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爱弱者，喜欢欺负
“我说啊，在今天之前，我其实对后辈还充满幻想的哦？
“毕竟今年可是有四个新生，就算咒术师的脑子大都有问题，总能给我剩下一个可爱的后辈吧！”
幽怨的，咬牙切齿的，又惹人怜爱的声音。
“我有带伴手礼过来，也想好了该怎么跟后辈做自我介绍，巫女服也穿的是全新的一套，甚至还规划好了附近的游览路线，可以约可爱的后辈出去逛街——”
因怒气与微醺而烧得酡红的脸颊，略微凌乱的额发下迷蒙水润的黑眸。
我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庵歌姬。
她的手边倒着两罐喝光的啤酒，以及几罐等着开动的。巫女服白衣袖袍被卷起到肘部，露出的一截手臂上伤疤凹陷，而那只同样不算美观、老茧遍布的手，正抓着一串鸡肉烧，粗暴地往嘴里塞。
她一边塞，一边含混不清地嚷道：
“——结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诶？和我这个后辈一起，歌姬前辈不满意吗？”
我从歌姬手边抽走了一罐啤酒，打开来尝了一口，嫌弃地吐了吐舌头，扔到一边，
“我的脸难道不是超可爱、超下饭的吗？”
我说着，把脸贴近她。
微醺状态的庵歌姬呆滞了两秒，然后猛地往后缩，险些从狭窄的凳面上摔下去。
这种荒郊野岭的路边烧烤摊显然不是那么在乎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规定，庵歌姬一副熟客的样子，带着我拐到了这里，自顾自地开始灌酒诉苦，宛如失意中年大叔。
差点摔下椅子后，她面上的酡红更艳，眼底的迷蒙却褪去了几分，庵歌姬揉着乱糟糟的额发，崩溃地对我喊：
“就算再可爱，对着初次见面的前辈说那种轻浮的话——也绝对不能接受！”
“诶诶，轻浮？”
“[和我约会]什么的，明明一直挺期待的，为什么第一次听到会在那种糟糕的场合啊！”庵歌姬捂住脸，“把我的美好幻想还给我啊！你这个轻浮的坏蛋美少女！”
“噗。”
我下意识笑出声，然后在歌姬看过来时硬生生憋住，转为泫然若泣的表情，
“好过分哦前辈，轻浮如我也是有好好保管初吻的，只准备交给最喜欢的人的。
“至于约会和表白，作为随时可能失去明天的咒术师，真诚地坦明心迹、每一天都不留遗憾，不是应该的吗？”
庵歌姬愣愣地望着我，嘴角还沾着烧烤调料。
我回以微笑，抽了张纸替她擦干净：
“尽管只是轻飘飘的、并不深沉的心情，但看到歌姬前辈那么可爱的样子，那一瞬间想和你约会的心情是真诚的。
“前辈——讨厌这样轻浮的我吗？”
歌姬前辈的脸越来越红，像是被架在烧烤架上烤，她猛地别开视线，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抬起手朝不远处召了召，外形看起来像打工学生的服务生小妹连忙跑了过来，有些局促地问道：
“你、你好，是要结账吗？”
“嗯，麻烦你帮我拿个袋子把剩下的几罐啤酒装起来。”
庵歌姬挣扎了一下：“我还要喝——”
“不行哦，前辈醉了。”我单手制住她的动作，“嘴上批评我是轻浮的坏蛋美少女，自己却拉着第一次见面还未成年的后辈来路边烧烤摊喝啤酒，真是没有自觉呢。”
我垂眸看她：
“前辈这么做，是想让我更轻浮地对待你吗？”
巫女服少女彻底放弃挣扎。
我噗地笑了一声，半搂住身体僵硬的歌姬将她从座位上拖起，熟练地从她怀里掏出钱包，结了账。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路边烧烤摊，在场唯一一个打工小妹却在收钱时像高档餐馆服务生一样毕恭毕敬地鞠着躬，除了战战兢兢导致她身体发颤，礼节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拖着歌姬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望向好像松了口气的打工小妹：
“话说，我认识你吗？”
“噫——诶诶诶？！”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恐地蹦起，右侧中长刘海随着动作晃晃悠悠，眼眸神经质地瞪大，“不，你不认识我……”
我发动了术式，感受着轻易支配更弱者的力量，语气温柔地再次询问：
“那么回答我，是你单方面认识我吗？”
她的表情恐惧而呆然，轻声回答：
“不，‘我’也不认识你。”
——没有撒谎。
我不再纠结，干脆撤去术式。在少女茫然的注视中，朝她wink了一下：
“干嘛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啦？这种时候不该说‘不要用这种老土的借口搭讪我’吗？”
“呜，是？”
“名字呢？我可是在搭讪你哦，给点反应啦～”
她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叫……东山小红。”
我仔细地感受着躯壳里的各种生理反应。
——嗯，确实不是熟悉的名字，没有带给我任何波动。
东山小红拥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一身朴素的着装中，唯一的亮色是鬓角的两枚红色发夹。
此刻，她正在不安地绞着手，无论我是点餐还是沉默还是结账，她似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只是单纯的胆小吗？
……那就这样吧。
仿佛完全忘了作为搭讪者自己还没交换姓名这回事，我一手扛着歌姬前辈，笑容灿烂地朝她挥着另一只手道别：
“那么再见啦，小小红，你的烧烤很好吃，期待你下次的作品哦。”
我看了看天色，时间已近黄昏。明天就是正式开学，晚上硝子还约了我去商业街采购点生活用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一路哼着歌，直到我拖着歌姬前辈重新迈进校园，才听到安静了一路的歌姬前辈幽幽地说道：
“连路边摊的打工小妹都要搭讪。
“——果然，还是轻浮的坏蛋美少女。”
“是，是。”我敷衍道，“我是轻浮的坏蛋美少女，醉酒的前辈要惩罚我吗？”
歌姬前辈还没回答，少年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这是又打扰到你了吗？”
我松开突然疯狂挣扎的歌姬前辈，任凭她以轻松打破短跑世界纪录的速度，一路冒着蒸汽逃走。
然后转过身，面色不变地回望夏油杰：
“没有哦，你们来得正好。”
硝子站在他身边，用一种“啊，果然是人渣”的眼神望着我，而夏油杰已经不再是三天前被告白吓到的那个他，顺利蜕变（虽然被硝子说成堕落）的黑发少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还真是喜欢欺负弱者啊，沙条同学。”
“是可爱的弱者啦。”我认真纠正，“而且我可是很公平地，一视同仁地，无论强者还是弱者，都要顺从心意地欺负哦。”
硝子评价道：“这就是人渣的恶趣味吧。”
“哪有。”我撅起嘴，真情实感地说道，“只是太无聊了嘛。”
内心一片空洞，实在是太无聊了。
——得想办法填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