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偷袭
顾漓打了个激灵。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好像有人在说话？
“咳咳，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啊”一声更加虚弱的呼唤响起，尾音都在发颤，似是疼极了。
顾漓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明明他刚刚观察过身后的屋子里是没人的。
但是万一，那人刚好躲在他的视线死角呢？
而且他这样呼救，说明坏人极有可能没在这里。
他好像真的很虚弱的样子。
是不是受伤了？
那他又为什么刚刚一直没出声，现在突然喊疼？
顾漓脑内疯狂天人交战，不时就探出脑袋往车间里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虚弱的求救声却一声弱比一声，眼看就要消失了。
他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万一那个人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却因为他顾忌太多耽误了救治，岂不是白白丢了一条命。
但他不能就这么直接进去。
顾漓转了转眼睛，在置物架上逡巡了一圈，发现角落堆着一盒类似于石灰的块状物，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摸上去有些硬。
于是他伸手把那一小盒东西抓进手心，猫着腰往门边又挪了挪，然后估摸着距离捏着石灰块往车间里扔。
石块落地发出“咚”的一小声，顾漓能听见车间里的那个人激烈地挣动了两下，随之而来是颇有几分激动的询问：“是，是来救我的吗？我的腿好像骨折了，动不了请您务必帮帮我！”
腿受伤了？
顾漓清了清嗓子，特别像那么回事似的对着空气，声音有几分严肃地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等我。”
然后他又压着嗓子换了一种音调，继续道：“是，我们在外面警戒，你小心一点。”
说完之后顾漓又侧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而里面那个人只是依然在拼命呼救，他稍微放了一点心。
刚刚演的那一段还是他从电视上看来的，这些天商止一直在看一个警察抓坏人的电视剧，里面有一个桥段就是这么演的，一个老警察为了混淆视听，故意一人分饰好多角色，从而降低了敌人的戒心，一举抓获了那伙犯罪分子。
特别帅！
现在嘛，他这么做也只是给自己壮壮声势，让里面那个不知情况的人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局里派来救援的，请把里面的情况如实报告。”顾漓学着电视剧里警察的说话方式，沉着声音冲车间里喊。
那个一直在求助的男人很快张口应道：“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醒过来之后，就剩我一个了”
只有他一个人了？那看来这里之前真的是藏|人的地方了。
顾漓转了转眼睛，一只手背在身后暗暗掐诀，然后慢慢往门边靠近。
等到他终于站在门边之后，借着微薄的光亮，终于看到了一个缩在墙角的人影。
因为他是缩在靠近门边的那处墙角，所以顾漓先前确实看不到。
顾漓贴着墙进了屋。
车间内的布置与他在外面观察到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些地方还设置了桌台，上面放着一些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仪器，不过现在已经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角落里的人影在看到顾漓出现在屋内时，明显十分感动，一边说着“终于有人救我了”一边就要拖着受伤的腿往门口爬，又因为腿大概实在太疼，又呲牙咧嘴地歪倒在地，形状十分狼狈。
顾漓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一把，但身体离他还有一定距离，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依然防备地酝酿着妖术。
那个人因为这一摔，刚好将面容露了出来，顾漓便借着光打量他。
是个年轻男人，戴了一副眼镜，圆脸厚嘴唇，看起来像个书生气很重的大学生。
此时他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过来，顾漓看到他确实有一条腿的动作十分不自然，好像使不上力，只靠另一条腿往前蹭，几乎是在匍匐前进。
但是这样离得进了，顾漓才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妖。
可妖力却十分微弱，如果混入人群，不仔细感知，甚至都不会被分辨出来的那种。
基本不会构成威胁。
顾漓扶着他重新靠回墙壁，虽然防备心还在，但却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而且他刚刚也观察过了，屋子里除了这个年轻人之外再无他人，应当暂时不会有危险。
他看着这人虚弱泛白的面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冯继，是香樟银行的柜员”名叫冯继的年轻人说话发着抖，“我昨天晚上下班来，来城中村公交站点坐公交车回家，结果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会迷了路，然后，然后似乎就晕过去了，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绑在这里，还有好多人”
“好多人现在那些人呢？”顾漓急道。
“不，不知道啊，有一个男的他把我腿打伤了，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见了，只有我在这儿，呜呜”说到这，冯继居然害怕地哭了出来。
顾漓看他哭得抽抽噎噎的，连忙帮他拍背顺气。
哭成这样也真是令人唏嘘，看来确实是害怕极了。
他查看了一下冯继那只受伤的腿，手刚要触碰到膝盖，甚至还没碰到，冯继就“嗷”一嗓子喊出来，使近在咫尺的顾漓灵魂都跟着震了三震，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看来确实是疼狠了，并且还挺有精神。
也算是个好消息。
顾漓被这声“惨叫”吓得不敢再查看他腿部的伤势了，不尴不尬地缩回手，就要扶着人站起来：“你还能走吗？我得先送你出去，已经过去一天了，你的腿需要救治。”
“能，能行，起吧”
冯继的胳膊被顾漓架着，大概是因为疼痛，手死死抓着顾漓的。
就算妖力微弱，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妖族，这一抓给顾漓疼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
“嘶，慢点慢点慢点”冯继一边嘶声一边慢慢被架起来，最后因为站起来实在是费了过量的力气，累得完全靠在顾漓身上，不住地粗喘。
可怜顾漓比他还要矮一点，被这样靠着，一时也没站稳，赶紧扶了一把墙壁，脚下发力稳住重心，这才把人支住。
他感受到靠在身上的人动了动，便抬眼去看，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上还零星分布着好几道伤口，最长的一处靠近手肘，已经结了痂，但约有五六厘米长度的伤口看起来依然有几分骇人。
“你胳膊上的伤口是怎么弄的？”顾漓架着人准备往外走，用闲聊的语气问道。
正单腿往前蹦的冯继听到他的问话，也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解释道：“啊，这个啊就是之前轧在碎玻璃上被划破了，这里好像有很多这种工业垃圾”
“哦，这样啊”顾漓应了一声。
“嗯，是啊”
顾漓收回视线，将肩膀上的胳膊又向上架了架，嘴上提醒了一句“注意脚下”，就开始往外走。
两人三足磕磕绊绊地走在面粉厂的水泥地面上，顾漓顾及着冯继的伤腿不敢走太快，小步小步往前挪。
挪了一会儿，顾漓不经意回头瞅了一眼，发现他们这半天居然还在那个车间门前晃悠。
“”
“啊哈哈不好意思啊，我这样，走不快”冯继也知道他们这样挪也确实太慢了，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转过脸四处打量了一下，突然疑惑道：“诶对了，跟你一起来的人呢？你们是妖管局的，应该叫队友吧？”
顾漓脊背僵硬了一瞬，心想我队友还在楼下陪小妹妹将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呢，但他反应快，立刻就接上了话：“嗯他们去别处侦察了，我们这支小队是先遣队，是专门进来找人的。”
冯继感激地笑了笑：“哦哦，那你们工作还挺辛苦哈。”
“还行吧”顾漓快速转移话题，“我先带你下楼，一会再回来找别人，没想到真的是绑架啊”
最后一句顾漓是嘀咕出声的，冯继没听清，侧过头来问他刚刚说了什么，顾漓摇摇头说“没事”，继续往前挪，结果这时冯继受伤悬空的那只脚突然撞到了机器的电箱，发出“咚”一声闷响，旋即冯继本人也痛呼了一声。
“好痛——”
顾漓连忙停下脚步，问他伤到没有，没事吧。
冯继眉头纠结着：“还行”
顾漓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两列并排的机器之间的空隙，确实有些窄，一个人走的时候会觉得还好，两个人走，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病号，这样挤挤挨挨地前行，就有些挪不开地方了。
“我们绕开机器去旁边走吧，”顾漓用下巴指示了一下墙边一溜高大的铁架，“那边地方大。”
“好哦。”冯继特别乖巧的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又调转方向往楼层边缘靠，顾漓看着那些高大的铁黑色架子，上面还摆放了一些黄色的塑料箱子，整个架子被箱子和各种杂物塞得满满当当的，静默地立在墙边，相当有压迫感。
两人在铁架巨大的阴影下蹒跚前行，顾漓完全是按照印象在往先前下来的那个楼梯的方向走。
肩上扛着个完全使不上力的成年男性，虽然是秋天的深夜，顾漓也被热出一身汗，鬓角都被沾湿了，注意力因为疲惫也有些涣散，因而也就没注意到地上某一处影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哎呀，今天旷了一天班，肯定又要扣钱了，打工人真不容易啊”冯继把顾漓当拐棍，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讲他的故事，“诶你们妖管局一个月开多少工资啊？得老高了吧，这么辛苦。”
顾漓累得没心思跟他唠嗑，随意敷衍道：“跟你们差不多。”
“那也不多啊，没想到像你们这种工作工资都这么低，哎，都不容易啊！”
顾漓：“”他无话可接。
这人原来是这么自来熟的性格吗。
“你留着点体力，”顾漓提醒了他一句，深层意思是让他少说话，“一会还要爬楼——小心！”
顾漓话还没说完，斜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成爪形，凶狠地向他面门抓来，速度极快，破空声烈烈。
千钧一发之际，顾漓拽着冯继往前一扑，险之又险地躲过那只手。
冯继这猝不及防被扑到地上，嘴唇蹭到了地面上，吃痛地喊了一声“卧|槽”。
他在这边惊魂甫定，那边顾漓已经速度极快地窜起半跪在地上，然而还未等他直起上半身，一只腿又向他甩来，他赶紧矮下身体躲过这一腿。
极快的腿风略过他的头顶，激得他后颈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腿刚收回去，铁拳又至，顾漓来不及站起来，被压制着只能跪在地上晃着身体左躲右闪。
他看不清是谁在偷袭他，黑暗成了那人最佳的保护，他只能快速判断出那人身量很高，力气很大，每每挥出来的拳头都仿佛是要把他头从脖颈上打掉。
“我的妈呀——是谁？是哪个臭不要脸的？你|他|妈别碰我！！！”冯继喊得撕心裂肺，闭着眼睛乱扑腾，结果就在混乱中，一把抱住了顾漓的腰，死死搂住不撒手了。
顾漓被突然限制住了行动，只来得及往后仰头躲避一次肘击，他拖着一个拖油瓶狼狈地在地上滚，还要顾及冯继不被打到，于是使劲儿支撑着半站了起来。
这时耳边破风声又起，顾漓下意识抬起右臂去挡，剧痛突兀地袭来，巨大的力量差点又把他摁回地上，但他还是靠着柔韧的腰部力量顽强地站住了，甚至还眼冒金星地忍着痛，用裹挟了妖力的拳头回击了一拳，也没管打到了哪里，打完就拖着冯继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冯继被顾漓拖着在机器之间来回躲，喊得越发大声，并且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往顾漓身上缠，顾漓矮身躲避机器上方挥过来的拳头，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蛇缠住了，动都动不了。
“你放手啊！”
“呜哇——不要，有人要杀我——”
顾漓先前被打中的右臂几乎都要没知觉了，身后冯继缠得死紧，那个攻击者被他一直绕着机器跑的举动烦的不行，呼喝着跳上机器，从上往下扑过来。
“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顾漓要躲，冯继突然抱着顾漓的双腿往地上一趴，顾漓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倒，他惊骇地扭头往半空中看，黑色的瞳孔中几乎映出了那极速接近的拳头——
“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簇白色的流火突然自上方落下，裹挟着巨大的妖力直直轰向高大人影，逼得他不得不在半空中扭转身形，狼狈地躲开火焰，“砰”一声巨响砸到另一台机器上，然而就算是这样，他的头发也被那冷白色的火焰烧到了，火焰极快地蔓延，人影一边痛呼一边疯狂翻滚想要将头上的火灭掉。
躲过了一劫的顾漓跪在地上后怕地喘气，他的胸腔疯狂鼓噪，耳朵也嗡嗡直响，他勉强抬起头看着那个随着白色火焰从铁质回廊上一跃而下的颀长身影，恍惚间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在眼前发黑、身体力量被抽空往地上倒的空档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大哥，这里禁止使用明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