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知命不忧（20）
紫城的黄泉冥土中, 百万怨灵尽数消失。
路潇松开了按着刀把的食指，长刀瞬还鞘。
世界平静下来，希望重新降临人, 即便这片沉浸于无尽长夜的黄泉恶土, 也比下有了虚幻的温度。
路潇低头着自己的手，过了会眼神才终于聚焦，她的手背上突然生许多血丝，连指尖都微微颤, 虽然长劫本身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力量消耗，可持刀者也不免付些代价, 但……还好，并没有米染预料的那惨, 她的灵魂依然强盛，只是肉体的力量暂被抽空了。
她转身按住自己的心脏，皱着眉呻吟：“冼云泽, 我可能要死了。”
冼云泽自然地扶住她伸过来的手：“不会的。”
“是真的！你我的手，说不定要截肢呢？”
冼云泽寄附路潇的躯壳上, 当然能感知她的真实状况，因此她的装腔作势不为所动，还借着她展示手背的姿势, 将她的手拉唇边吻了下。
“相比这个, 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下回去后怎和大家解释这件事比较要紧。”
路潇的表情变得扭曲，仿佛他说了什极其恐怖的事情，比度化百万怨灵还要耸人听闻。
“那可太吓人了，我得去躲几天。”
“可你要是躲起来了，宁兮就会以为你牺牲了，他会给你妈妈送死亡抚恤金, 然后给你开追悼会的。”
“不行不行！”路潇不敢细想，连连摇头拒绝，突然，她脑子里冒了个绝顶聪明的主意，“趁着我现意志衰弱，干脆我们交换位置吧！你回去就说我伤得严重，迫不得只能你来干活，候我死活不见人，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路潇露个期待的眼神，等着冼云泽回答。
“我永远不会和你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你的永远是你的。”
“其实你就是不想替我挨骂！”
“嗯！”冼云泽认真地点了下头。
路潇叹了口，意识自己只能另寻路了。
因为地下保险库中并没有水的存，所以那只送他们进来的骷髅蝶依然保持着开启的状态，两个人便原路返回了人。
再次开启保险库的大门，面还站着那几位送她下保险库的安全局职员，为首的负责人撇着嘴摇摇头，用表情表达着路潇擅自行动的不满。路潇陪着笑说了声得罪，接着问他要了杯水。她把水浇骷髅蝶上，而后那可怜的灵便像融化了样，慢慢地从水洼里消失了。
负责人猜了路潇此行的目的，但他也听宁兮讲过下面的情况，知道如果将下面近百万的怨灵口度化，很可能会冲乱人的灵，导致未来的生命产生各种变异，因此无不担忧地问：“你不会把它们送回人了吧？”
“我把下面的怨灵全都处理掉了，但它们不会再进入轮回，这件事此为止。”
负责人松了口，递上手机说：“副组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路潇笑着摇头，拉上冼云泽飞快地逃走了。
过理智思考，路潇接受了自己早晚得回凶器组这现实，但她绝计不能用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见人，否则肯定会被宁兮发配行政楼去做内勤，得先找个地方躲藏几天，至恢复下身体状态。
与紫城江隔的檀城地质构造复杂，近七分的土地都被纳入了国家地质公园，其中更有片地热资源非常丰富的山区，盖满了各式风格迥异的温泉酒店，每家酒店都能从头客满尾，是名副其实的旅游胜地。
路潇当即预订了位于山顶的温泉酒店，然后关掉手机，坐上了通往檀城的城际地铁。
他们长途奔波而来，抵达酒店的候很晚了。路潇办理入住手续，前台核了她的名字后，忽然递上枚便签，说刚刚有人电话留言给她。路潇讶然接过便签，便签上面没有署名，只有句话——9点前回电话，否则后果自负。
前台服务员见她面露苦相，礼貌询问：“请问您受违法威胁了吗？”
“没事，他再来电话你直接就挂断。”
这家酒店拥有17栋独立的木质别墅，他们选了最偏僻的，只要不叫客房服务，便不会有任何人这里来。安顿下来后，冼云泽抱着抱枕坐沙发上电视，路潇靠着他坐下，个人吃两人份的晚餐，两个人彼此依偎着，武侠片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评头足。
“他们真的好傻啊！”
“她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她不会喜欢他的。”
“为什？”
“他上辈子杀了她啊，他们有仇的。”
“可那他们是敌人！反正转世了，大家都不记得的事情有什关系！”
“你还是不懂电影套路，我跟你讲，这俩人马上就会恢复记忆。”
“不可能！他们共同历了那多，才不会分开呢！”
“绝会分开的，反正是我的话，恢复后肯定没办法带着那种记忆和男主角相处。”
“他们拥有那多快乐的回忆，可以为彼此付切，难道就都算了吗？”
“嗯，算了吧。”
“我不同意！他们定舍不得分开，定是好结局！”
“好聚好散天涯不见就算好结局了，坏结局他们会反目成仇的。”
两个人剧情发展上产生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冼云泽生地躺倒沙发上，只电视不理路潇了。路潇放下餐盘，推了推冼云泽，结果冼云泽朝她更远的方向蜷起身体，还用抱枕挡住了自己的脸不给她眼神。
“电影而你怎还认真了？”路潇笑着抢他的抱枕，“其实你不了解这片的导演，这人的电影全都是悲剧结尾，所以我才故意那猜的，可爱？”
可惜冼云泽还是不肯说话，路潇好言好语碰了鼻子灰，只得摸摸他的胳膊由他去了。趁着冼云泽这会儿不粘人，刚好可以去前院的温泉里放松下，路潇回房冲了澡换了浴袍，独自去往别墅自带的私汤。
卵石砌成的汤池颇有自然风味，池子边缘浅而中深，最深处没及胸口，大足可容纳六七人。汤池挨着院篱的侧，从池底伸面平滑的方形铜墙，三尺宽五尺高的墙体上端雕刻着药浴字样，涓涓泉水从铜墙顶端的窄隙流，像水帘样漫过浮雕，然后温和地注入汤池。
铜墙的温度比水温还要高点，想必是具备加热功能。
如今的天还没有冷水汽蒸腾的地步，温泉上只浮着层细腻的白雾，路潇坐铜墙旁水下的石板上，水面刚好露她的锁骨。她闭目听着耳畔泠泠的水声，嗅着淡淡的药香，心思逐渐沉静，精神也舒缓下来。
不知过了十分钟还是几十分钟，忘了的路潇忽然见团白光包围住了自己，然而她身边无所有，只能将手按铜墙上，呼唤冼云泽的名字。
光滑如镜的铜墙立刻映了冼云泽白衣落拓的形象，好像把他封印进了镜子里。
冼云泽神情落寞，眼神十分悲伤。
“他们真的分开了。”
“来她还是没有原谅他啊。”
“她说她原谅他了，可是放不下前世，那都是很久很久前的记忆了，为什还会改变人当下的感情呢？”
“也许过去的记忆很深刻吧……不过这只是电影而，是连上周二早餐吃了什都不记得的人类拍来的电影，导演喜欢怎拍就怎拍，换个导演说不定就和你想块去了呢！”
“是我的话，定不肯分手，为什当下的感情不能改变过去的记忆呢？我现很喜欢你，我不相信我恢复记忆后，这份爱意就会退化。那样的话，现的我底是个完整的人，还是个随可以被记忆抹杀的占位符？”
“祖宗，我也不过是个连上周二吃过什早餐都不记得的人类，我给不了你答案。”
“那我给你答案。”
路潇的心脏突然悸动，仿佛有道捆缚着灵魂的锁链徒然绷紧，只要她稍稍松懈，就会有什挣脱而去，她放任锁链环环崩断，灵魂便轻易得了解脱，心头像是搬去了块巨石般轻松。
与此同，双白皙的手从铜镜中伸，向两边反握住铜镜边框，然后那人的上身也跟着穿了镜面，他双臂向后撑着身体，探头吻住了路潇的唇。
这个绵长的吻安静而温柔，冼云泽黑色的发丝滑落路潇胸前，他呼吸的温度落她的面颊上，他的心跳声比泠泠流水还要清晰。路潇睁开眼睛，曾雕琢过千百次的面孔此近咫尺，每寸轮廓她都无比熟稔，然而与面前的人相比，那些她自觉完美无瑕的傀儡却都沦为了拙劣的仿冒品，不能复原他半分的神韵。
阵法破碎产生的波纹扩散了整座城市，黑夜中亮起了圈圈冷白色的涟漪，犹如融化的月亮滴落了山尖上，继而流淌向四面八方。
冼云泽结束了这个吻，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连睫毛的尖稍都若有似无地碰触着。
“怎办，路潇，我好像比刚才更爱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终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