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兄弟？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城枫与桐岛夏也充满冲突的对话上，以致于他的到来太过突然。挺拔而又显得冷峻秀丽的灰白发少年，让美一时恍若从一种缝隙中那样热烈而又肆无忌惮地涌出。
“我还以为你对谁嘴都那么毒呢，结果看来也不是那样——金城哥（あにき）”（注：日本从前对没亲近关系并比自己年长的男性的通用敬称，中文可做“哥”，大哥一类语意，但现今根据语境有时也掺杂其他意味，例如黑/道上的大哥也用这个称呼）
面对少年始终端着一个点走，但落到尾音却也难免略显自得的语气，金城枫只是挑了下凌厉的眉，然后便没几分好气的将手挣脱开来，筷子也撂下。
“きんじょう——あにき？”
他勾起嘴角，有些冷笑着重复了一遍少年对自己的称呼，而维克多只是理直气壮地回看向他。
“少拿这种貌似敬语的称呼恶心我。不如索性更可爱一些……你上回走前可不是这么喊我吧？”
只一句话，就让维克多声音再难平稳。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别以为我不清楚日本这边的风俗，那样叫就等于承认了那种关系吧！（注：无论是あに还是お兄ちゃん等常见对兄长的称呼，在日本都有“姐夫”的意思，也本就是对姐夫的称呼，但あにき一般没有姐夫的意思）”
但对他这一番话，金城枫反倒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半晌后他才轻微皱着眉，表情有些复杂的说道：“谁让你非要往那方面的意思想了，只是很普通的称呼而已，真是早熟又爱胡思乱想的小鬼。”
而且别怪金城枫敏感，他是真的唯独不太喜欢“あにき”这个称呼。学校里有些胆子小又明明从未了解过他的男生偶尔就会这么叫他，于是在那种种情况下，就让他听着很不顺耳。所以尤其听维克多也这么叫他，甚至还要让他心里更格外不舒服。
真是的，明明他的本意只是想要他普普通通地喊声“にさん（注：哥，对兄长的普称）”而已。就算不论他与慈光寺见遥的关系，只说他们算比较熟的人的话，他与维克多足足差了三岁，这小鬼喊他声哥也是最正常的礼节。他就是考虑到维克多的性子估计跟他姐一样，句句没有用的敬语，所以他也不想听他喊“おにさん（注：对兄长显得更尊敬的普称）”之类的，虽然没想到绕来绕去他竟是连“枫お兄ちゃん”都喊出来了，那时还真把金城枫吓了一跳。
虽然现在看来，那果然是意外而已。
“所以这都怪我了？是你一开始那么挑衅的还要当比赛赌注什么的，让人怎么能不多想啊？”
维克多对这一番乌龙无语了，而说到底，他觉得这些明明都是这家伙的错！
但这个时候，却是桐岛夏也语气颇有几分悠然的突然出声，感慨道：“说起来我家郁弥小时候明明也都喊我‘お兄ちゃん’的，但自从上了初中他就再也没那么喊过，只会喊‘あにき’了。真令人伤心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
“我们之间的才不是那种问题！”“谁会为了那种事而伤心啊？”
对两人的异口同声，桐岛夏也只是耸肩。
“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抱歉了金城。”
一边说着，桐岛夏也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头。若非维克多看他的那一眼，他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要去别的地方找我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熟人了，接下来就你们这群高中生玩吧。”
说完，这位健气青年便潇洒离去。
……
“你自己去拿套餐具。”
金城枫没什么表情的理所当然命令。
“谁说我要留在这里吃饭了？”
“那你来这干嘛？”
“我还不是为了——”
……为了你啊。
维克多撇过头不想承认，便偃旗息鼓。半晌后只能老实拿了自己的餐具过来，坐在金城枫对面。
“你到我旁边来坐。”
“这又是为什么？”
还在气头上的少年非常不解。
“你那是下风口，不想一会被烟呛就过来。”
金城枫只抬眼看了他一下，样子颇为嫌弃。
“……哦。”
十分钟后——
“为什么这里只有卷心菜供应这么足啊？”
“你觉得呢，因为日本时蔬只有卷心菜最便宜吧。话说为什么不吃这个肉？”
“啊……感觉这个有点油。”
维克多终于露出了些属于孩子的情态。
“你一个男生，吃肉还考虑这些？”
金城枫挑了下眉。他还以为这小子也是那种对什么容忍度都很高的类型呢，不过这样倒也不错。
“不行吗？谁都有在意的情况吧。”
维克多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不甘示弱。
“行，那我去给你拿牛眼肉，那个可能要排会队。”
而这个人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等等，不用了，要拿也我自己拿就好。”
维克多对金城枫那种总是言出就必雷厉风行的架势也是有点无措，有时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差不多吃好了，所以我才去。”
金城枫起身，一副很利落轻松的样子。
说实话，这种一人式的电磁炉在烤肉店里有时对寻常下班族的成年男性来说都供不应求，就更不要说两个平时都勤于体育锻炼、身体素质过分优秀的成长期男生了。所以两人通常吃一会就要陷入等待，维克多这饭吃的比他还要晚很多，于是金城枫恍然都会有种错觉，竟觉得灰白发的少年等待盯视电烤网上的肉逐渐烤熟的侧脸有点可怜巴巴的。
啧，像只终于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狼崽子。
所以金城枫想让他先吃着，他再去拿。
而在金城枫这个方向，刚好只能看到维克多平时多在着色隐形眼镜掩藏下的那只金绿色的眸子，幽冷又显华贵的色彩，也更给人那种率性狠意的感觉。
“你今天眼睛上倒没再戴那个破玩意啊。”
少年转过头来看他，一脸你又要呛我什么的样子，但亮橘发的人站在窗前的过道，语气却颇沉重。
“以后都不要再戴了。常游泳的人本来眼睛就容易会感染出问题，平时就更不要再糟蹋了。”
维克多听了便立即转回头去。
“知道了……啰嗦。”
他的声音别扭至极，话尾更是轻到微不可查。
而仿佛就是要印证金城枫的话一般，少年的眼角逐渐渗出生理性的湿润。这里是食堂，到底不是到处竖着抽油烟机的烤肉店，何况日本的烤肉店都往往管控不了，就算有抽油烟机基本也都烟熏火燎。他们这个位置已经算油烟最少的了，但大堂却是整体都笼罩着一股烟火气，对维克多这种平时经常戴隐形眼镜导致眼部比常人更敏感的人来说便依旧熏得眼睛会有些轻微的痛感，甚至流出了眼泪。
金城枫见状叹了口气，然后便在临去拿东西前沉默打开了一旁的窗户。呼出的风也如此悄无声息。
……
另一旁的荒井義史忍不住小声对须藤煌铁开口：“他们的既视感，感觉好像我几个堂表兄弟……”
须藤煌铁的回答则不动声色，“别怀疑。”家里正是有一个亲哥的他肯定道：“亲兄弟也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