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荆音的选修课很多,一张a4纸写不完,大二上学期开放可选的课程中就包括欧幻老师的《作曲理论与作品赏析》。
叶兜去问邢枞,收到了邢枞的回复。
【不想弹了:嗯,我听说这课会分析很多作品,学习作曲家的作曲手法对我弹琴时解构谱面应该也很有用。】
嗯,确实,是为了解构谱面,大佬一定不是看这个课挣的学分最多才选的,不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大佬之腹。
【不想弹了:而且我看,这门课的老师还是你的专业老师,所以以后你就是我师姐了。】
叶兜:?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所以”?为什么突然就师姐了?
这就是大佬的逻辑吗?
封石去询问了音乐会的门票详情,得知每个有节目的同学可以拥有两张票,给自己的家长或者朋友。他把这个信息分享给了叶兜和裴茶,她们又分享给了室友们。
宿舍里,裴茶鼓掌:“太好了,这样的话礼礼就可以来看了。”
“太好了,我男朋友也可以来了。”昭昭跟着一块鼓掌。
“我们要不问问家人们有没有时间来吧?”叶兜对裴茶说,“刚好是中秋假期。”
叶兜爸爸妈妈假期基本等于没有,没时间过来,但是黄莺可以。
黄莺特别开心,订好了机票,虽然她说自己开心的理由是“可以来看兜兜的节目啦,裴茶随意”,但是裴茶知道她妈在她面前特别口是心非,并不介意。
当晚,叶兜伴随着把自己洗脑了一整天的、邢枞演奏的自己作品的旋律,在脑海里的狂风骤雨中,意外地睡得非常好。
而这一夜,不光叶兜的脑内,荆宁的天空中也下起了大雨,荆宁骤然降了一大截温。
早晨不到八点,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邢枞,穿着薄衬衫,被冷成了一只狂奔的企鹅。
到了白墨的课室门口,他没有立即敲门,而是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攒足将冻僵的手指放上钢琴的勇气。
这倒霉天气,根本不知道手指被冻僵了弹琴有多疼,就知道大降温,没有心。
这次的上课内容是百瑰杯复赛的曲目,比《日落城》难度更大、篇幅更长。相同点是同样小众。
白墨非常的没有为人师表的责任心,无心听曲子,他一看到邢枞,就想到叶兜,眼睛立刻自带了cp粉的滤镜,就觉得现在正在弹琴的邢枞好像眼睛比以前更亮了,嘴角也更柔了,琴弹得都更荡漾了,明明整个人被冻成了孙子,但一点都不跟以前似的冷漠,浑身透着股“弹完这首就去约会”般的心旷神怡。
不得了啊不得了。
白墨脑补了一首曲子的时间,在邢枞演奏完毕看向他时,故作严肃地咳了咳嗽,然后忘了词。
他反省了一秒:快奔四的人了,怎么还cp脑呢?稳重点。
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再单独弹一下变奏一,上次跟你说的右手的处理,又忘了?”
邢枞:
明明没忘。
只会扯淡的老师,没有心。
之后的时间,白墨一直认真严肃地给邢枞上课,一节课的时间下来,自觉已经摒除了cp脑,褪去眼前的滤镜,恢复成了一名稳重负责的好老师。
上完了课,他等邢枞收好了谱子,拿起水杯跟他一起出去,想去接水。一开门,一起撞见了楼道里即将要上钢琴课了的叶兜。
叶兜钢琴老师的课室在白墨的斜对面,老师还没来,所以叶兜在门口等待。看到他们,她眼睛倏地亮了,说了声“老师好”,又对邢枞小幅度挥了挥手:“hi。”
白墨:!
邢枞看着每天关注天气预报所以乖乖穿了加绒卫衣的叶兜,握了握弹琴弹热以后出了课室又迅速凉了的手指,语出惊人:“师姐好。”
白墨:!!!
这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糖?几天没见,怎么就叫上“师姐”了?
从老师又变成了cp粉的白墨,下巴忘了合拢,水也忘了接,拿着空水杯张着嘴,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课室。
降温没让叶兜觉得冷,邢枞当着老师的面这声冷不丁的称呼倒是给她冷出了一手的冷汗。大佬没有心。
偃旗息鼓了一早上的雨再次下了起来,用“哗啦哗啦”的鼓点打断了如歌的秋日旋律。
邢枞那天给叶兜说“时间过得老快了”,在那之后,这句话常常在一些莫名的瞬间出现在叶兜脑中的旁白里。
真的很快,一片脱落的树还没来得及飘然落地,雨已经抢先一步砸在了土地上。
真的很快,叶兜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荆音的大学生,音乐会就只剩一周的时间了。
音乐会将至,大家都忙着排练,导致学校的琴房越发难约,邢枞无意得知叶兜的烦恼后,在周四的晚上兑现了第一次一起吃饭时“你约不着琴房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的承诺,把她带到了白墨的课室——白墨平常不上课的时间里,课室都可以借给学生练琴。
白墨的课室很神奇,这么多年来获得的一堆奖项他不挂墙上,跟各种钢琴大师音乐名人的合照他不挂墙上,也不挂名画,也不挂摄影作品,挂着的都是一些不按规则来、拼得乱七八糟的拼图,有大有小。
邢枞给叶兜解释:白老师说这叫艺术。
一晚上的时间,邢枞和叶兜交换着练琴,练累了就换人。在邢枞面前练琴实在太可怕,叶兜自认为和邢枞已经算是能开玩笑的熟人了,可还是比钢琴考试还紧张。
她拿出谱子,慢慢地识谱。
邢枞不想给她压力,在她弹的时候没有盯着她看,而是看向窗外被雨滴虚化了的模糊景象。但她刚弹了两句,邢枞忽然就又转过了头,看着她扬了扬眉毛,说了一个西班牙作曲家的名字,“他的曲子?”
是《日落城》的作曲家。
“啊,对。”叶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逐渐脸红,“听你弹了《日落城》以后,突然喜欢上了这个作曲家,可是《日落城》对于我来说过于难了,所以我挑了首他难度比较低但是很好听的作品,跟钢琴老师申请,老师同意我弹了。”
她又挠了挠头:“等我钢琴技术更厉害一点,我就试着弹《日落城》。谢谢你让我认识了这个作曲家。”
她脸有一点红,但是眼睛非常亮。
邢枞很认真地对她微笑了一下,不像平常那样笑得漫不经心。
这首曲子叫《秋日相簿》。
邢枞弹了自己复赛的曲子给她听,听得叶兜脑瓜子嗡嗡的,第109次失了语。然而邢枞却说,其实这首曲子适合比赛,但并不是特别适合他。
叶兜可是一个十六分音符都没听出来哪里不适合邢枞,在她看来每个细节邢枞都处理得非常精确,而且弹得游刃有余。她傻了几秒,懵懵地和他对视。
邢枞看着她愣住的样子,笑了一下——他平时也并非不爱笑,但不同于以前的礼貌性质,今天的每一次,都笑得实在温暖。
他说:“这首曲子非常感性,所以不是特别适合我。”
他又说:“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它实际上很适合你。”
邢枞白天被冷得长了教训,下午回宿舍换了毛衣,浅驼色的,在琴房暖烘烘的灯光下,显得他整个人毛茸茸,看着距离更近了一点。
琴房的隔音墙终究聊胜于无,隔壁琴房隐约的琴声也淹没在了雨声中,而雨声,比起“声音”,更像是“氛围”。于是这个雨夜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静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