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镜子
顾漓将那个形状不规则的片状物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正是黄婷那个破碎的小镜子上掉落的镜子碎片。
当时他随手捡了起来，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不到巴掌大小的碎片静静躺在掌心里，镜面很干净，顾漓猜想它的主人一定是个在生活中非常细心的人。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眼前的一束月光，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然后缓缓抬手将那块儿镜片凑了过去。
但是大概是因为角度不太对，他预想中的效果并没有出现。
于是他又举着镜片来回转换角度，却还是不行。
顾漓将手收回来，看了看镜片，又瞧了一眼那束光线，在心里犯嘀咕：他灵光一现想出来的办法莫非不靠谱？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
小时候，当他还不能很好化形的时候，很喜欢踩光斑玩。
那时每到正午，白云山顶阳光普照，金灿灿的阳光会从小屋的窗户里漏进来，姥姥为了逗他就拿着小镜子反射阳光，被反射的光线会投落到地面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他看着新奇，就会追着光斑踩。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跟姥姥之间的一个娱乐小游戏。
虽然长大之后，他再也没有玩过“踩光”游戏了，姥姥手中的那枚小圆镜也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遍寻不见了。
但是话说回来，虽然月光不如阳光光线强烈，但它毕竟也是光，姥姥教过他，凡是光线都可以反射，只不过弱一点的光线反射出来的光也要暗一点就是了。
所以按照理论来说，他想用手中这块碎镜子反射月光，然后让这点光去照亮前方的门，应该是可行的。
也许是他放置的位置和角度都有问题？
顾漓抿了一下嘴唇，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通风孔。
其实说起来，光线从小孔射进来之后，呈现的是一个“喇叭状”，也就是说越靠近小孔的地方光束越细。
不然到小孔前再试试？
说干就干！
顾漓向来是这种特别勇于实践的性格，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个写着“禁止使用明火”的警告牌下面有一个电箱，以他的身高踩上去再加上手臂的长度，应该没问题。
于是顾漓就走到墙边，扶着墙壁站到了电箱上，但是那电箱有点窄，他的半只脚还悬空着，所以为了保持平衡，他只好尽量将身体贴近湿滑的墙壁，以分散压在脚后跟上的力量。
他就这样贴着墙，然后歪着脑袋举起左手，将镜片放置到小孔旁边，与墙壁形成一个角度，然后他就不停转换角度，以期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大概是实践出真知，顾漓这次真的猜对了。
那束荧白的月光果真在平整镜面的反射下，分了一小束出来，不甚明显地拐了个弯，随后晃晃悠悠地照射到了墙壁上。
成功了！
顾漓“嘿嘿”一笑，很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骄傲了一把，然后才小心翼翼把镜片卡在了通风孔的墙壁处，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才轻盈地跳下电箱，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越过墙原本所在的位置时，甚至颇嘚瑟地前前后后走了好几遍。
不愧是我，白云山第一聪明的帅狐狸！
等嘚瑟够了，顾漓收敛神色站直身体，矜持地轻咳了一声，规规矩矩地重新摸着栏杆往前走，给予了道路前方重新涌现的黑暗应有的尊重。
走了不远，他就发现了一处新的楼梯——这次是通往真正的二楼的楼梯。
这也意味着他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顾漓犹豫着停下了步子。
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那个藏在黑暗里的人能搞出这么多“关卡”，看来确实是很有些能耐。
顾漓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是非常清楚的，从前在山上跟朋友们比划两下他还能占上风，如果真碰到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看着楼梯下浓郁得近乎变成了实体的黑暗，不算特别明晰的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要不就下去看一眼，看看大概是什么情况就回去找莫白？
就看一眼，就一眼。
-
顾漓沿着楼梯往下走，而且似乎是怕惊扰到下面的人，他故意放轻了脚步。
这对于他来说不难，毕竟他是一只成熟的狐狸。
他就这样猫着腰，一点一点往下挪动，身形渐渐融入了楼下更深一层的黑暗里。
又来了，那种眩晕感又来了。
顾漓晃了晃脑袋，抬手用力按了两下额角，
之前刚上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又再次出现，而且他发现，随着这种眩晕感而来的，还有另一种感觉。
就好像他穿越了一道门，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有一种诡异的突破感。
一如之前，顾漓再次睁开眼，不过这次耳边没有滴答的水声了。
周围一片死寂，绝对的安静甚至令人微微有些心慌。
下来之后顾漓才发现，这里并不如外面看到的黑，不如说就是属于一间普通废弃工厂的那种黑。
不知是从哪个缝隙照进来一些光亮，连中间零星摆着的几台机器都显得不那么张牙舞爪了。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顾漓谨慎地停住脚步，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走进了一个普通的废弃工厂。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打量着四周。
眼前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车间，与楼下一样安置着几台大机器，也许是用来磨面粉的，机器边堆着几个麻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得是什么。
再往前看，右前方是另一个车间，顾漓眯着眼着眼睛去看车间名称，结果牌子上写得是个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但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这个开放车间，没有人，也没有妖族存在的痕迹。
那么可疑的地方就只剩下斜前方那个占地面积不算很大的车间了。
如果顾漓再理智冷静一点，他现在就应该返回一楼，告诉他二楼有一个非常可疑的空间，也许那里就是藏|人的地方，然后他们可以再议救人计划，或者干脆打电话给妖管局，让专业认识来解决这件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热血上了头，竟猫着腰摸到了那个车间的门边。
下都下来了，再多看一眼。
不看白不看。
顾漓小声地呼吸着，借由机器遮挡身形，脚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轻盈得更像是一只猫。
他最终移动到了离车间门口最近的一架机器前，小心地蹲下了。
机器在阴暗潮湿环境里放置久了，铁皮一片冰凉，顾漓的后背贴着机器下方装有电线的巨大铁箱，觉得那凉意能透过两层衣服以及他的皮肉直达心脏。
他压抑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小心地探头往车间门口看。
车间的门是开着的，但是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看不到门内的情况，再加上里面没有光，更是只能看清车间门内一小片地方，再深就看不见了，有没有人更是看不到。
一点用都没有。
顾漓收回视线重新蹲好，觉得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了，什么都没看到实在太亏。
他轻轻磨了磨后槽牙，决定再往前靠近一点，比如——
直接到门边上。
不行，这也太冒险了。
顾漓瞬间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他又不是急着送死，如果真这么贸贸然过去了，岂不等于直接把自己送到了枪口上。
没办法，光在这蹲着也不行，还是得换地方。
于是顾漓又移到机器的另一边，探头观察，然后惊喜地发现车间门前不远处居然摆放了一排置物架，虽然不算高，但如果他缩着脖子蹲在后面，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并且最关键的是，那置物架正对着车间门口。
绝佳的观察地点。
寂静的空间里想起了极小的衣料摩擦声，几不可闻。
顾漓蹲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注意力高度集中，圆润小巧的耳朵也机警得竖着，确保随时能观测到周围的情况。
等到他终于挪到置物架后面，蹲坐下来之后，却一刻也没敢停歇，立刻扭身歪头往门里看——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顾漓：“？”
从外面看进去，那车间真的就是个普通的车间，里面也有机器，与外面和楼下摆放的机器略有不同，但是体量要小很多，不知道是用来加工什么的。
因为这些机器占地面积小，于是就显得周围更加空旷。
在可视范围内，墙角、机器旁边、墙壁皆能一览无余，哪有什么活物的影子？
顾漓傻眼了，他疑惑地缩回头。
难道这里还不是最终目标？还有别的地方？
他有点莫名的烦躁。
明明这家面粉厂虽然占地面积广，但其实结构很是简单，如果祛除那诡异的黑暗之后，基本属于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类型。
但是现实情况是这里不仅黑，还黑得邪乎，还有假墙拦路。
顾漓捂着几乎饿到没知觉的肚子，既委屈又烦躁，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当时就应该把那个酸橘子全部吃掉。
说到饿，顾漓就想起了商止。
商止啊商止，也不知道你回没回家，如果你回家了之后看到我不在家，会不会也像莫白找晓苇姐那样出来找我呢？
顾漓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找到我之后又会做什么好吃的呢？
昨天他说过这几天订购的海鲜送到之后会做海鲜大餐的。
海鲜大餐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顾漓陶醉在自己幻想中的海鲜大餐里，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时，一阵细小的衣料摩擦声闯入了他的耳朵。
他倏地扭头往置物架后面看，却没想到突然有人声从车间里响起。
“好痛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