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石景山医院（八）

    湍流海的起点，李末看见了一个平台，在烟口中，那就是一切的起点，归墟，至少是人的起点。

    在平台下面有许多像瘤一般的东西，许多细长的须连接着这些肿瘤和平台，在平台的一端有一扇门，门外没有路，平台中心是具盘坐的尸体，已经腐烂的不像样子，就像被水泡烂的木头，在腐烂里，生长着无数的魂，当你远远眺望时，你会看到一颗有着巨大蓝色树冠的树，那蓝色的就是魂，那树的根则是那具腐烂的尸体。

    淡淡的蓝色魂沙源源不断地从尸体里飘向上方，飘向未来。

    ”一个人出生了，归墟就会出来一粒砂，当他死了，砂就散了。“

    烟的眼里映出无数的人的影子。

    孩子出生了，长大，死亡，有些人活得久，那么他的砂就能到很高的地方，有些人活得短，那他的砂还没有飘出归墟，就死了。

    李末缓缓向上飘去，想丈量自己的尺度。

    随着高度的升高，砂越来越少了，在某一个高度，你甚至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化为泡沫的魂沙，他们叫嚣着，或许还带着些不甘，也平静着，不论如何、不论何种表情，亮的或是不亮，在死的那一刻，都是一样的，死亡是生活最好的礼物。

    ”有些魂沙被他们吃了，没有正常的消散，他们的身体里还有生的灵，就会化为诡异，也就是死物。“

    李末仔细听着，继续向上。

    在最高的地方，李末只看见一个闪耀着的魂沙，像夜空里唯一的星。

    ”祖师爷。“李末喃喃道。

    再往上，在未来的未来，李末又看见了归墟，他们明明是往上，但那归墟却是在他们上方的脚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四仪失衡了。

    烟轻轻说道：”未来决定了过去。“

    李末侧目看向烟，不太理解。

    烟莞尔一笑，拜了拜手。

    脚下，无数的魂沙散为泡沫，像丝丝春雨轻点如镜一般的湖。

    李末继续向上，回到了起点，开始仔细寻找两人的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中无日月，海里无年辰。

    在寻找的过程中，李末看见了无数人的一生，在一粒砂里岁月如此的长。

    终于，李末找到了自己的，在众生之下、归墟之上，在祖师爷魂沙滑出的淡蓝色痕迹里，一粒非常暗的魂沙。

    李末静静看完了自己的一生，像一部喜剧电影，电影，李末脑子里又蹦出了新名词，但他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过去是由未来创造的，李末心里轻轻响起这句话，自己还有一段漫长的旅程。

    ”烟，对不起。“

    ”啊，没什么。”烟低下头，扣着手指。

    李末没有找到烟的魂沙。

    “你出去了，记得把我从炉子里拿出来，我在那里面住了一辈子了，不想死了还在那里边。”

    烟仍低着头，

    “还有啊，记得给我找一块风水宝地，要前有山后有水的。”

    略显哽咽的声音继续说道，

    “记得在坟上种些花，要整的漂漂亮亮的。”

    几滴泪落了下来。

    “还有啊，”

    烟抬头看向李末，满脸泪痕。

    “抱抱我，长这么大，我还没被人抱过呢。”

    李末轻轻的抱起烟，什么也有没有抱到，他们相拥过无数次，却未触及过彼此。

    在砂的海里，只有几滴泪。

    李末走了，那几滴泪飘在湍流海里，等待着下一次重逢。

    雨声回到了耳朵里，李末擦了擦脸上的血。

    当看守者到来时，只看到昏暗的房间里有流动着的液体，还有浓烈的血的味道，以及独自坐着的李末。

    壹号冷冷的看着这令人惊悚的画面，双手紧紧握了握，又松开，

    “一气化三清可不是那么好练的。”

    万家宝没有接话，手里不知道紧紧攥着什么。

    玲玉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但还是没有自己丈夫施今墨的消息，已经一天了。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玲玉赶忙去打开门，门外，几个身穿绿军装的男人默然站着，似乎已经准备很久了才敢敲门，他们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玲玉感觉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