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来自往昔的自由游
维克多领先转身，金城枫的游泳动作也变得凶狠许多，更加具有侵略性。特别是在转身的过程当中，他根本没有任何减速的动作，而是直直地冲向池壁，然后猛地蹬踹，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得更高的初始速度。而这样的一个转身，也确实让他重新拉近了一定与维克多之间的距离。
但在转换呼吸方式的间隙中，他能看到无限接近的前方——维克多的游泳动作。
恐怕不止是金城枫，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在为维克多此时的泳姿而感到惊艳。因为，他们竟然看不到维克多的自由泳有任何缺陷的存在。
灰白发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舒展，那么的和谐，那么完美，令人无法抵抗。在刹那间，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维克多的游泳技术其实是一副完美的艺术品，而那么多除他之外的人的游泳技术，都不过是三岁小孩的随手涂鸦而已。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地步的完美？没有任何缺点，全部都是优点，却也因此……没有任何特点。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啊。”
站在三宅日向身边的王野纯一郎近乎呆滞一般说出了这样的话，黑发少年的目光竟是头一次舍得放弃对自己最崇敬前辈的关注，反而无法自控的聚焦在那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异国少年身上。
“他的身体条件明明那么好，可他的泳姿却看不出一点仗着自己身体素质来游泳的样子……”
维克多身上最令王野纯一郎震惊的，就是这一点。他明明之前只是单纯的羡慕的，羡慕维克多的身高，羡慕维克多那样先天优越的体格。但维克多却与小时候那些只是仗着身体素质压过他的对手不一样，他的泳姿之所以完美，是因为其中丝毫没有依仗先天身体条件、甚至天赋等的那些东西存在！
只是很快，大家便无暇关注维克多的游泳技术了，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迅疾缩小的差距上。
“金城又追回来了！”
“果然还是追回来了啊！”
在几乎榨干全身的力气，打算在这最后五十米的自由泳中不顾一切、全力冲刺，却还是被身旁那道在比赛时简直散发着惊人存在感的身影超越时，灰白发的少年在水中感受到的是一股久远的无力。
可恶，要输了吗？
维克多努力控制着濒临极限的四肢频率，他的手臂短时间便酸痛到几乎已经要抬不起来，这是之前他在仰泳与蛙泳加大内划奋力追击金城枫所付出的代价。他不是不知道的，即使能够追上，这将会为他最后的自由泳所带来的压力，可是他认为自己只要挺过去就好。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实在太傲慢了。
维克多不是矫情到作茧自缚的那种人，虽然明确放弃了游泳，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欢游泳的，所以肯定不是真的赌气般丝毫不会再去游的人。甚至他还依旧游得蛮多的，因为他也没有其余分心的欲望，只不过无法再以职业的竞技游泳为目的而已。
但哪怕只是这样，职业训练的空白期对于他们这种程度的人来说也是不可弥补的可怕。
竞技游泳，真的一点一点抛弃他了。
维克多更加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件事。某种赖以为生的东西，就这样逐渐在他的身体里流失。
不，这种事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而且，一直在那个恍若被竞泳之神选中的人身边游泳的自己，根本也就从未被游泳眷顾过吧！
现在还只能算是陌生那道身影，只不过一样的让人感觉被压迫的令人喘不过来气。逐渐就与记忆中也同样总游在他隔壁泳道前方的身影重叠起来。
仿佛写进宿命一般的，恰巧又是自由游。
“其实刚被舅舅介绍要多带带在圣彼得堡人生地不熟的你时，我对你还挺喜欢不起来的，爱伯特。”
灰白发的男孩一幅开玩笑的语气，只是他就连开玩笑也有一种绅士独有的风趣感。而与他年纪不大的从容相反，与他一起坐在池边的另一个高大少年却是意外的腼腆，此时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措一般。
“维恰，我……”
但他却只是哼笑，“你不需要紧张，因为那都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是之前的我太幼稚而已。”
但之后说话的侧脸，却又相当认真，“我努力练习了那么久才能做到的事，你总是很轻易就能做到。在你的身上，我总是不得不承认才能的差距。”
遭到那样质问的白发少年，沉默低下了头。
“其实刚认识维恰的时候，我也有些感到害怕……因为总是被你拉着比来比去的。”
听着半生不熟的俄语和更多的瑞式英语，金绿与瑰紫的双眸不禁显现出几分尴尬，种种相仿的记忆片段，都如鱼吐泡泡般涌上心头。
“维恰，那个教练说要闭馆了，我们还是……”
“不行，你今天必须要看到我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个新改进的转身才行！”
“再比一次，再来最后一次！”
咳咳……
“那还不是爱伯特真的很令人火大，明明那么厉害，却还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为什么就不去更享受游泳一些呢？”
金绿妖冶，瑰紫高华，美丽的异色瞳眸一如既往地绽放着令来自瑞典的少年近乎恍惚的粲然生机。阿尔伯特近乎不敢直视那双率直的眼睛。
“你本身，也是喜欢游泳的吧？”
“是啊……”
于是向来腼腆的人，终于出声。
“为什么维恰，就能那么享受游泳呢？”
没错，名为阿尔伯特·沃兰德的瑞典少年，最初也是喜欢游泳的。但从某一刻开始，却再感受不到一点喜悦和乐趣，只有机械式的痛苦与麻木。
可是某一天，他却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比他小几岁，但众多方面都优秀又要强到不可思议的人。
“之前维卡说她和我并不一样，我不理解，但仔细思考一下你的事，我或许终于理解了一些……”
“你和维卡两个人，你们姐弟……都是发自内心喜欢用自己积累并掌握的能力去赢取胜利的人。你们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比赛，喜欢着竞争。”
“明明被说成只是按照教科书游泳的模范生，但你却并不在乎。在一步一步积累技术的练习中，每每有了一点成绩，都能显得那么开心，肆无忌惮地向所有人展现自己，认证自我……”
“我一直以为只有像小时候一样那样自由自在的游泳才算开心，但竞技游泳也会拥有的乐趣，第一次教会我竞技游泳也可以感到快乐的人……”
——“是你，维恰。”
维克多·巴雷什尼科夫维奇·列别捷夫是个天才，而且还是一个努力的天才，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从小在阿尔伯特那样简直被竞技游泳之神所选中的人身边游泳，他任何天赋的自傲早已被彻底碾碎。
但更多的却是，他本就从没有那种自傲。
竞技游泳，抛弃了他？
不，既然自认从没有被选中，那谈何抛弃？反倒不如说，只不过是他为了更重要的事物，放弃了竞技游泳而已。那是他的选择，他不会后悔。
而现在，只不过是跟从前一样……
以竞技游泳之名，索要一份对自我的肯定，不负苦难的无悔选择，一个个人生中途的答复。
距离出发端，还有二十米的距离！
这小子，难道……
然而这样的忧虑在金城枫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他便依旧毫不拖泥带水的，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游进。他对待任何比赛的胜负就是如此严酷。
何况，如果是他姐的话就一定不会——
然而身后的水声，节奏却突然变了。维克多几乎掀起一道白色的水线，紧紧追赶着前方的金城枫。
啧，这才像话嘛。
仿佛更被激起了斗志，金城枫前所未有的兴奋，同样不甘示弱，凭借着强大的实力硬生生吃下了维克多又一次途中游加速过程最后的冲刺。
抢先一步冲向了终点！
而后顾不得休息，便一把抓下泳镜和泳帽，被水打湿的亮橘发依旧近乎飞甩出来。
“肯定刷新了！”
几乎是维克多紧随其后到达的时候，手掐计时器的荒宫校造便一脸激动的蹲下身来对他们说道：
“你们都刷新了很久前东龙司选手在高中时代留下的全国赛会纪录，那次比赛东龙司选手超水平发挥，在他后来职业巅峰期也算的上是他的佳绩，所以那是很恐怖的纪录，已经近二十年没人打破了！”
那个人高中时期的……二百米个混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