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风雨欲来
叶隶翃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下，明明是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但禁不住下一秒就自己合上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坐着就陷入了恍惚之中。
叶雨声对他这种状态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她上早八时的样子嘛，沈澜昕注意到叶隶翃的状态，把人轻轻拍醒，让他回到床上去休息了。
叶雨声和程祉年被赶了回来，“左右无事，去商街转转吧。”
“小青小红那边可有得手？”
程祉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经历一场大变动，让蛇去做先锋，也是独一份了，而他现在竟然还在问蛇有没有按约完成任务，他可能也是疯了。
“它们没有回来找我，看来是找到了地方，这几日密洞附近曹仕仁一定会加派大量人手，没法让人去确认，会被发现的。”
“相信它们，而且就算失败了，我也可以让小青小红给那些叛军一人咬上一口。”
程祉年有些意外的看向叶雨声，“我以为，你会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在你眼里，我是这种怯懦的人？”
“当然不是，只是你心地善良，总是会以最大的善意去帮助每一个人，我以为你会不忍心要他们的性命。”
“我是善良，但不是圣母，那些叛军要杀我家人，乱我江山，我不杀他们，就要等着被杀，成为刀下亡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心狠，我没那么高大尚，妄图感化每一个误入歧途的人。”
“我曾经有过许多说起来很荒唐的情绪，尤其是在南河与你赈灾时。”
叶雨声的心里好像长了毛毛虫一般痒，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程祉年说这种像是示弱一般的话。
“什么情绪会让你觉得荒唐？”
“你还记得吗，施粥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排在队伍里，但被几个人合伙推了出去，因为他是小偷，所以大家都认为他不配得到这份可供温饱的食物。”
“但是声声，那时候你说，不管他做过什么事，是什么身份，他都拥有生的权利，做错的事会有官府来惩罚。他罪不至死，如果没有这些食物，不需几日就会命丧街头，你们不会想成为间接杀人的凶手。我身边有官府的差役，事后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叶雨声的记忆随着程祉年的话慢慢鲜活，但她不懂，这和程祉年荒唐的念头有什么关系。
“我杀过很多人，敌国的士兵，叛乱的流匪，山头的贼寇，有时候我会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满身杀戮的人。”
“我身上沾染的血会不会弄脏你干净的衣袖，我砍断人脖子的样子，又会不会让你害怕。”
“这和南河赈灾有什么关系？”
叶雨声被程祉年的话绕晕了。
“那小偷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我杀过的人，也有些并非背负着怎样的罪恶，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有时会感到愧疚，自责，会惋惜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特别是在了解到你的态度后，我会觉得自己不堪。”
“程祉年，你不该这么想，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是冷血冷情，王朝下的悲哀就是如此，非你我谁能抗衡撼动的。”
叶雨声蹲在程祉年两腿之间，挺起身子，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的揉搓，就好像要把他脑子里荒唐的想法揉出去一样。
“在我心里，在无数人心里，你都是伟大的英雄，因为有你的存在，我们才能安稳幸福的生活，你不该有这种想法，也不要被我影响。”
程祉年或许真的太恋爱脑了，叶雨声觉得这样不好。
程祉年拉过叶雨声的一只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我现在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所以我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那就好，但你以后如果心里感到难受，要跟我说。”
“知道了，我的管家婆。”
叶雨声在程祉年腰腹侧面下了狠手，使劲一掐，“再乱说瞎想，就让你进宫当太监。”
“这不好吧，我不是说对我不好，是对声声你不好。”
“你想现在就去做太监吗？”
感受到叶雨声身上的低气压，程祉年立马老实坐好，不敢再多话。
一连两日，宫里都没有什么异常，叶隶翃也只是休息了一日又恢复了早朝，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
曹仕仁这几日一改往常四处忙碌的样子，而是稳稳的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叶雨声的心里慌乱不已，她总觉得时候要到了。
京城里下了阴雨连绵，浓密的黑云把天空都压的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里，空气中的湿度很大，而且雾气蔓延，能见度也较往常低。
这好像是为叶雨声她们送来了及时雨，密洞里的白矾会因为接触到水汽而产生强腐蚀性，曹仕仁精心准备的武器怕是利用不上了。
“公主，不好了！”
叶雨声的手在桌角处攥紧，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神，“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皇上，皇上他…”
“不要吞吞吐吐的，我父皇怎么了！”
“皇上他中毒，晕过去了，太医们都说没有法子，皇后娘娘让您赶紧入宫。”
莲心的眼睛里都是水痕，满脸慌乱无错的样子。
“备车，把那三只也带上，我要马上入宫，你带人简单收拾一下它们的东西，随后再去。”
“是，公主。”
银狼和松松，叶子被下人领到了前院，叶雨声手心里的汗都要把手帕打湿了，她现在是从未有过的紧张，既担心叶隶翃的身体，又怕叫曹仕仁看出什么蹊跷。
“你们三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知道吗，现在我们要互相保护了。”
叶雨声在它们三只头上分别揉了揉，“去给程将军送个消息，就说父皇身体有恙，我入宫一趟，这几日就宿在宫里了。”
一声炸雷响过天际，叶雨声抬起头看着那被闪电分裂开来的天空，好像要碎成两半一样，徐徐的冷风吹的人有些打颤。
叶雨声心里想，下点雨也好，把血污都冲干净吧，等到天晴了，又是一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