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离你的终点更近

    东海大学代代木校区建立在东京涩谷，涩谷区作为唯二与新宿区一样被称之为“24小时不眠之街”的城区，街头著名的百货店、时装专卖店、饮食店、咖啡店、游技、风俗设施等堪称密集如云。

    只不过与新宿不同的是，新宿还成熟的集中了大量的企业总部和政府机关，而涩谷则更单纯的像是一条“年轻人之街”，是日本国内外各种流行的发祥地，长久以来被称之为亚洲的潮流时尚中心。

    这地方慈光寺见遥从前来过，因为日本放送协会（nhk）的大本营就坐落在这里，而众所周知花样滑冰大奖赛日本站甚至都又名nhk杯，来日本花滑比赛的知名选手基本少不了要跟他们合作打交道。虽然慈光寺见遥参加大奖赛其实从来都没选过日本站，因为她的性格导致她的做法完全就是哪站竞争力更强她选哪站，所以基本每回都选了竞争最激烈的俄罗斯站和美国站，但尽管如此，在她看得那么多的日本花滑赛事转播里，贴在冰场中央的nhktrophy巨大标识还是令她感到十分熟悉。

    “……看到什么在意的东西了吗？”

    两人路过代代木国立综合体育馆（即free第三季结尾全日选拔赛游泳场馆，比对过了）附近一家外围墙壁贴了很多海报的店面的时候，慈光寺见遥注意到金城枫忽然有一瞬停住脚步，目光向那面海报墙投去，于是她便有一点在意的出声询问。

    “这次没有。”

    ……这次？

    不知为什么，慈光寺见遥感觉他的声音很轻松，仿佛透过久远时光做出答复的一声回响。于是她轻轻拽了下男生的衣袖，好像不听他做点解释不行。

    “就是突然想到，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都在那座综合体育馆……在同一座体育馆比赛过。”

    其实不是突然，是他很早就这样想过。

    看见灰白发的少女有些惊异，同时略微还有些疑惑地用那双瑰紫色的动人眼眸看着自己，金城枫不得不将手指向一个方向，继续说道：“那座代代木国立综合体育馆，是为了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建的，那个主馆是游泳馆，另外一个副馆是篮球馆，所以也是曾经作为过奥运会竞技游泳比赛的场地。”

    顺着金城枫所指的方向看去，大概是他们这类人特有的敏感，那里是慈光寺见遥之前就很在意的悬索结构建筑，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体育场所。只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原来那个平面如两个错置新月形的是游泳馆，而另一个平面如蜗牛形的是球类馆。

    但是……游泳和花滑，要怎么才会在一个场馆比赛？慈光寺见遥没听说过这种事。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金城枫先是笑了一下，那份桀骜亮烈中却少有的没有一分一毫刺骨的东西。

    “那个游泳馆有一万六千多个座位，无论排布还是什么，设计目的就是还要兼作滑冰比赛的场地。”

    是的，那座游泳馆是除了游泳比赛还要兼做滑冰比赛场地的。从小在俄罗斯长大的慈光寺见遥不理解也正常，毕竟俄罗斯实在不缺冰场，说夸张点冬天随便在地上泼片水都能成为他们的天然冰场。但土地资源稀罕、气候条件等都有诸多限制的日本在迎接大型赛事时却多少要考虑更多的东西，这座体育馆就最大限度通过材料、功能、结构、比例发挥了多用才能，成为了日本现代建筑发展的一个顶点。

    日本现代建筑甚至就是以这座代代木国立综合体育馆为界，划分为之前与之后两个历史时期。

    枫……

    少女看着身旁亮橘发的男生，心中的某一块说不出来触动。于是慈光寺见遥定了定，开口说道：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毕竟我以后一定会参加很多日本的国内赛。”

    但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金城枫后知后觉这种话题对于现在的慈光寺见遥来说只会让她感到压力，少女才刚刚被确定从她之前那些疲劳性骨折等伤病中恢复过来，好不容易可以回归正常模式的训练，他不可不想她因为操之过急加大复健强度之类的原因再受伤。而且他还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过家家一样的发言很幼稚。啧，竟然不过脑子就把中学时代的臆想给说出来了。

    金城枫把慈光寺见遥送到忠犬八公像附近的涩谷车站。其实他本来打算带她去逮一下某个小鬼的，因为金城枫多少能感觉到慈光寺见遥其实也一直都清楚维克多在躲她的这件事，于是才没有强求，可她内心深处也一定是很想见见自己弟弟的。然而慈光寺见遥说她还要回一趟俱乐部，而他的时间也有些紧，于是这计划他没开口就作罢。

    ……

    目送慈光寺见遥向车站方向转身离去的时候，金城枫还是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徒让被傍晚夜色染上一身沉静的少女又不得不回眸看他。

    “……你不要着急。”

    之前还亮烈的声线有些低哑。因为他越想越有些怕，担忧她会不会过分逼自己。复健是一个压力极大的过程，再度恢复训练后才会更清醒的认知到现在这样糟糕的自己与曾经的辉煌有多不相称。

    “不用担心。”

    慈光寺见遥看着他，不禁有些莞尔。因为亮橘发的人此时正低着头，明明手上抓她的力气很大，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可怜巴巴的，像她家以前养的森林猫——平时都高傲得不愿搭理人的，但在她每每临出门前却又会过来低头乞怜。说起来枫好像也是这样呢，来的时候总是那么气势汹汹的到她面前，一身锋利仿佛要将她周身一切困顿割裂，但要分开的时候似乎就软了下来，软得都有些黏人。于是少女开始很用心的安抚自己面前的“大猫”：

    “枫也多少知道我从前的训练吧，看上去简直在损耗自己的职业生涯换取实力……但那其实不仅是趁着发育期前状态好就拼命加大强度出成绩，吃身体在青春期的红利，而更多的是——我本来就不相信自己能滑多久，我甚至一直觉得，刚刚过去的长野冬奥会就是我唯一能参加的一届奥运会。”

    这种事，不需要慈光寺见遥多解释，但只要她一说金城枫就能想象她的情况。少女一开始就从来都没期望过自己的职业生涯能有多久，花滑这项目本来超过二十岁就差不多可以准备退役了，而慈光寺见遥一定比所有人都要更快。家族性致死失眠长期对身体带来的影响，这种情况下坚守运动员生涯的负累……她知道不得不放弃的那天会很早到来。

    既然如此，那还何必在意什么职业生涯呢？她本来就压根没有那种东西。所以她不在乎未来的训练，不在乎伤病的训练，这也是她能够练出堪称简直一个人鹤立鸡群地跨越时代的难度的原因之一。

    “当然结果是，我连长野冬奥都没能参加。”

    金城枫看着说着那样话的少女，他所拥抱过的柔弱身躯从前到现在，不知道还一力承担了什么。

    “但现在的我，和从前不一样。”

    瑰紫色的眼眸，在那一刻安静的明亮，眸光向来的柔弱又凛冽，闪动癫狂又不起波澜的心事。

    “我想要把自己，带去更远的地方……想要带到能离枫的结局，枫的终点更近一些的地方。”

    想要和你一起，和你一起走。

    就像你刚刚说想要在同一座体育馆比赛过，哪怕只是一起走过也好……我也想要走更多你会走过的地方，创造更多我能回应你期望的地方。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甚至还想在比赛外的地方也永远跟你在一起。待在你身边，与你共度人生。

    是呀……

    是呀，枫。如果我们最多能共度的不止是我那忧郁盘踞的余生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跑掉的。

    但我还是庆幸能够与你相遇，无比庆幸。因为你，我想要尽力地把自己带去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