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御史逼问朱由校
九月初九寅时，
午门外大臣们三五成群，唯有方从哲独自一人，也无人搭话。
同为内阁大学士的刘一燝用胳膊撞了撞杨涟，轻声说了句：“方首辅这些时日苍老了不少啊。”
“形势比人强，身为浙江人却没有明确派系，浙党又不支持他，同僚们想让他下去，你我二人意见相左又有何用。”
“也是如此。”
“老刘啊，你是真关心还是跟我假惺惺来了，谁不知道下一任大概率就是你刘首辅。”
“你觉得我是假惺惺么？”刘一燝闭目养神起来。
“要我说，你就是猴子作妖还要带个面具装慈悲，一个和稀泥的首辅我看不如你去当。”
“杨大人慎言，结党营私可是杀头之罪。”
杨涟当即对着刘一燝腰侧来了一拳，低声啐了一声：“装你娘！”
刘一燝依旧闭目，看不出是愠怒还是古井无波。
在他们身后更是有不少聚在一起的官员，低声商量着一会儿早朝的事，唯有御史冯三元显得有些义愤填膺。
“方老乌龟，老子不要这条命也要再参你一本。”
此时午门钟声响起，方从哲略显蹒跚地走入了午门内，身后谩骂淹没在钟声里。
似与他无关。
天蒙蒙亮，待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早朝刚开始就进入了水深火热的阶段。
作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率先开口：
“陛下任命徐光启、毕懋康、宋家二兄弟一事，内阁通过徐光启与毕懋康，宋应星二人……”
方从哲说完看了眼杨涟，杨涟白了一眼方从哲，从队伍中出列沉声：
“既然方首辅不愿意当恶人，那就由我来说理由。”
杨涟向朱由校拱手后继续开口：“回陛下，宋应昇二兄弟只是万历四十三年（1615）的举人，于理于情都不可直接提拔为正四品官员。
若是陛下日后皆以太祖托梦为缘由，我大明朝堂任免岂不是乱了套了。
所以内阁不予通过。”
朱由校被反驳的还真没脾气，不过宋应星两人品级不急于一时，日后再提拔也可。
“朕知道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冯三元跳出人群，行礼后就指着方从哲直言不讳：
“陛下，方从哲滥用李可灼，致使先帝体弱，有杀头之罪！”
郭如楚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也沉声奏请：“陛下，臣以为方从哲此人品行大有问题，李可灼致使先帝体弱，他仅仅罚了李可灼一年俸禄，不知道私下里收了多少好处。”
冯三元：“还请陛下砍了这方老乌龟。”
朱由校对一旁不多远的一名大汉将军招了招手，待对方走近后抽出了对方的佩刀，扔到了台下。
“那你杀了吧。”
冯三元被朱由校清冷的声音吓了一跳，略微犹豫后一咬牙大吼一声捡起刀就朝方从哲冲了过去。
方从哲仿佛被吓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杨涟与左光斗两人一人抱住冯三元，一人去夺他的刀。
“方大人冷静啊，朝堂上怎可动兵刃。”
“我与祸害朝堂的当老乌龟势不两立，今日定要跟他分个你死我活。”
冯三元被左光斗一人死死抱着，手中的刀终于被杨涟夺过递给了一旁的宦官。
“冯大人，闹也要有个限度。”
冯三元终于冷静了下来，但看向方从哲的眼神依旧不善，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他。
“闹够了么？”朱由校眼神漠然地看向台下乱作一团的朝会。
“还请陛下原谅冯御史之大不敬。”
杨涟躬身行礼，他想起乾清宫前的血案，生怕皇帝真把冯三元给宰了。
冯三元本来还想再跳脚骂几句方从哲，隐隐觉得气氛不对，朝皇帝行礼说了句：
“闹够了，但臣实不忍有如此之人当相，亡我朝堂啊。”
“朕知道了，还有事么？”
“陛下，臣王锵仁有事要奏。”
冯三元与郭如楚对视一眼，心里说道狠角色来了，咱们还是先退回去吧。
“说！”朱由校下意识撇了眼那把在台下一个小宦官手里的长刀。
王锵仁一开口果然语出惊人：
“陛下待圣母如何，哕鸾宫大火，母女二人尸骨无存，当真是被大火烧死的么，这火又是谁放的？
倘若不是大火烧死的，那她母女二人去哪里呢？
还请陛下明言。”
“你的意思就是朕杀的？”朱由校声音冰冷，可台下人好似没有听出来。
“臣不敢，还请陛下明言选侍与皇八妹何在？”
整个奉天门前一时寂静无比，连刚才提刀的冯三元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一句：“牛掰。”
“还请陛下直言，为何虐待选侍与皇八妹。”王锵仁步步紧逼。
“陛下为何不顾养育之恩，为何不顾兄妹之情，事后还故作悲伤。”
又有人站出与王锵仁站在一起，说出的话更是直接、露骨。
“陛下在先帝灵前为何大动兵刃，致使内宫臣子血流成河。”
“陛下为何不顾孝道，接连软禁两位先帝宠妃。”
……
一连踏出四五人与王锵仁站在一起，问出的问题更是一个比一个毒辣。
是狠毒。
“朕只说一次，选侍与朕有虐母杀母之仇。
郑贵妃与朕有杀父之仇，更有害朕之心与实际作为。
然朕念孝道，始终礼遇二人，哕鸾宫大火实属意外。若再有人多言，朕必杀你。”
“陛下所言非假，当初乾宁宫一事我与英国公等人是在场的。”杨涟站出表了态。
“陛下竟想用刀锋堵住我们御史之口不成，臣等之言哪个不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
王锵仁身旁一人丝毫不怕，继续逼问朱由校。
“哦？刚才为郑李二人在乾清宫前的行为辩护者也是你吧？”
“臣非为她二人辩护，实为我大明着想，不忍陛下在史书上留下不孝之骂名。”
朱由校眯起眼看向这群文官们，脑中浮现出一句话：
他们不是一个密集的群体，而是一个群体的本能，就是遇到问题时，会不约而同的采取同一个措施。
朝会后，朱由校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李进贤给魏忠贤传话：
“早朝朕很不高兴。”
这朝堂该乱一乱了，乱了他才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