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许伤到自己。”
江暮狠命地咽着包子,端着碗把韩凉夹给他的菜扒进嘴里,生生地忍住想哭的感觉。
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哪怕筷子碰到碗发出声响都能把他吓得一抖,瑟缩着抬头去悄悄地看韩凉的脸色。
纵使韩凉如此迟钝,也能看出他的紧张。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尽量摆出不在乎的样子,和蔼地看着他,给他夹菜,督促他多吃些。
可是韩凉不知道,江暮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而且这辈子也没有一顿饭吃过这么多东西。就这么在alpha的监督下,不敢反抗的江暮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肚子里塞食物,脆弱的肠胃立刻就受不了了。
吃到最后,江暮的手已经死死地抵在了腹部。一滴细小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并不显眼地滑过他苍白的脸。
江暮把头埋在碗里,痛苦地闭了闭眼。
“吃饱了吗?”韩凉看江暮没动,还以为他吃不下了,毕竟小孩刚刚吃的确实不少了——比自己都还要多些呢。
江暮压下胃里翻滚的难受,平静地回了一句:“是的,先生、不是、凉……凉哥。”
“吃饱了就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我来收拾一下桌子。”韩凉说着就想拿了碗筷去洗。
没想到刚刚还坐着的小孩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江暮白着一张脸慌忙地想去抢他手里的盘子:“我来洗,我来就好,您快去歇一歇……”
江暮疼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此时又急迫地想去帮韩凉洗碗,手抖得不成样子。韩凉本来就没拿稳,被他一扒就斜了一下,摞在盘子上的碗顺着就掉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声音清脆又有些刺耳。
韩凉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孩就不见了。
一低头,才看见江暮整个人都缩着肩膀跪在了瓷片上。
“我错了……我错了先生。”omega抖得像个小筛子,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会、我会赔您……别、您别生气。我知道、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先生……”
韩凉没听他那些几乎毫无理由的道歉,只是注意到他膝盖接触的地面上那一小片的鲜红。
有一股淡淡的泥土的味道,像下过雨之后的森林。
韩凉没说话,江暮心里更害怕了。他知道先生这次一定是生气了,可他不确定先生会怎么罚他。江暮潜意识里总是希望相信先生是个好人,可是所有的本能、所有的经验甚至所有的神经细胞都在告诉他,alpha会狠狠地,狠狠地罚他。
如果想要少挨些罚,唯一的,或许可行的方法,就是先自罚,取悦对方。
这是江暮十九年来的经验。
于是韩凉还没来得及把小孩扶起来,就看见江暮已经捡了地上的一片碎瓷片,几乎是着急一样地含进了嘴里。
韩凉觉得自己脑细胞都要不够用了,真的搞不懂这小孩到底想干什么。
“……吐出来。站起来。听到了没有?”
alpha的命令听起来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完完全全没有一点气势,几乎带了些迟疑。
江暮从来没听过这样语气的命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alpha就像早上起来时那样顺着他的膝窝和腰部将他抱了起来。
他被放在了沙发上。毛茸茸的沙发垫蹭着他的皮肤,软软的,很暖和。
韩凉强迫性地掰开了江暮的嘴,然后就看到了他口中的一片鲜红。
“操。”
韩凉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
江暮刚想翻身跪到地上道歉,就被alpha按住了身子。韩凉没再说话,愣愣地盯着他膝盖上的伤口,一片碎瓷片深深地扎在肉里。
韩凉一只手还掰着江暮的嘴,江暮不敢动,血液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韩凉很轻地把瓷片从他嘴里拿出来放在一边,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去给你拿毛巾擦一擦,你不要乱动了。”alpha温柔得几乎叫江暮觉得害怕。
“不许跪,也不许再把瓷片塞到嘴里了。”韩凉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有些不放心地看他,像为了调皮捣蛋的儿子日夜操劳的疲倦的老父亲,“也不许动,总之就是绝对不许再伤到自己了,听到了没有?”
“不许伤到自己”——江暮真的从来,没听过这种命令。
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先生真的太好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江暮渺茫地想着,胃部的刺痛却让他整个脑子都混沉下去。
韩凉拿了毛巾来,还带来了昨天的医药箱。和昨天一样的姿势坐在江暮身边,方才擦过的毛巾刚刚凉下来就又被冲洗得温暖如初,轻轻地拂过江暮的嘴角,毛巾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韩凉看着红了的毛巾叹了口气。
“我没说要你怎么样啊,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弄得一身伤,你……”韩凉本来准备说“你不还得叫我给你上药”,话到嘴边了却灵光一闪,害怕小孩再想些不该想的,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自己都不疼吗?”
江暮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疼痛和无措交错在一起,烧得他神志不清。
可是先生……说什么?
他问自己疼不疼……
???
“我不疼啊先生……”江暮迷迷糊糊地抬头看韩凉,他的眼睛已经因为疼痛蒙上了一层生理眼泪,“我不疼的,您怎么样都可以。我会赔。”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又异常镇定,甚至还似乎带着一些不明所以。
韩凉还是觉出了不对。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韩凉问着,看见江暮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你哪里不舒服,要说的啊!”
“没有……”江暮很努力地挤出两个字,又忍不住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只手死死地抵住了腹部。
“肚子不舒服?”韩凉去拉他的手,江暮却使劲地往后缩着,一个劲地嘟囔:“没,先生……没……”
“手松开!”
alpha终于还是换上了命令的口气,江暮吓得狠狠一缩,忍着不敢动了。他摊开了手给韩凉看,哆哆嗦嗦地解释:“我没有、我没、弄、弄坏沙发,我……”
韩凉看着他手心里自己掐出来的血痕,一时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
即使疼成这样,小孩也是宁可掐烂自己的手都不敢碰一下自己的沙发。
韩凉把毛巾塞进江暮手里:“疼了抓毛巾,不许掐自己的手了。”
江暮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地被韩凉搂进怀里,他最后一点意识是先生身上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带着一点木屑的清香,让人觉得安定又舒服。
这是哪种花呢?
江暮渺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