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为了对得起她的时间
在金城枫小学都还没上的时候，那个时期，世界泳坛被称为米哈伊尔与东龙司两足鼎立的时代。
“放在现在来看，还真是难以想象啊，这个成绩龙司你高中时代竟然就游出来过。”
浅灰的发色，但放在这个人身上却显得格外温暖，不在泳池边的平素更是会被一顶遮阳的帽子掩盖。一双深蓝的眼眸，则温柔得像包容一切的大海。
正是金城枫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存在。
“枫，看到了吗？强势的个人混合泳就是那样的姿态，在一开始蝶泳的气势就仿佛要压倒一切。”
“东老师……好厉害！”
亮橘发，明金色眼眸，那个时候锐利而又乖巧得就像只猫咪一样的男孩儿，不可避免地被那样强劲的泳姿吸引。表兄由于他还尚且不懂的原因当了训练员，于是更多亲身教他游泳的那个人，反而是东龙司……其实在那时的金城枫心中，那个实力强大，拽拽的态度又有点让男孩子们多少都会觉得帅气的黑发青年，跟表兄一样，都同等地令他神往。
虽然很不想承认，就连只想自己变得更强后他变成了这幅性格，也多少是受到了东龙司的影响。
他的身上，早洗脱不掉来自那个人的烙印。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游在我隔壁泳道的可是你吧。再继续用头脑判断身体的极限，可是会输的。”
黑发青年说得漫不经心，却难掩张扬恣肆。他年轻时的面孔当真出众，据说他们最初建立岩鸢游泳部的时候，全靠他那张脸和完美肌肉来当活招牌。
当然，计划书出自蓜岛清文之手。
只不过说着，气氛突然沉凝下来，但那时的金城枫却丝毫无法察觉到萦绕他们之间的遗憾感伤。
因为游在那个人身边，才能突破自我。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对手。
那种事，是金城枫根本就来不及理解的——今后也根本没有任何人会给他任何机会理解的。
“我输了。”
最后将金城枫从回忆中拉离的，是这样的话。
“但能不能……再跟你比自由泳？”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有些纠结，但他却还是说了出来。而他金绿与瑰紫的那双异色眼眸，在金城枫眼中，也终于不会再与他姐姐的那双眼眸重叠。
多年的执念终于碎裂了坚固的缝隙，得到一定的疏解，但金城枫却觉得自己平静的不可思议。打破了那个人高中时所留下的纪录什么的，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痛快，反而都是身处这种意外状况下却做到了这种事的复杂。他那时难道也是因为在和清哥比赛，才会发挥出超越自己极限的水平吗？
跟维克多比赛的时候，他不仅蝶泳时状态好的出奇，仰泳和蛙泳也更是被他带起了速度，甚至在比赛过程中临时受到维克多对四种泳姿调配的启发，乃至将自己的个混总体上都进行了一定改良……
所以成绩有大的突破，那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最后的自由泳，他也觉得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那些本就潜藏在他身上的、属于自由泳的潜能因子，又进一步地被激发出来。
这些东西，金城枫自认依旧可以无比理智的分析，就像他此刻手臂一撑便离开了泳池。但正是过分冷酷的姿态，反而暴露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这里是学校泳池，你一会跟我去外面。”
他用毛巾有些粗鲁的擦拭过头发上的水滴，并且微微向后斜睨了仍呆在泳池中的灰白发少年一眼。
咳，别啊。
你们就在这比，我们都不介意的！
这则是游泳部吃瓜众人的心声。
维克多则是微微瞪大了眼睛，他见金城枫那么利落地就出了泳池，还以为他不愿再跟他比。没想到他不但愿意，甚至还愿意特意跟他出去比。
于是他忍不住说道：
“你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金城枫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突然回过头来看他，明金色的目中闪烁的是让人不明的情绪。
“如果你是以作为遥的弟弟的立场来做有必要的事的话，那你想要怎么比都好。”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泳池水中仰望那个人湿漉漉的亮橘发丝下过分锐利的冷硬面容时，维克多有一种错觉：一种仿佛自己被他当成了姐姐家人的一种代表一样的错觉，以至于那样低沉亮烈、仿佛只适合用来挑衅人的嗓音听上去竟有几分的郑重。
“为了对得起她分给我的时间……”
充斥年味气息的冬夜，清水寺附近的街道，世界舞台上初露峥嵘的女孩曾替他打败过人鱼公主。
“可我现在，就是想为金城同学跳舞。”
那个时候，他可没有这种奢望。
他记住她的时间都足以让一只当年的幼猫在一个新年的冬夜死去啦。哪怕他们面对面的时间，都甚至不足让一只被精心照料的猫长大一圈。
可是他继续理所应当说道：“我什么都愿意做。”
估计在场意外听到他这话的人心中都会咯噔震惊啊这啊这，这竟然是那个金城说出来的话吗？但只有维克多……却是在不容抗拒的冷硬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那竟是强压而下的不忍。
维克多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怕。
唯独在这个人对他姐姐所抱持的觉悟方面，维克多觉得他那种情感激烈到让他感到有些可怕！
为了对得起所分给他的时间，维克多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看来他是一定知道姐姐的身体状况了。
可是即使知道，即使早就知道，知道姐姐或许有限的时间，更知道她有限时间里那份执着理想，他还是打算参与进她的生命。渴求着她能够再多分给他一些时间，甚至他自认……他是在夺取她的时间。
能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他已经因爱而将自己的心态在这段关系中放得极度卑微，可但凡可以的话，他却又能毫不犹豫的就去拥抱亲吻她。因为他实在想去爱她，真的想要把所有爱怜都奉给她。他大概觉得这样的自己……是在亵渎自己的神明吧。
可是，那份爱欲表现的亵渎却又如此虔诚。
……
“喂，你没必要总是戴着那个破隐形眼镜吧？就算没有问题，都要被这么戴出问题了。”
两个身高相仿，体格同样都很优越挺拔的男生走在须田东高校附近的街道上，要不是维克多面容还有几分稚气，甚至会让人怀疑他们是同龄人。
“不要……这里人太多了。很麻烦。”
带路的金城枫回头看了回答他的少年一眼，有些不客气的回道：“那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
维克多觉得日本人在对外貌关注的方面多少有点夸张。尤其今天被市中心最出名的两所私立高校合办的文化祭吸引来的人不少，当下这片区域人流颇多，明显就是异国样貌的他总能感到各种视线。
于是维克多不再说话了。
但是又这么走了半晌，金城枫突然出声道：
“别误会，我不是嫌你麻烦。”
灰白发的少年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
“毕竟你姐比你更麻烦。”
够了，不要再提醒他了！
……
“欸，真是可惜啊……我们家遥遥明明穿刚才那身才更辣更时尚还笔挺嘛，为什么不穿那套呢～”
走进餐厅的时候，某位成熟女士都还在撒娇。
“妈妈，我们是来和舅舅吃饭的……”
“还是别穿成那种风格了吧。”
换了一身春季米色裙装的少女最引人欲罢不能的大概就是这点，她此刻的声音竟然没有字面意思的无奈意味，而是一本正经平静叙述，似在商讨。
呜，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谁说的，说不准他会因为又没能看到除了维卡再不会见到那样完美的女性肌肉而感到遗憾呢！”
值得一提的是，这对母女在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就自动切换成了俄语模式。一般来说，只有母语才会被如此对待，可慈光寺夕子这样的习惯却又绝对不是为了迎合自小在俄罗斯长大的女儿。
正是因为家庭中有着那种家族遗传病……慈光寺夕子的家庭成长条件也从小就很特殊，还涉及到异父异母的重组家庭因素等。她们其实与岩鸢的似鸟家，甚至即将见面的米哈伊尔，其实全名是米哈伊尔·马卡洛维奇·似鸟的名义上亲戚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也是慈光寺夕子并不姓“似鸟”的原因。
而那样一路成长以来的各种辛酸……
只有慈光寺夕子自己知晓。
“啊，维卡长大了，更得更漂亮了呢。算起来我都有几年没亲眼见到维卡了……用日语的句子来说应该就是‘十日の菊、六日の菖蒲’吧！”
金发的俄罗斯男人还是那副无论何时都对生活抱有极大热情的样子，就连没事总爱硬拽日语中的过气流行语或是引经据典的爱好……都一点没变。
“舅舅，那句话虽然形容时过境迁……”
“但不是这样用的。”
这更多是说……明日黄花的意思。
米哈伊尔听后一脸不可置信。
“是吗？龙司那家伙明明告诉我！每次见到不同时期出落得不一样好看的女孩子就要这么说。”
……你单身的理由终于找到了。
慈光寺夕子几乎没忍住笑，“米沙(注：俄语中，对米哈伊尔的昵称)，你到底已经被你那个朋友骗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每次都信啊？”
然而米哈伊尔却只是摆了摆手。
正是被骗太多次了，他才早就不会在意了。他现在还是更愿意多打量打量自己最骄傲的外甥女。
嗯，果然哪里都很好。
就是胸前的银色吊坠……怎么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