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当贵妃(八)皇帝不安
太师府东苑房, 案桌上的清茶热气袅袅,
裴太师目光落在沉静的容上,淡淡问道, “可有后悔不舍?”
顾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如说离家年,以裴照的男子身份在外走遍大江南北,过得是肆意快活。那么回到京城,无疑于要对一问题, 与亲人不相识, 近在咫尺却恍若隔世。
裴太师是怕受此影响心绪不宁。
顾然摇摇头, 毕竟不是原身, 与裴家人的感情并未那么深厚, 而且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坦然道,“既然选择这条路,我就不会后悔。”
裴太师并未因为的回答而觉得薄情,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往今凡是建功立业之人,必然是要舍弃什么的。
若是依旧是带着小儿家的优柔寡断或天真重情, 裴太师哪怕继续放儿在外自由自在的生活, 也不会让踏凶险深沉的朝廷官场, 去对那样诡诈阴险的政治。
“教导你的先生说, 你的棋道学得不错。”裴太师深深地看顾然一眼,“落子无悔,你以后都要记住这句。”
裴太师这人有时候也很复杂, 一方他对待顾然有慈父的疼爱之情, 另一方又像是严师般毫不留情地教导现实的残酷,
“你若跟在我身边,为我门下文, 我也只会将你当做裴照对待。”
“你这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府中之前伺候你的仆婢,我都在这年里悉数送到河东族地,在那里继续侍奉裴家小姐。”
之所以只是送到河东,没有下狠手处,是因为裴太师善于揣摩人心,深知越反常越容易引人怀疑,他向行事滴水不漏。
“至于你母亲兄长,你若是念,可以常府上看看,但在外相处时需保持一定距离,莫要太亲近。”
顾然郑重地点点头。
裴太师『露』出一丝欣慰满意的笑容,却忍不住咳几声,顾然注意到他鬓发上较之年前又多白发,真心担忧道,“您身体不好,不如多请医者看看。”
若是如原主记忆中一样,裴父的寿数也只有六年。
顾然心里浮现的不止是伤感,还有一丝紧张急迫。
裴太师摆摆手,“只是小事尔,我这给你准备一卷宗,你带回去好好看看,免得不知道你这文该做什么……”
他还徐徐道不少朝堂上的大致情况。
顾然只好点头应下,心着偶尔发问。
顾然不擅长医术,而且以裴父身居太师高位,便是宫里的御医也不过是任其差遣,而劝说裴父放下政务多休养身体,也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裴太师是标准的权臣,手中权柄甚至凌驾于天子之上,除非到死,否则一刻也不会放下。
顾然只能在临走提醒裴母一声,裴父身体有恙,需小心注意。
但能有多大成效,就不得而知。
在新的府邸里休整两日后,顾然便正式到中署上任。
中署乃是朝廷权力中枢之地,能入此处的哪一不是人中英杰,有才之士。
虽说众人看在裴照乃裴太师族侄的关系上敬之分,但未必真的入得眼,毕竟以裴照连正科考取士都没有参加过,又未及弱冠之年,即便有聪明谋略,也仅此而已。
谁能到其小小年纪却深藏不『露』,一就打众人一措手不及。
比如在中署正实行的税制改革上,顾然拿出较为领先的新式记账法,光是『露』的这一手,便让中署的其他官员不敢小觑于他。而有新式记账法,朝廷的税制改革也能更顺利地推行下去。
过去年里,顾然所营的产业,所的就是这种新式记账法,裴太师也早就从手下人汇报中得知,那时起就看出此法的优良之处,动过许心思。
但朝廷毕竟不是小小商家,哪怕户部每年所清点运算的账目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慎重。
所以裴太师私下观察顾然名下的产业年,更加全深入解这新式记账法,才决定让朝廷使,并推行大周各地州县府衙,统一使此法。
顾然在这中署初乍到,拿出此法也正好站稳脚跟。
在旁人眼里,裴照的成长速度之快更是惊人,仅仅月便与一成熟老练的官吏差不多,处公务井井有条,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而且人情练达长袖善舞,便是混官场许久的人也比之不如。
众人在心底震惊不已,又是一不亚于谢远臣的英才。
实际上,顾然自认不是那种天资聪慧的天才级人物,之所以较之其他人显得更出众,不过是穿越几世界,加起各方有所积累。而跟在裴父身边,能学到的官场为人处事智谋手腕还有文法学只会更多。
毫不夸大,裴太师绝对是这时代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即便不是为完成任务,顾然也很珍惜在裴太师身边学习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任何学问知识,以备未不时之需。
对于这新式记账法最上心的人就是谢远臣,因为这税制改革正是他上奏的折子,也是在裴太师的支持下,由他主导此事。
要在大周行税制改革,首先对的就是年累月的庞大而又繁冗的国库账目,还有各地州县未有报上的隐户隐田账目。饶是才能过人如谢远臣,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一一查清。
而这新式记账法犹如一柄利器,让许多隐藏的弊端,贪墨的账目如曝日光之下全部显现无遗,谢远臣岂能不高兴。
说起谢远臣,顾然也挺惊讶的,没到在的一次出手干预,谢远臣还真的归到裴太师门下,而且还是视为师长敬重不已的样子。
深入解之下,顾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裴太师的人格魅力,还有培养人才的能力,一旦让他注意到谢远臣,将其收为己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顾然有种感觉,有裴太师的一番教导,谢远臣很可能比前世更快成长为那大周最年轻的首辅。
同时因为此法,谢远臣没少找顾然,顾然也不会敝帚自珍有问必答,一二去间也熟悉不少。
谢远臣是少数最快掌握新式记账法的人之一,仅不到半月时间便融会贯通,而且还对此提出不少要点看法,让顾然不禁佩服他的才智。
殊不知在旁人眼里,谢远臣皆是一胜似一的妖孽天才人物,声名也渐渐传出朝野,而且因其年纪轻轻,相貌气度皆是出众非凡,风流倜傥,甚至有好事者,将他们称为京城双璧。
这也引起宫里的注意。
………
这日,顾然如常到太师府,过膳后与裴父在房下棋对弈,裴太师似是不意提起,“陛下前两日与我说事,提起你谢远臣。”
顾然落下一粒白子,抬头微微疑『惑』,这位皇帝怎么突然惦记起他们。
“陛下念及你们尚未婚配,有意选宗室赐婚于你们。”裴太师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
顾然闻言有惊讶,大周朝打压宗室藩王,不仅只能娶平民良家,连宗室所尚夫婿都不能参与朝政,几乎彻底避免宗室干政夺权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如裴太师这样的权臣,可以在宗室中任意挑选认为合适的新帝,宗室自己都没什么语权。
而皇帝此举美名赐婚,实则是要断谢远臣的仕途啊。
裴太师沉声道:“我都替你们回绝。”
顾然毫不意外裴太师会这么做,只是奇怪皇帝怎么出这样一昏招。
在原身前世的记忆中,这皇帝李景翎亲政后也算是有为之君,便是有意打压裴太师的势力,也不该上这般急功近利的招数。
难不成是被刺激大发?
顾然还真的说对,且不说这年李景翎在前朝后宫皆受掣肘的憋屈,还有就是裴太师门下冒出头的两顶尖俊杰,裴照谢远臣。
在原的故事轨迹中,李景翎还能隐忍九年慢慢积蓄实力,那是因为他知道裴太师终究有一天会老会死,只要裴太师对大周忠心不改,这权力终究会回到他这皇帝手里。
而朝堂上那依附裴太师的庞大官员集团,也会随着裴太师去世而树倒猢狲散。
但现在不一样,先是有谢远臣这春闱前便成为裴太师门生的英才,因为有裴太师做靠山,初入仕途便授予翰林院五品侍读学士的官职,又敢于冲锋大刀阔斧行税制改革,有这样的成绩再好生历练几年,入主中堂只是早晚,也势必会成为裴氏集团的重要支柱。
再到裴照的出现,就代表裴氏后继有人,甚至可能会是第二裴太师。
那他此生何时才有亲政的机会,这给李景翎带巨大的威胁感,不愿放任其成长起。
到京城中已将裴照与谢远臣称赞为双璧的传闻,李景翎却是真的急,这才晕头出这样一昏招。
若非他并没有亲生姐妹,先帝也没有留下子嗣,不然他早就打算赐婚,但他也可以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子,晋封为公主再许配给裴照或是谢远臣。
尤其是前者,若是裴太师肯答应,裴家也算是皇室捆绑上,即便裴照日后不入仕为官,裴氏一族也能安享荣华富贵,这也是他给裴太师的保证体。
只要裴太师肯退一步。
至于为什么不是裴太师的两亲生儿子,李景翎当然是看得出,裴太师压根没过让裴大郎裴二郎继承自己的位子,只当富贵闲人就够。
而且这有着天纵之才的裴照相比,两纨绔子弟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以后也不可能对自己的皇权造成威胁。
如放在之前,裴太师的确有可能接受皇帝的示好。
但现在不一样,他是亲眼看着他的儿,是如何大胆的扮男装,又是如何努力做到今天这程度。他虽然心教导过,但真正花费的时间并不多,如今所得的爵位厚禄,皆是布局商业,闯『荡』西域诸国,费尽心血换的。
既有凌云志,虽为子,但心气并不逊『色』于天下男儿。
裴太师又怎么忍心让放弃,后退一步。
谢远臣随后也知道这事,他倒是感恩裴太师,若是娶宗室,他的一身才华抱负便都将付诸东流,于他这样的人说,纵然能得富贵荣华,也不过是荒废余生罢。
说起皇帝李景翎虽然心里欣赏谢远臣,但在他心目中谢远臣已是裴太师的人,自然毫不犹豫办法打压。
虽然赐婚失败,皇帝显然是不愿意放弃的,这一招不成,又另一招。
宫中的苏皇后赏赐下诸多珍贵『药』材到太师府,还派几名医表达慰问裴家小娘子的身体。
甚至的内侍官语间几乎明示道,宫中多的是太医国手坐镇,还有各国贡的如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等数之不尽的『药』材补品,裴家小娘子若是在宫中养病,兴许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皇后娘娘也定会待裴家小娘子如嫡亲姐妹般,友善关怀照顾。
其目的不言而喻。
顾然实在没到这皇帝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为不打自己年前反对纳裴氏入宫的脸,还打着苏皇后的旗号做这件事。
人家苏皇后自己都病得起不身,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迎新人照顾姐妹呢,皇帝这还真的有一点无耻啊。
但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没到谢远臣闻此事后,私下找,还有严肃道,“陛下恐怕是有意让裴家小娘子入宫为质,要挟太师,还请你多加提醒太师。”
入朝已有年,谢远臣也不再是那初出茅庐的年轻士子,对皇帝与裴太师还有群臣之间的关系也有几分敏锐度。与年前皇帝为立后之事与百官对抗相比,如今态度已变很多。
而且前不久太师刚刚回绝陛下赐婚宗室的事,天子便更加不安,急于要抓住点什么,只为能能拿捏住裴太师一,也就不会顾忌在河东养病已久的裴家小娘子,还有这事办得是否堂皇光明。
可怜裴家小娘子一介柔弱贵,堂堂太师家的掌上明珠,本就为避嫌而与世隔绝年,却还是要无辜被牵扯这漩涡。
以谢远臣的君子本『性』,也不喜皇帝意欲拿一子挟持太师,以争夺权力的做法。
顾然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太师不会答应陛下的。”
首先人好好在这,而裴太师也不可能将在河东裴氏族地的替身送入后宫。哪怕可以近身天子,随时监视其一举一动,以裴太师的高傲,是不屑于拿后宫做什么文章的。
但谢远臣的这番提醒,倒是无意间让顾然到另外重要的一点,
已不可能完全照着原身记忆中的李景翎揣测预料,以现在皇帝的心态,若是让人宫,说不定还会亲手炮制出一出类似前世裴氏谋害皇后或太子的大案,也打压削弱裴太师的势力。
若是如此,哪怕以裴太师的权势,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顾然将自己的猜告诉给裴太师,裴太师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李景翎觉得自己这皇帝当的憋屈如同傀儡,殊不知裴太师对他也不怎么满意,堂堂大周帝王连自己的后宫都处不好。
原配苏皇后家世弱,除一在礼部担任清闲官职的舅舅之外,就没有其他亲族倚靠,这也是裴太师当初没有支持的原因。但既然已如他的愿立原配为后,李景翎却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好。
古语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又真正做到几点。
而且身为大周天子连最基本的职能——为皇室江山繁衍子嗣,在这件事上,李景翎也没有做好。
现在后宫子嗣中唯有皇后所生的太子,不有其他皇子皇出生,而太子才不到一岁的稚儿,还体弱多病的随时要夭折的样子。
虽然对一摊浑水的后宫看不过眼,但是裴太师也不可能『插』手后宫事务,哪怕坐在皇后贵妃位置上的人是他的儿,也不可能。
裴太师对李景翎的评价,顾然只能感叹,人是会随着际遇变化的。
在原身那一世,这位年轻天子可没有遇到现在这般复杂的局势,顶多也就是不喜欢裴云昭这凭借家族权势的贵妃罢。
而原身『性』子较为仁善,也不曾兴风作浪,除母亲没有忍住胆大妄为地谋害苏皇后之外,原身自始至终都没有做什么恶事,后宫也没有那么多妃嫔,显得比较太平。
事实证明,即便没有裴云昭母,也还有其他妃嫔对苏玉秋下手,坐在那皇后位置上,就是众矢之的。
顾然也过一后宫的事,可不相信苏皇后因为产子而缠绵病榻,真的会那么简单。
苏皇后未入宫之前在民间,身体都一直是康健的,怎么后宫里那么多太医医宫人在,反而毁身子呢。
这事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且估『摸』着那高位妃嫔在这件事上都不完全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