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夜饭
年猪杀完,过年前的一件大事算是了了,接下来便是准备过年的相关事项。
刘玉芬除了去帮别家做菜以外,还要抽空拆洗被窝床单,还要砍来青色树技绑在一起,把家里所有角落都扫过一遍,这俗称砍青扫尘。
何美丽除了认真做寒假作业,还负责家里的很多家务事,打扫、喂猪、割猪草。
平时刘玉芬不在家时,这些活大部分都是奶奶在做,现在自己是个“懂事”的娃娃,这些活当然得揽过来。
别的都还好说,就是割猪草特别让她头疼,绿油油的红薯藤煮出来猪最爱吃,可上面时常会猫着一条肉呼呼的虫子,不小心摸上去,软软的、肉肉的,那触感简直毛骨悚然。
何美丽瞬间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尖叫着丢了镰刀薯藤三步并两步跳到地外头,仿佛那虫子就在身后紧追不舍。
站在地外头,心仍然怦怦直跳,渐渐平息下来后,还要给自己做好半天心理建设,才敢再跨进去。
那一根薯藤她是不敢要了,割下来后扔得远远的。
接下来每割一根都要用镰刀挑起来仔细观察,确定没有虫子才敢下手,那摸到虫子的感觉却久久不能散去,每次想起都直打冷战。
临近春节,除了扫尘,何美丽还带着二丫,抽空将厨房的所有用具,全都刷洗了一遍,所谓烟火人间,一个家庭过得是否温馨舒适,不看他一年赚了多少钱,不看他当了多大的官,而是看他家的厨房是否干净整洁,充满了烟火气息。
大年三十的头一天,刘玉芬烧了一大锅水,让家里所有人都洗澡,所谓过年肯定得干干净净,不能从老年脏到新年。
那时没有淋浴房,洗澡是在房间里放个大盆,兑好水后就坐在大盆里洗。
平时他们家一般半个月洗一次澡,每个星期洗一次头,在村子里算是洗得最勤快的了,因此何美丽两姐妹从小到大没长过虱子。
有些小姑娘却没那么幸运,大人自己就懒,多久都不搞次个人卫生,头上长了虱子还去找同村的老人借篦子,来篦虱子,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过年,最重要的当然是年夜饭!
何明原本是轮着上早晚班,那这年夜饭就缺了主心骨了,还好同事里一个光棍大叔,跟他换了成了白班。
大清早,刘玉芬两口子就准备去城里采购年货。
两姐妹也很想去,可何明的大永久载不了这么多人,小时候是前面大杠上坐着何美丽,刘玉芬抱着何秀丽坐在后座上,见到的人纷纷说:“不愧是大载重!”
现在娃娃一下子就长大了,刘玉芬可没办法抱着何秀丽坐后座了。
何美丽送他们出门,一路叮嘱着:“妈,记得买鱼,年年有余。”
“别忘了买炮仗!”
二丫说:“我不敢炸炮仗,我要落地响。”
“好好好,都记下了,快回去写作业吧。”刘玉芬笑着说。
何明开始滑步骑车,他一般是从后面上车,用左腿滑几步车子稳了,右腿从后面一甩就坐到位子上了,看起来既悠闲又轻松。
眼看何明已骑上车,刘玉芬抓着后座,跟着小跑了几步,使劲一跳,还算轻盈地落在了后座上,自然地伸出两手抓住何明的腰,转过身来冲两姐妹一笑。
何美丽自觉是被喂了一口狗粮,不过心里却美滋滋的。
没想到,回来时,两人却是拌着嘴回来的。
刘玉芬一脸怒色,边走边捂着一边屁股,嘴里骂骂咧咧:“从来没见过有这么笨的人,大过年的,把人给摔成这样,以后谁还敢跟你坐车。”
何明推着车,一脸赔笑:“算了算了,是我大意了,当时一下就忘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别气了,大过年的。”
何美丽听出些端倪,八成是老爸骑车把老妈给摔了,自行车嘛,摔跤那太正常不过了。
忙上前将刘玉芬扶到凳子上坐着,劝道:“妈,算了,我爸也不是故意的,摔到哪儿了?还疼不疼?”
刘玉芬对何美丽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不疼了,就是治治你爸。”说完又大声哎哟起来,大声嚷道:“何明,你就是故意的,这种摔法,不是故意是什么?”
何明笑着无奈道:“好好好,这错全在我,都怪我,以后所有事全听你的。”
何美丽听了一头雾水,不就摔了一中跤,老妈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忙问道:“妈,快说,到底怎么摔的?”
刘玉芬剜了何明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你爸他骑了这么多年车,今天竟然一腿把我从后座上给踢下来,被他摔得半死,也被他吓半死。”
何明忙解释:“早上去的时候,你妈抱怨说她小跑着上车差点没坐稳,回来时我就想,让你妈先坐上来,我从前面上车,没想到滑着车一时忘了,一甩腿你妈就尖叫着摔地上了,丫头,你评评理,这哪能是故意的,她摔坏了,我不得送她去医院、伺候她。”
听着他们的描述,想像着那个画面,何美丽却有一种好想笑的感觉,可又不敢笑,怕老妈骂自己没良心。
何秀丽却憋不住,捂着嘴呵呵呵笑了起来。
何明停好车,把前面装的挂的东西都拎下来,又凑到刘玉芬面前,关切地问:“老婆,还疼不疼?”
“还好,我还算灵活了,摔下去是半个屁股着地,如果直接是手拄地,只怕骨头都断了。”刘玉芬白了何明一眼,心里却暖暖的。
何明吁了口气,还心有余悸:“还好,还好,这大过年,要摔坏了可真是麻烦了。”
刘玉芬道:“得了得了,我坐着休息一下,缓缓就好了,赶快吃饭吧,你上班快赶不上了。”
吃过中午饭,何美丽便帮着刘玉芬做年夜饭,家里杀了年猪,什么都有,年夜饭自然会比平时丰盛很多。
“妈,我们要吃猪肘子。”何美丽提议。
“妈,我要吃骨头参。”何秀丽忙着表态。
“还要吃糖醋鱼。”这也是何美丽的最爱。
“好,先把要炖的都炖上,你姐妹俩去把炖骨头参的藕洗了,我去把两个小炉子烧着了。”刘玉芬安排着。
今天何明要上中班,没人杀鸡,只好不吃鸡了。
刘玉芬到土楼上拿了一条风干猪腿,烧黄后洗干净,用砍刀砍成两段,装到炖锅里先泡上一会儿。
又去掏骨头参,才打开盖子,一股特殊的香气就冲了出来,抓出一把,诱人的玫瑰色,香气扑鼻,这骨头参才腌了一个多月,吃也可以吃了,既然娃娃们想吃,就先炖点,想着便又抓了几把。
忙活半天,骨头和猪腿都炖上了。
趁这个空闲,刘玉芬调了一锅浆糊,要在吃饭前把春联和门神都贴上。
这事当然是何美丽两姐妹包了,一个负责刷浆糊,一个负责贴春联,奶奶没啥事可做,就坐在屋檐下看着两姐妹,时不时自语一句。
何美丽想,奶奶一定是想她的大孙子了。
以前年夜饭几乎是跟大伯家一起吃的,今年来我家,明年去你家,热热闹闹,儿孙满堂。
可最近这两年,大妈的脾气越发跋扈,过年都不会说两句好听话,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论是去她家,还是来自己家,都搞得大家不愉快。
何明一气之下说以后都是单独过,年后要请春客再说。
正想着,就看到大伯何智带着大儿子何建飞来了。
何美丽知道,大伯他们是来看奶奶的,不在一起过年,老娘总要来看望的。
“大伯好,大哥,好久都没见你了。”何美丽远远就招呼着。
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两人走路都是腰杆挺直,又精神又阳光,尤其是大哥,人长得俊,个子又挺拔,穿着合身的夹克衫,确实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让人眼前一亮。
大伯笑呵呵说:“这么快,春联都要贴完了。”
大哥也说:“丫头,我也好久没见你们了,两个都长高了。”
何美丽说:“哥,快进去吧,奶奶想你了。”
他们一直在屋檐下跟奶奶说话,离得太远,说些什么何美丽听不清楚。
刘玉芬出来看到忙打招呼说:“小飞回来了?晚上留下来一起吃?”
大伯笑着说:“家里煮了,小飞回来了,带他来看看你们。”
刘玉芬也知道大家都是在客套,也就不再坚持,笑着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去做饭了。”
聊了好半天,何美丽还看见大伯拿了点钱给奶奶,结果奶奶还抽出一张要给大孙子压岁钱,何建飞一直推说自己长大了,用不着压岁钱了。
看到何美丽两姐妹贴完春联进了院子,大伯从衣服兜里摸出两张大团结,递给她们说:“两个丫头的压岁钱,来,自己装好。”
两姐妹简单推辞了一下,便装起来了。
刘玉芬忙冲出来,拿出一张大团结塞给何建飞,不管小飞要不要,这回礼的态度可要明确。
何建飞当然不要,说自己成年了用不着压岁钱了,推来推去客气半天才做罢。
大伯家其实挺好的,也蛮有人情味,就是大妈坏在一张嘴上,讨人嫌。
送走了大伯和和大哥,刘玉芬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做鱼。
何美丽家的传统是年夜饭必须有鱼,还得是全须全尾,整条的,意味着年年有余,事事圆满,一来二去便都是做糖醋鱼。
鱼买回来后就用水养着,活蹦乱跳的,刘玉芬处理干净后先用菜油炸到两面金黄,去油后,将调好的糖醋汁倒进锅里煮,加入葱姜,最后调入少量水淀粉大火收汁,一道糖醋鲤鱼便好了。
酱红油亮,香气四溢,要不是怕破坏了鱼的完整性,何美丽的手差点就忍不住了。
刚摆好桌,何明就到家了,停好自行车就带着两姐妹到门外放炮仗。
“噼里啪啦!”鞭炮响过,开始正式过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