是撑着一口气去府衙报官啊！”
似想到了什么，老人眼里闪过一抹痛色。
“可我这小孙子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就快要挺不住了，求求您了姑娘施舍些吃食给我们吧－－”
说完老人就对着纪洇磕起头来。
纪洇连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
走近了，纪洇才发现老人身后的草垛旁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下面垫着稻草，身上盖着脏兮兮的青色外袍，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人还活着……
这时袍子下面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老人连忙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手掌覆在少年的额头上，慈爱的抚着，嘴里咕哝：“不怕不怕，钰钰不怕－－”
若是个善心泛滥的，这时候都该一口包下送这爷孙去医馆，然后给他们找个客栈安置，明日再带去府衙报案……
可惜遇到的是纪洇。
纪洇一时无言，既然是被人追杀，她也不好与他们牵扯太深，她身边有苏歧，手底下跟着杨白芮李木等人，她赌不起。只朝身后的香儿招手：“香儿乖，把这糕点给他们吃可好？明日小姐再给你买。”
香儿看到这副场景，满心的同情，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糕点拿了出来：“给他们吧小姐，他们太可怜了。”
纪洇接过糕点，拍了拍香儿肩膀，转身去送糕点。
怕惊扰了老人好不容易哄睡的少年，纪洇停在离老人一步的距离，将糕点放下，又从身上拿了些碎银一起放下：“老人家，这儿离府衙不远了，只是您带着孙子恐有不便，您还是找辆马车进城比较好，这样更快些。”
老人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侧背对着纪洇，自顾哄着少年。
入秋以后晚上的温度明显偏低，加上这么长时间不进食，若是发烧了，可能会要了这孩子的命也说不定……
想了想，纪洇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小姐，这样您会着凉的。”香儿下意识出声阻止。
着凉－－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顿时，她心中有了主意。
把披风折叠好放到了稻草上，跟老人说了进府城的路线，纪洇便带着香儿离开了。
等纪洇走远，老人慢慢的回头，看到地上的糕点和披风，沉默了许久。
他揭开少年身上脏兮兮的外袍扔到一边，将纪洇留下的披风盖在少年身上掖好，这才解开糕点的纸包，捏着一小块慢慢送进少年嘴里。
“殿下，纪掌柜刚刚来了，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碰上了，您听到她说话了吗？”
“府城咱们已经回不去了－－”
萧宫钰紧闭双眼，缩在还残留些许体温的披风中，嗅着披风上的香味，发出一声舒适的嘤咛声。
……
纪洇因为吹了一路的晚风，终于如愿以偿。
病了。
而这一病就是三天。
知府派去的官差一看，纪洇连床都下不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萧宫台这才消停下来。
这期间失踪已有半个月的六皇子连同贴身太监，终于被萧宫台派出去的人‘找’到了。
知府与各县县令可算松了口气。
只是萧宫钰的身体状况却不乐观，萧宫台寻了许多大夫，这才把命吊住了。
调养了些许时日，萧宫钰就被萧宫台以水土不服，远在天京的皇上挂心为由将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