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漓
顾漓这一声惊呼，导致屋内的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看向了他，他却没在意，只是依然疑惑不解地看着冯继，声音干涩：“你你怎么”
你不是受害者吗？不是被打断了腿扔在这里了吗？
冯继额前掺着灰土的刘海因着低头的动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鼻梁上的眼镜戴的歪歪斜斜，于是他狠狠甩了两下头，将眼镜直接甩掉，继而抬头，露出他那双原本就不是近视的双眼，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不甘，自上而下俯视着顾漓布满困惑的脸，半晌嗤笑一声：“呵，有什么好奇怪的？怪我太蠢，没看出来你在演戏，没想到真有那么多人”
顾漓懵了：“所以你其实都是演出来的？”
冯继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没演？”
顾漓觉得冯继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他演是演了，但他是为了保障安全才假装还有其他人结伴，而不是
等一下
所以他刚刚跟人家打斗的时候，冯继那样妨碍他，也都是故意的？
顾漓的眼睛缓缓睁大。
“为什么？”他说，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想除掉你喽，不然怎么办？真等你把我带出去交给你的同伴？我疯了？”冯继用看智障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下方的顾漓，没明白妖管局里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没脑子的妖。
除掉我。
这三个字在顾漓的唇齿间滚了一圈。
这让他突然有点恍然，又很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懂，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那么大的恶意吗？
他明明只是来帮莫白找人的，结果却差点，死了？
如果刚刚不是他反应快，现在是不是已经见到他死去的父母了？
顾漓觉得胸口发堵，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帮冯继而已。
越想越难受，最终连脑袋都沮丧地耷拉下去了。
“行了，老叶，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吧，应该就是他了，他身上有‘味道’。”
这时身后的商止突然开了口，吸引了顾漓一小部分注意力，他回头瞟了一眼，发现没他什么事，又委委屈屈地重新垂下了头。
“ok，外勤二组把上面那个用a3号车拉回去，一组下来把这个拉a4，然后出去告诉其他几队给我们留辆车！”
叶玄青听了商止的话拍了两下手，立即吩咐他的属下们把嫌疑人先拉回妖管局严加看管，然后对垂头丧气的顾漓招了招手：“诶——那个小孩，对就你，来，过来一下。”
顾漓伸手指了指自己，这一抬头才发现那个叫他的人就是上次他去妖管局碰到的，跟商止站在一起的男人。
叶玄青看着那个有些自来卷的年轻人呆呆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却还是和蔼地点了点头。
顾漓得到了肯定的点头，先是犹豫地望向商止的方向，在发现商止正在跟几个妖管局的人进行嫌疑犯的交接，并没注意他后，就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往那边挪，并最终十分警惕地站到了叶玄青的另一边——一个背光且能最大程度远离商止的位置。
虽然他现在难过，但更不想让商止知道他就是那只狐狸“小红”，他还没做好掉马甲的准备。
毕竟，他之前为了隐瞒身份做了那么多蠢事，又是装狗又是卖萌的。
多丢人啊。
叶玄青不知道顾漓心里的小九九，见人站定就开门见山道：“名字，年龄，身份，原形不用说。”
顾漓不敢抬头，死死咬着下唇，眼睛左右乱瞟。
说真名应该没事，毕竟他从前也没告诉过商止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于是顾漓就在叶玄青极有存在感的注视下磕磕巴巴开口道：“那个，名字名字是，咳咳”
结果因为太过紧张，还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了好几声。
看得叶玄青直皱眉头：“你紧张什么？你是目击证人，又不是犯事的。”
顾漓：“嗯，就‘顾漓’，20岁身份是，香樟大学的学生”
“香大啊，小学霸。”叶玄青挑眉感叹了一句。
顾漓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心虚道：“也没有”
叶玄青看顾漓实在紧张，便好心把声音放软了几分，恐怕吓到他似的开口：“嗯，你一会儿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个笔录，就耽误你一点时间，说说你为什么来这，来了之后碰到了什么就行。”
说完，面前的脑袋胡乱点了点，整个人甚至又往后缩了缩。
叶玄青：“”倒也不必这么害怕吧？
叶玄青有些困惑地伸手摩挲他线条凌厉的下巴，心想：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吓人吧？
那边商止手中一直被控制着的高大人影终于交接完成，他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一直垂着脑袋，拼命往后缩以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顾漓，默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不跟他搭话了，以免把人吓跑。
于是他便直接跟叶玄青说回局里，这件事最好赶紧解决。
听到商止这样说，顾漓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等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头顶上又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旋即一道大嗓门低音炮就响了起来：“顾漓！晓苇找到啦！咱赶紧回去吧，商先生是不是还在家等你呐？”
顾漓：“”
商止：“。”
叶玄青：“？”
莫白哪知道下面除了顾漓还有其他人，以为妖管局那些人已经全部离开了，便也没什么顾忌横冲直撞就上来了，然而当他双手撑着栏杆往下望，跟呆滞的顾漓跟神情有些不太明显却复杂的商止对上视线时，他也呆住了。
“”
什么情况？商先生为什么也在这里？那个穿着玄色制服的男人又是谁？
空气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令人窒息的尴尬空气几乎填满了整间厂房。
“嗯商先生？”还是叶玄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下左右来回扫视屋子里的几个人，重重疑惑明晃晃地都写在了脸上。
商止瞥了他一眼，沉声应了“嗯”。
顾漓：“”其实你可以不应的。
“哈，你们原来都认识啊？”叶玄青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想用手肘怼一下商止的胸膛，却被商止躲开了，怼了个空，但他也没在意，坦然地把胳膊放下后，又道，“老商，你认识这小朋友，你还一句不吭？早说啊”
早点说不就是你来问了，省得我问完之后给人家吓成那样。
多不好意思。
顾漓一脸菜色地看着商止，觉得自己其实还能再抢救一下：“那个，其实我们——”我们不认识，就是路人见过一两面那种关系。
“嗯，认识。”
顾漓绝望地仰头45度望天，边悲怆边想：哦，商止的声音还是这么该死的好听。
算了，就这样吧。
顾漓丧气地把头摆正，不就是装宠物狗卖萌嘛，谁还没经历过这样一段了，相当年他们狐族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嗯肯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一定有！
商止觉得鼻尖有点痒，但他抿着嘴唇还是忍住了。
“嗐，那咱就别耽误了，大家都是熟人，”叶玄青是个爽快性格，见大家这么相亲相爱，便打算赶紧回局里把事情顺利解决了，“哎对，小家伙你好啊，我叫叶玄青，现任妖管局局长。不过你别害怕，我真的很和蔼的，不信你问老商。”
顾漓：“。”不是很想问呢，谢谢。
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了叶玄青的话，并重新做了自我介绍：“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确实叫顾漓。”
说完就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是半分也不敢看商止。
商止瞧着顾漓滴溜溜乱转的圆眼睛，暗想这狐狸人形的样子与狐身还是很有几分相像的。
就是看起来有些笨笨的。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的空档，莫白也下楼来了，他虽然有些懵，但脑袋还算灵光，从楼上下来直到走到这里这一路，他也差不多品出了个大概。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他也许，很有可能，把顾漓马甲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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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管局的专用车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车窗外空气里的水滴被拉扯成了薄薄的雾气，混着月光照在黑色的车身上，泛着一股冷意。
然而外面凉，车里更凉。
叶玄青跟商止一个在开车，另一个坐在副驾，谁也不说话，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而顾漓跟莫白可怜弱小又无助地挤在最后一排——因为是总共六座的车，他俩因此能跟前排两位隔开一排座椅的距离。
然而并没什么用。
因为那凉是从他俩心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咳。”顾漓缓慢往顾漓身上又靠了靠，轻咳了一声。
莫白心领神会地也挤了过来。
顾漓凑到莫白耳边用自以为已经超级小的声音跟他咬耳朵：“琳琳也被接走了吗？”
莫白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顾漓放下心。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也受了不轻的伤，希望她能赶快得到救治，健健康康地上学去。
莫白其实有些欲言又止，关于夏琳琳被接走这一段，他还有特别惊险的背后故事呢，结果碍于车上的氛围，他便打算回家以后再跟顾漓好好聊。
“那晓苇跟那个黄婷，她们是怎么被找到的啊？”这时顾漓又问。
莫白凑到顾漓已经贴过来准备好了的耳朵，用气声道：“她们——”
“——她们就被关在一楼，”在驾驶座上悄咪咪偷听两个小孩聊天的叶玄青觉得他俩这样说，肯定半天也说不明白，所以好心地接了话开口解释，“用了特殊的方法，嗯，就跟城中村里那些墙差不多，被‘遮起来了’，所以一直找不到。”
虽然顾漓跟莫白双双被吓了一跳，但顾漓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特殊的方法？
难道就是商止之前审问那个高大人影时所说的“幻术”？
他虽有了猜测，却没敢问。
万一这是妖管局的什么机密呢，他一个小虾米哪能被允许知道这些。
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于是顾漓又安安静静地坐正了。
他跟莫白这一晚上的探险也有了好结果，现在他心里除了“掉马甲”这件事之外也算是一片轻松，所以他便开始打量他身处的这辆来自妖管局的专用车。
唔，这还是他第一次坐汽车呢。
不过这车好大好酷哦，车里什么都有，也很干净。
顾漓一边想一边用手摸了摸他正坐着的真皮座椅，手感特别好，光滑软弹。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视线最终落到了商止露出的发顶上。
商止其实不是人类。
这是他几十分钟之前就知晓的事了，不过那时他因为现场混乱一片还来不及思考。
但现在甫一安定下来，他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顾漓垂下眼睫，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前排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商止睁开眼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顾漓想：不管商止是人类还是妖族，他都对他很好，而且今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他可能就因为盲目的信任真的被冯继和他的同伴杀了。
只是希望，这件事解决完，回到家之后，商止和他的关系还能像之前那样。
毕竟商止收留他这么久的恩还没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