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三
关于傅长乐一行走到哪里哪里就发生命案的谣言, 最早还要追溯到三年前十三打败赤剑成为名誉盟主那会儿。
一个看不透武功路数、寻不到门派师承的年轻小子，以碾压之态力克群雄。
要说亲眼见证了这一届武林大会的江湖英豪心里没点好奇，那自然是不可能。
江湖群众的八卦力量不容小觑, 不过半月, 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和他即将过门的盟主夫人一路从南海孤岛到武林盟，先破千亿山庄密室杀人案、再解武林盟连环诈尸之谜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
更有消息灵通者，甚至相互咬耳朵传着当初青山书院那桩引起天下学子哗然的文坛大家被杀一案，期间惊险万分的破案抓凶过程也有这两位的身影。
纵观几百年江湖史, 要说某年某月某届武林大会出了哪个天赋卓绝的天才武者, 倒也算不上顶稀罕的事儿，可若是这位天才武者同时还断悬案如有神助……
全江湖人的好奇心都沸腾了。
要知道当时公认的江湖第一人叶祖成密室被杀一事，以及武林盟那桩诡异非常的连环诈尸杀人案，可是蝉联了近半年的江湖话题榜首。
再加上这位新上任的名誉盟主“拔刀以还真相公道”的名言一出，纷纷扬扬的信件顿时堆满了听风阁的案头。
除去胡编乱造的, 纯粹看热闹的, 以及丢狗寻猫的，傅长乐等人这三年实实在在解决了江湖上的不少悬案, 连带着整个江湖的风气都为之一正。
可事情巧就巧在最开始一年他们几人碰到的都是连环杀人案。往往是他们前脚一登门，后脚就传出新的死讯。
当然也有凶手不信邪, 偏要在这几位大名鼎鼎的神探到达后挑衅杀人。
更有甚者，因为害怕罪行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屠了案件所有相关者……
总之，在傅长乐也不知道的时候, 在他们断案入□□声越传越响的同时，关于他们一行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凶案发生的流言, 也开始悄悄蔓延
开来。
时间回到此刻。
听完封悠之这一系列讲述的傅长乐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她实在经不住那一百八十斤的客栈老板晃着那一声颤悠悠的肥肉在门口哭的声泪俱下，一挥手带着十三去了魏成舟准备好的官署，总算吃上了乌紫乌紫的桑葚和热乎乎的酸辣汤，最后额外加了一份沂阳最新风靡起来的槐花臭豆腐。
影九回来的时候，傅长乐正靠在躺椅上，坐在她身侧的十三捧着一卷墨迹未干册子一板一眼念道：“人死后半个时辰到两个时辰，身体开始僵硬，头发竖立，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是尸僵扩散至全身，六个时辰后达到顶峰，十二个时辰后开始缓解……”
夜静森森，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腐败酸味，影九捏着情报的手微微颤抖，乖巧而自觉地闭紧了嘴，端起侍女刚送上来的鸡汤面“呲溜”吸了一口。
“……待尸僵消失后，尸体重新变得柔软，四肢就像软滑的面条……”
“咳咳咳！”影九差点没被嘴里的面条呛死，筷子一撂怒道：“十三，你诚心的是不是？！”
十三晃了晃手里的册子，模样无辜：“内容是封悠之写的。”
影九转而怒瞪还在埋头奋笔疾书的封大神医。
“我为什么大半夜饿着肚子在这里写人死后的尸体状况科普大全，那就要问问我们的左护法大人了！”封悠之磨着牙将最后一张纸塞到十三手里，“我以后再跟她打赌我就是狗！”
傅长乐握着蘸着朱砂的毛笔不说话。
她就着十三的手喝了一口清茶，又拿出尸检单和圈出来的尸僵状况细细对比了一遍，若有所思道：“凶手如何从密室脱身我差不多猜到了。至于剩下的……阿九，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吗？”
“查到了，和你先前的猜测一致，这章鸿丹平日里惯用左手，花房里的花枝也皆是左切手法，可他桌上那副未绘完的丹青，却是右利笔法。”
影九说着在衣袖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摊在桌上：“他的丹青小有名气，在市面上流通的丹青画
像，以及这作废的画稿，我都找名家鉴定过，这笔法确认是右手所绘无疑。”
这一点，也和封悠之那张验尸单上，左手的花刺刮痕和右手中指左侧的薄茧对上了。
“至于那位阿良本名秦良，他双亲早故，家中唯有一妹，体弱多病，汤药不离。”影九想到今日见到的那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妹妹这些年，可以说是用金贵药材吊着一口气。这秦良自己在章府为仆，里家却请了一个老婆子照顾妹妹，也算邻里间的一桩奇谈了。”
只不过秦良一个下人的俸禄是如何支撑金贵药材和雇人的花销，影九却是没能查到明确的证据，只听说秦家那位妹妹三句话不离章老家主心善，章老家主大恩。
“最后一点，我们的人暗地里在秦家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搜了三遍，并未找到那株价值万金的绿牡丹。”说到这里，纵然见惯了傅长乐心思缜密断案如神，影九依旧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株绿牡丹真的没有被毁掉吗？若真如此，那当时所有人都见到的章鸿丹尸体上的绿牡丹花瓣又是从何而来？”
这也是次日一早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魏成舟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对他来说，杀人密室被破解重要，但若那盆几乎已经确认被毁的贡品真的能完好无损地被找回来，功过相抵，这整件事对他的仕途的不利影响必然会降到最低，说不定机缘到时还能反推上一把。
这位知府大人心中所念所想傅长乐自然知道，她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指着那副丹青上的花枝道：“这幅画上的绿牡丹枝条纤细飘逸，节间长短不一，单纯作画角度来说，这花枝很美，很漂亮。”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事实上，绿牡丹花枝粗壮弯曲，节间随枝长而长。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艺术性修改。但一个据说花费了半辈子心血、呕心沥血将绿牡丹当做亲生孩子培育长大的人，在作画时将花枝改成了和事实上完全不同的纤柔飘逸之态，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丹青古不
怪古怪暂且不说，现在让众人更一头雾水的是：“左护法你怎么会知道绿牡丹的花枝是怎么样的？”
十三等人都知道，傅长乐应该从来都未见过绿牡丹才是。
“我昨日一早去花房转了一圈，看到几盆半粉半绿的牡丹，想来应该是培育出那盆绿牡丹的前期品种，花枝无一例外都是粗壮弯曲。”傅长乐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应该也可以解释凶案现场尸体上那破碎的绿牡丹花瓣出自何处。”
“你是说那花瓣，是另一株还未完全培育成功的绿牡丹？”
“不能说是未成功，应该说是品相不是最好的绿牡丹。”
花种培育从来都不是一个短期过程。
尤其是像绿牡丹这等颠覆性的珍品，一代代筛选育种、再筛选育种，期间不知经历多少代花种，才能养出第一株没有一丝杂色的绿牡丹。
但从听风阁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去年一举夺得花王的那株绿牡丹堪称绝品。
通体青翠欲滴，宛如最上等的极品翡翠，要说第一代绿牡丹就是这等绝品，傅长乐是不信的。
可问题是现如今包括章家人在内，竟是谁也没见过其他任何一株绿牡丹。
傅长乐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是章鸿丹提前毁了所有的培育过程中得到的绿牡丹，只留下一株绝品绿牡丹在万花超会上一鸣惊人。
物以稀为贵。
章鸿丹显然比任何人都深谙这个道理。
“只是这世上并没有太多人能狠下心毁掉自己的半生心血，章鸿丹连画作废稿都服服帖帖收整好，他在对待那一院子娇花的态度，也未免太狠心了些，除非……”
“除非那并不是他的心血。”
傅长乐这句话刚落，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同一个人的名字——
“阿良？”
魏成舟不敢置信道：“左护法你是说，真正培育出绿牡丹的人，是阿良？”
傅长乐点头：“这也是我猜测那株即将成为贡品的绿牡丹还未被毁掉的原因。还是那句话，没多少人能狠下心毁掉用心血浇灌而成的得意
之作，就像章鸿丹绝舍不得毁掉丹青。为了不让人在秦良左剪花枝的手法上看出什么破绽，他甚至在多年前就开始将自己从右利手硬生生变为左利手，可即使如此，他也没能舍掉他真正喜爱的，丹青。”
不说魏成舟，就连亲自替傅长乐查了所有情报的影九都听得愣住了，他转头看着丹青上那株栩栩如生妖冶无比的绿牡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封悠之从头到尾对这株万人追捧的绿牡丹没什么兴趣，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昨夜听到一半就被十三赶出去密室杀人手法，这会儿忍不住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就算是秦良杀了章鸿丹，可他到底是怎么从密室脱身的？那扇只从屋内锁上的门，又是如何上的锁？”
“秦良在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其实门并未上锁。”
傅长乐走到门边，抬手拿起那截短短的木栓，松手。
“咔嚓”一声，木栓落入凹槽。
“真正锁上这扇门的，是已经被杀死的章鸿丹。”
“在他死了六个时辰之后。”
“这一点，还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以为三章能写完的，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个案子比较简单，线索也都出来了，下一章解开密室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