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条同学,你的名字
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五条家事先疏通好派过来的总监部工作人员自然都对禅院家不算友善, 然而这可是禅院家的主场,气势上先天压一头,使得逮捕审问处处受阻。不过, 这僵局也是暂时的,毕竟总监部是公认的咒术界最高权力机关,禅院家迟早会让步。
所以,观赏了会这帮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嘴脸后, 我们果断丢下烂摊子逃跑了。
乘坐新干线回程的路上, 我们三个的心情都非常不错。
五条悟是因为看到烂橘子倒霉而兴高采烈, 我是因为看到有人倒霉而幸灾乐祸。
至于夏油杰……
“杰把自己的联络方式给那个禅院家小女孩了。”五条悟憋着笑告诉我,“我看他可能真的想提前当妈, 禅院家要是倒闭了,他就能当场圆梦,书柜里的儿童心理学就真能派上用场了。”
“儿童心理学是给你们这两个儿童买的,”夏油杰冷酷地说道,“那孩子可比你们两个懂事多了。”
“呜哇, 杰君不爱我们了。”我捂住嘴假哭, 望向五条悟, “悟君, 我们一起叛逃吧。”
“好耶!”
“这个梗你们还没玩够吗?”
夏油杰很没好气地用小眼睛瞪我们两双大眼睛,似乎发现自己瞪不过,又摆正了脸色说道,
“认真的, 那女孩被虐待得那么惨, 正常的法律又无法介入, 她要是哪天准备脱离禅院家……我也只是顺便搭把手而已。”
“可她也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吧。”我回忆了一下, “四岁小孩被咒术师用力当皮球踢, 竟然还能保留意识,这体质长大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反杀直哉君呢……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五条悟:“真……真町?真美?真蔷?”
“是真希,”夏油杰叹了口气,“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真依。”
“双胞胎啊,”五条悟耸了耸肩,“那你到时候可以一次性当两个孩子的妈了,杰。”
“……都说了我只是想搭把手而已。”
–
有关禅院家悲惨双胞胎的话题很快结束,毕竟只有夏油杰一个人关心这件事,我和五条悟比起这个还是对夜宵和零食更感兴趣,就在我们俩激情辩论薯片桶装和袋装哪个更好吃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袭来,打破了欢乐的氛围。
夜蛾老师打我和五条悟的电话没打通,最后是夏油杰接起来的。
这位自称我们咒术界引路人、责任心超强、结果初次任务全程被瞒在鼓里的班主任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语义混乱到一时听不懂他到底在骂我们还是在骂总监部。
因为听着微妙得有点可怜,我难得没吭声戏耍他,目光下意识瞥了眼下车的过道。
然后我发现五条悟朝我使了个眼色。
“……”
“……”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我和五条悟赶着途径站点发车前的几秒,从新干线上逃了下来,并把竖着中指破口大骂的夏油杰留在车厢内,目送他一个人回去应付气急败坏的可怜班主任。
“声明一下哦,”五条悟站在那里不看我,语气飘忽,“我可没有怕那个夜蛾,检讨书也不会写的,单纯就是嫌烦而已。”
“没错,”我点头赞同,“还有就是比较想看杰君生气的表情。”
五条悟笑了一声:“杰都把那张脸贴到车窗玻璃上了,哈哈,是想隔着玻璃用眼神瞪死我们吗?”
“回去的时候给他带除皱眼霜做手信吧,小眼睛努力睁大感觉很辛苦。”
“啊,”五条悟像得到启示般面露恍然,环顾四周,“说到手信,都中途跳车啦,要不在附近买点东西吃?”
我也啊了一声:“想起来了,我还没给硝子带烟呢。”
车站附近的小型商业街里有不少是游客特供的,好不好吃不知道,至少花样看起来很足,我俩满足了番购物欲,算了算时间夏油杰也快到高专了,便心情愉快地坐上了继续回程的新干线。
–
大概因为时间确实很晚了,候车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车厢里的座位都空着,我望了望前面三人一排的空座,摇醒了昏昏欲睡的五条悟:
“让一让,我要坐前面去。”
“啊?”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不要,你就坐这里。”
“你好烦,前面都是三人空座,干嘛两个人挤一起,你不是想靠窗坐的吗?”
五条悟闭着眼,用一种幼儿园小朋友念稿般天真无邪的语气,很腻歪地说道:
“好朋友就要坐一起。”
“谁跟你是好朋友啦。”
这话仿佛又触碰到了五条悟的开关,他嗖得一下睁开眼,蓝眼睛里毫无睡意,控诉地望着我:
“你今天刚改口叫我悟君的,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今天还叫直哉君呢,为什么念个名字说得好像占你便宜一样。”
“所以你为什么叫他直哉君?!难道你竟然能和那种垃圾做朋友吗?”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去了禅院家,全都是禅院,不叫名字叫什么啊?你不也叫直毘人吗?”
试图站在道德高地炮轰我的五条悟卡壳了一下:
“……所以,如果我把你带去五条家,你也会改口叫我名字?”
“会吧。”
“所以,”五条悟的语气宛如第一次发现圣诞老人不存在的小孩子,“那个什么特殊羁绊事件什么的,都是骗我的?”
“这有什么必要骗你啦。”只是在逗你玩而已。
他眨巴了下眼睛:“那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口叫我名字?”
“嗯……”我思索了一下,“就是突然感觉到了吧。”
“这算啥啊?”
“具体说的话,因为我其实比较中意努力、自我却又活得很辛苦的人哦。”
“哈?回答得更离谱了吧?”
“不管是自知弱小仍挑衅强者的努力,明知未来悲惨仍不愿对命运逢迎的努力,还是自己的道路都走得稀里糊涂还想拽着迷路的人一起走的努力……我都很喜欢哦。”
“所以这和老子有什么关系吗?”
“和现在的悟君似乎确实没有关系呢。”
我朝他微笑,
“但是嘛,当我真正接触到封建大家族,想到过去那个尚且天真可爱的年幼的悟君,非常努力地蔑视周围所有人的生活方式,非常努力地在大家一起烂的泥潭里坚持自己金子般的傲慢,非常努力地长大变成了现在这个从容过头的悟君……
“嗯,我就一时忍不住,稍微有点移情了吧?”
五条悟有点怔愣地看着我,意外得没有急于否认。
他安静了几秒钟,才开口抱怨着:
“什么叫移情啊?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不都是同一个吗?干的不都是一种事?”
“才不一样,现在的悟君活得一点都不辛苦吧,你已经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辛苦了,完全不值得怜爱。”
“诶——好过分,你是虐待狂吗?只喜欢看别人凄惨的样子什么的。”
“没有只喜欢,而且没有灵魂的辛苦挣扎我倒也没那么中意啦,只是普通地喜欢戏剧性而已哦。”
“哇,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超恶趣味的台词了。”
“你倒好意思说我哦?”
我们又安静了一会,五条悟戳了戳我的胳膊:
“想睡觉,借我肩膀靠靠?”
“不要。”
“是好朋友的证明啦。”
我感觉继续拒绝他会更烦人,便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然后等他真的入睡的时候,用上投影咒法,用最快的速度突然抽走肩膀。
失去借力点的下颌连带着毫无防备的身体猛地砸落在硬质座位上,五条悟愤怒又茫然地睁开眼睛。
——新干线的管理者应该给我发钱,没让恶霸五条悟撕碎这节车厢。
–
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指我被五条悟一路追着打,我俩又被夜蛾老师和夏油杰在高专门口拦住追着打——第二天,装修得十分舒适的公共休息室里,我们一年级四个人终于重新聚到了一起。
“所以,你们这次出了趟任务,直接把高层都搞瘫痪了?”
虽然只离开了两天,但事情发生了不少,留守高专的硝子一边写着医学报告一边听我们讲故事,听到最后向来表情平淡的脸上都抑制不住吃惊了。
我得意洋洋:“是啊是啊,我超厉害吧,硝子?靠这两个人肯定做不到的啦,都是我的功劳!”
“嗯嗯嗯,你超厉害,”硝子敷衍地夸了下,在我不满抗议时弹了下我的额头,又追问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那肯定是有的啦,但又不会妨碍到我们。”
五条悟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总监部原本就是御三家把持话语权,能制裁御三家的自然也只有御三家,过去那些阴私不摆到台面上,都在装没那么一回事。这次如果只是与玲珑馆的交易就算了,还被发现藏有特级咒灵,听从禅院和哉指示的辅助监督山田直接认罪,禅院直哉作为顺位第一继承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
他说到这顿了顿,蓝眼睛瞥了我一眼,然后手一摊,很无赖地宣布,
“就是这样,禅院家最近都会被另外两家吃得死死的,无力报复,看那帮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夏油杰却没有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
“但那个真凶也借此彻底潜伏起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嚼着薯片,“它连我们会去禅院家都算到了,还有本事用准一级咒术师的尸体和特殊咒物在低级咒灵聚集地催熟出特级咒灵,这样的人会被轻松找到根本不可能吧。”
“确实,”五条悟也掏了把薯片塞嘴里,“反正他这么执着地针对我们,总会再次出招的,等他从阴沟里冒出头就把他砸烂。”
夏油杰:“……你们倒是有点危机感啊。”
“杰君总是瞎操心,你再怎么躺在安乐椅上思考,线索也不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
他白了我一眼:“我是指单独出任务的时候,以那种阴谋家的心计,想知道我们的任务内容多半很轻松,到时候用点手段防不胜防,你们俩给我警惕一点。”
“啊?”五条悟疑惑地抬眼,“可我最近不准备出任务啊,都和库丘林约好了,圣杯战争正式开始前让他当我陪练。”
“你什么时候和小库关系这么好了?”我略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举手道,“不过我也是哦,要忙圣杯战争的事,可爱的妻子被卷入可怕的战斗,作为丈夫的我怎么能放心呢?”
“你们……”夏油杰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们,“马上快到咒灵数量飙升的五月了,你们两个一级都准备休假?”
我理直气壮:“是啊,别忘了我们可是一年级柔弱的新生。趁着总监部焦头烂额没人有空扯皮,赶紧把假条批下来了。”
五条悟嬉皮笑脸:“加油啊杰,靠你了,这段时间多收服点咒灵。”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说起来,我们都好久没对练了吧……”
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硝子举起医学报告,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圣杯战争?”
她望向我们——尤其是我,
“怎么回事?”
与硝子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好像忘了什么事。
在刚醒来,被硝子诊断为记忆混乱加中二病之前,我说了一段话……是什么来着?
哦,我当时说:“前不久我刚打完一场圣杯战争。”
“……”
回想起来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先一步甩锅道:
“硝子你这个庸医!是你先误诊的!!!”
–
我们四个人围坐成一圈,气氛比之前凝重了五个点。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硝子神色难得有些疲惫,“她失忆之后说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很可能是真的,说不定还是找回记忆的线索。”
五条悟一边发着短信,一边说道:
“我问过库丘林了,他说这是史上第一次圣杯战争。”
我举手:“美沙夜没理我,大概是觉得我在问白痴问题。我还问了下绫香,她说负责监督仪式的神父也是这么告诉她的,沙条家在她的父亲在世时还算是远东有名的魔术师家系,但家中没有过类似记载。”
夏油杰侧目:“被那么骚扰,她竟然还愿意理你吗?”
“绫香是好孩子嘛,只要正常地说话她就不会计较了,现在说不定还在偷偷感激我终于变正常了呢。”
“你原来知道自己对她的态度不正常啊?”
夏油杰无语道,
“难道说是在其他地方的圣杯战争吗?这仪式不是很重要吗,在日本的话,当地魔术师不该不知道吧。”
“……也不一定。”
五条悟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语气变得模棱两可,
“稍微查了下,玲珑馆家与沙条家的上一任家主,也就是玲珑馆美沙夜与沙条绫香的父亲,都是在八年前去世的,仅仅相隔几天。”
夏油杰神色微妙了起来:“……居住位置相近的魔术师,在几天内相继离世吗?”
五条悟继续说道:
“而且,同样在八年前的那段时间里,似乎还有许多异常的失踪案件,包括几百名年轻女性的,我核对了下咒术界的记录,并没有相应事件。”
夏油杰蹙眉:“难道是魔术师们故意隐藏吗?”
我随口猜道:“说不定是全体失忆了呢。”
“……”
“……”
“……”
我话音刚落,发现同期三人神色微妙地望着我。
“看我干嘛?总不至于是真全体失……诶?”
说起来,之前好像有过类似的事件,是什么来着?
仿佛被无形的手刻意抹除记忆,并忽略了异样,所有人都一致将异常视为常态。
明明这次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却莫名有点心虚起来。
“……有件事已经很久没问过了,现在再问一次:你有想起你的名字是什么了吗,沙条?”
我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呢,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