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似是故人归
“诶,过来。”凌怀特站在原地,朝他招招手。
小年轻当场听了,连忙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可还不等站稳,他头就眩晕地整个身子摇晃了两下。
凌怀特眼看着他就要倒下,便连忙,又一次扶住他。
小年轻稳住自己后,抬头看向凌怀特,那充满感激又带着崇拜的星星眼实在让凌怀特有点心塞。
只是稍微出了一下手而已,不至于这么感恩戴德吧?
“你能自己走吧?看病的就在那,”凌怀特手指着诊所,“我觉得为了你的小命,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他提完建议,不等对方回答,就一把拽着他走进了店铺。
掀开门帘,里面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秃顶的大叔站在一排放药的玻璃柜子后面,
他的身后是一个到屋顶的木柜子,柜体是一个一个用小铜环拉的抽屉,有几个已经打开,他正在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铝盘上,
那铝盘打了几个洞,用几根绳子连在一根棍子上。
凌怀特头次见到这种东西,就连他抓的那草,那树根,都让他觉得新奇,他头回见到这种东西。
“你好,我们来看医生。”他颇有礼貌地对白衬衫中年男子说道。
“啊,等等啊,”说完,手上还抓着树根的人赶紧收拾起东西,然后笑容可掬地对他们说:“坐着吧,是谁看病?哪里不舒服?”
听到他说话,凌怀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他口中的医生。
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
“他。”凌怀特指着小年轻。
医生转过眼看去,脸色立马一变。
这哪是哪里不舒服?他看这个病人是哪哪都不舒服吧!?
他赶紧绕过药柜,嘴上忙说着:“哎呦呦,赶紧,赶紧躺下,这伤得不轻呀。”
他扶着小年轻走进里间,那里有一张被白帘遮挡住的单人床,蓝色的床单被洗得泛白,上面还有些污渍,估计是洗不干净了。
凌怀特猜测。
小年轻被强行地拖着躺在了床上,此刻有医生照料着,他便有了多余的心思仔细查看这个有许多东西都没见过的小诊所。
医生拿出病历表,手里握着一支笔,询问着病人,“性名,年龄。”
小年轻眼里余光一直看着凌怀特,生怕他趁他不注意,就离开。
听到人问话,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己的信息,“黎百家,16岁。”
“这还没成年啊。”医生咕哝着。
而正在四处观察的凌怀特听到小年轻的答话,立马将周围环境抛到脑后,惊愕中猛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这个回答犹如一颗石头掉入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怎么会这么巧?
这里竟然还有个性别年龄名字都一模一样对得上的人。
电光火石间,他猜测了许多。
如果那么想,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他,还有另外一个周未?
凌怀特脑子里一阵狂风暴雨,而医生已经继续询问,以了解更多关于他的病人的事。
“你父母知道你受伤了吗?”
病人摇头。
“不知道啊,那你家电话多少?我打个电话给你家人。”
“我家没电话。”只见病人躺在床上说,听语气还有些不好意思。
也的确,这个时代,家里能装上电话的估计也没几家,在这里,电话实在是件奢侈品,而这里的人又那么的穷困。
“你家住哪?我叫人通知你父母过来。”医生执意要他监护人来。
久等后,病人没打算如实相告。
于是医生在了解并告知完他的病情后,转头对向了凌怀特。
“你是病人什么人?”为了严谨起见,医生还是对他这个同来的人询问了起来。
“陌生人。”凌怀特简短地说。
“不是朋友吗?”医生确认道。
黎百家听了,瘪着嘴,结果就听到凌怀特的否认:“不是。”
“这样啊,那他这伤,虽然没有危及到生命,但也是需要施药静养的。”
言外之意,就是需要钱治疗。
这个,凌怀特还是秒懂的。
于是他十分上道地问:“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
“这,”医生看了看他,然后转头再次看向病人,好像他心里在估算这个价格。
随即不一会,医生就说了个数字,“三万。这个还是初期价格,如果还没好,估计还需要更多的钱。”
医生对治疗的价格没有说得很满。
但也担心,这两人没钱支付他的辛勤劳动和药物付出。
“你先给他治吧。”凌怀特没说自己有没有钱,只是态度很是豪爽地让他尽管施展他的医术,好像关于钱的事,完全不是问题。
“那你们先付一部分。”
医生按照自己的规章制度给他们说道。
凌怀特挑了下眉,他没想到还有这招。
“要多少?”他问。
“一万五。”
这个数量对此刻的凌怀特来说真的是天文数字了。
他听了沉思一番,没有说话。
而那边一直闭眼歇息的黎百家则是睁开了眼。
从刚才一路的观察以及他对凌怀特的判断,他是大概能猜测到他的经济情况的。
他搭在身侧的手,朝裤子口袋处挪动了几分,然后抓了抓那有些硬的方形卡片。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之大吸引到了医生的主意,他马上在此蹲下身,为他的伤做了一番物理作用下的缓解。
等他缓过来后,用着还在变声期的稚嫩声音问医生,“银行卡付,可不可以?”
本来还在担心他们没钱的医生在心里有些发怵的情况下,赫然听到这个问话,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
大单,这个月以来的最大进账。
他心里一阵窃喜。
脸上慈眉善目,笑得更加亲切可人。
“可以,可以的。我这里就有划卡机。等等,我这就拿来。”
他安抚好这个金主后,赶忙往药柜台后面走去,
然后在一个矮柜里翻出了一个银白色刷卡机。
看成色,几乎是崭新的,好像买回来就没用过几次。
凌怀特见这边都搞定,也没自己什么事,于是他对着病床上医生正在给断骨装支架的黎百家说:“我去买根冰棍,这边忒热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真的打算去买个冰降降温似的。
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嘱咐医生好好照顾病人后,就出了门。
其实,他这哪是天气热?
虽然外面的气温的确很高,可是,诊所里开了空调,里面阴凉阴凉的,即使是对最怕热的人来说,屋内也是凉爽的。
他踩着断开一半的塑料拖鞋,踏着自己黑色的影子,回到了他那个闷热棚屋。
说是棚屋,也只是几根木棍支撑起几张泛黄破败不堪的床单布架成的一个两开方的地方,上面也是一块布遮的顶,只是那顶是红蓝相间的塑料,能在下雨天挡水。
这就是他现在住的房子,当然,跟他以前住的地方完全没法比,但他也能安心住着。
那富贵的命,也能过贫贱的生活。
大丈夫,能屈能伸。
凌怀特除了脸皮厚如城墙,脑子绝顶聪明,体能武功盖世,还有他那适应力,也是无人能及。
他很是安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今天的晚餐是屋顶上,挂在天上的月亮洒下来的银辉。
他特意在盖得不透光的严实的塑料布上面开了一个30乘30cm的洞,用另外一块透明的塑料填补并拿胶带黏上。
这样,他就可以在晚上没有睡着的时候看看月亮。
思念他那现在不知落入何处的美丽新娘。
真希望,她没有生气。
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逐渐进入透明天窗中的明月想着。
小棚里,传来了让人厌恶的属于苍蝇的嗡嗡声,
屋外,不远处,垃圾堆里飘来了能让人呕吐的腐臭味。
夹杂着这两样,那蟋蟀和青蛙欢快的叫声就显得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然而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的。
连续大半个月都是。
这样恶劣的环境好像完全影响不到他想要的作息时间。
今晚,又是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