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纹身
夏昔往突然能理解追星一族的心情，觉得喜欢就有权利管着别人的方方面面。不过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纹个花脸吗？”他给大虎发了信息，头也没抬的问尊敬的顾客。
紧接着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向他投来，江停晚认真的问：“纹哪儿？”
“？”
他不过随口一侃，没想到还有被采纳的希望，迟疑了一下诧异的回眸，缓缓道：“脸上。”
只见江停晚略一思索，一本正经的摆了摆手，断然拒绝：“那不行，我这张帅脸惊世骇俗，遮住了会有很多女孩子要哭的。”
夏昔往短促笑了声：“你还挺自恋。”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种一枝独秀的傻逼，往往语出惊人。
他不屑的撇撇嘴，对于这样过度自恋的言论，已经生出了抗体，毕竟从小到大听他妈念叨得都生出耳茧了。
冷嘲热讽还没来得及脱口，粗狂的男声就从天而降，人未到，声先至，大虎三步并一步飞跨下楼，站定后扶胸90度鞠躬。
“欢迎光临！龙纹天下头牌技师为您服务！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求？”
……
夏昔往抬起胳膊横在眼前，简直不忍直视，他一手撑起来的作为小破店的气势，就被这厮过度的热情打散升天了。
余光瞥见处变不惊的江停晚，他相当自然的站起来，走近大虎，和“头牌技师”握了握手，就纹身样式攀谈起来。
场面像极了老朋友会面，热络得不像话。
夏昔往依稀记得天宁中学里，同学们印象中的隐藏校友都是清高而冷漠，眼高于顶，为人处世高调得离谱，整个一横着走的大闸蟹。
他实在是很难把不近人情、一天能弄哭十几个追求者的冷血动物，与这个和狗腿子相谈甚欢的人联系在一起，这不太像大佬该做的事，太他妈有人情味儿。
“这个样式好看。”管虎忽悠带骗的指着平板上的大图说道。
那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头狮子，极为繁复，以一个摄人的姿势龙盘虎踞的爬在背上。
夏昔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纹的越多他们赚的也越多，但本着不摧残祖国花骨朵的道德底线，他们确实不做未成年生意，江停晚现在应该在成年前后横跳，但无论成年与否，如此大面积，对升学和工作多少有点影响。
但见那人点头如捣蒜，一秒都不带犹豫的附和：“好看好看。”
……他脑袋里立马冒出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夏昔往一把推开管虎，从他手里抢过平板，阴恻恻的开口：“要混哪条街？给你挑个气派的。”
江停晚的视线跟着图走，刚想说自己不混街，就看见拿着平板的人一个手抖给图删了。。
“哎呀，不好意思，手抖了。”他一开始确实是想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这不主要是怕城管真把他们店给抄了嘛。
“卧槽！卧槽！！”管虎一脸吃惊，着急忙慌的抢过去，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悲哀的发现他的宝贝连备份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他妈是来砸我招牌的吧！镇店之宝你给我删了？”
管虎悲痛欲绝，夏昔往不为所动，但也只是表面强装镇定，毕竟这个所谓的镇店之宝，是他一个月的心血。他压低声音说：“你叫唤个什么劲，赔你一张不就完了。”
“不行！”管虎哭丧着竖起三根手指，“三倍赔偿，外加精神损失费。”
夏昔往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偏开了头，发现江停晚正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扬了扬平板，招呼他过来：“他不专业，我来挑图就好，或者你自己有没有看中的？”
“有啊。”江停晚立即掏出手机，拨弄一番给他看了张青红柳绿的关公图。
夏昔往尴尬的瞥了一眼，无意间看到百度搜索框，输入着：十大阴间纹身。
……
“抱歉，太复杂了纹不了。”
“我看看。”管虎一步跨上前，还没触到手机，就被夏昔往拽着衣摆拖到身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个数：“4张。”
管虎福至心灵，会心一笑，退到角落里去了。
江停晚听不清他们的耳语，又把图往下翻了一翻，给他看下一张。
“这也不行，染料不够。”
“面积太大，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技术达不到。”
……
一连看了四五张，夏昔往实在不想再被强行灌输《十大阴间纹身》了，推开他的手机，循循善诱道：“说实话，都很丑。钻胡同巷的早就不纹这个了，不过要是想把人唬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笑死也是一样的。”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诚实的商家了，连他自己都感动得五体投地。
江停晚显然也很惊奇，疑惑的问：“你真的不是来砸招牌的？”
“自然不是。”
“那你还挺可爱。”
夏昔往心说可拉倒吧，傻的可爱。
“那行吧，你替我挑一个。”江停晚最终妥协。
“好。”夏昔往点头答应，手下麻利的翻动，很快挑了张大眼美女递给他。
江停晚：“”
他眯起了眼，凑近仔细观摩了起来，说话间呼吸悉数撒在夏昔往手背上：“纹张大脸？”
“谁说纹脸？”他拿着平板退了一步，举起爬满鸡皮疙瘩的左手，指了指眼角处：“纹这个。”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几乎微不可察。
江停晚不理解的看向他：“这位小画家，麻烦您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要做的是纹身，不是针灸。”
夏昔往当即将平板环在胸前，下了逐客令。“那算了，那就没啥好纹的了。”
他盘算着等他一走，就将他踢出交流群，有差评也憋着，不影响他继续做生意。
江停晚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无功而返更让人恼火的事了，夏昔往不理解，为什么这人还能笑出来。
正疑惑着，就听他懒洋洋的说：“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长这么大没见过。”
夏昔往“切”一声，不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今天给你长长见识。”
反正就是不给他纹呗，江停晚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小画家变着法子打发他。
不过小画家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除了为人冷淡了些，其他一切都好，他来这里也并不是纯粹的拿人家寻开心，是真的有东西要纹。
他撸起半截袖子，露出大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不开玩笑了，给我纹个低音谱号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真想纹，你阻止不了我。”
“有图磨蹭这么久，好玩呢？”夏昔往蹿起一股无名火，马上就要烧到头顶，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是你们在一直给我推荐吗？我就不能多挑几个？”
有理有理，夏昔往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傻逼，强压下心底的不痛快，他皮笑肉不笑的吐字：“能。”
“不过样式太简单，不，想，纹。”
江停晚笑了，还要他求着老板做生意不成？架子还挺大。
“你不做这个生意也有别人做，不如把这个钱赚了，我出三倍。”他微笑着提议，给足了面子。
这种事发生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店身上，着实诡异，夏昔往觉得受宠若惊。
不过他完全没有一个身为一个老板的觉悟，只是打心底觉得他说得还是有理，风云校友已经毕业了，纹成木乃伊都不关他的事，更管不着，就勉强答应了他。
然后再三强调了一遍“不做未成年人生意”，确认了他的年龄。
他说：虚岁18。
……
闻言夏昔往脸一黑，江停晚见他又要赶人，立马补充：“也有黑店不管这些，你不做还是有人做。”
很有说服力，夏昔往当机立断，冷冷道：“加钱。”
……
“我他妈，原谅我怀疑你是个砸招牌的。”
生意算是谈成了，蹲在墙角玩手机的管虎终于有了事做，十分殷勤的准备起了工具，他手里捏着一寸多长的纹身针，大步流星的来来回回，明晃晃的银光也跟着满屋子跑，江停晚明显僵硬了一下。
夏昔往没能错过他那点儿错愕，幸灾乐祸问：“怕？”
“有啥怕的。”江停晚说。
“是没啥好怕的，”管虎闻言停下脚步，当着他的面将针装进机子里，展示着只余两毫米的针头，“你纹的大臂，就像打脸和打屁股的区别，打打屁股，顶多算一级疼痛，保证你能谈笑风生。”
这个比喻……
虽然不太恰当，但很形象，纹身的疼痛程度是随着面积和位置而定的，也因人而异，夏昔往见过柔弱小姑娘纹完面不改色的，也见过九尺大汉声泪俱下的。
“侧过去。”
“哦。”江停晚乖巧的挪动身子，把半截袖子撸到了肩膀上。
夏昔往目测了一下手臂比例，因为太过细长，想要小面积纹，就得整体缩小。
他心里有了底，至少按他的想法纹，不穿背心是绝对能不见天日。
随手抽了支勾线笔，笔头因太久没过水而僵硬，也不知道江停晚看成了什么凶器，才刚触上皮肤就猛一瑟缩：“我操！”
“勾线笔……”夏昔往无奈的冲他扬了扬。
看清后表情有点儿挂不住，闪过一丝裂缝，他搓了搓手臂：“我知道，就是有点儿痒。”
夏昔往“嗯”了声，说：“忍着点。”
纹身的人形形色色，勇的不少，怂的也不少，他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怂，紧张得浑身绷直，也是真的勇，死要面子活受罪。
作为“施暴”人，他没感受过被摁着“挠痒痒”的感觉，不然也不会理直气壮的拽着人家胳膊往死里挠。
“叫你别动！”夏昔往看着简单的音符拉出去一条长长的尾巴，恼火的垂了笔。
“我去，这么凶？”江停晚立马不动了，被吼得一愣，凝视他。
“待客之道。”夏昔往蘸了酒精用力的擦拭那条尾巴，手下的皮肤一退再退，擦完红了一大片。
江停晚倒抽一口凉气，被迫感受了一波“痒刑”，简直生不如死，垂在腿上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到抵是按捺住了掀人的冲动。
“我觉得我在花钱买罪受。”
“那你觉悟得不算太迟，”夏昔往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是指你的服务态度，能温柔点儿吗，我付钱的。”
他当然知道付钱，只不过——“温柔一点儿加钱吗？”
“黑店啊。”江停晚觉得自己长了好大一波见识，一句感慨没忍住脱口而出，刚说完，胳膊就被暴力的固定好。
“加加加！”他捂了把快脱臼的关节，骑虎难下的选择了屈服。
夏昔往非常欠揍的对他展露一个笑容，随后一言不发，埋头认真的勾了起来。
温柔是温柔了不少，只不过动作太过小心翼翼，冰冷的指尖比笔头划过还难以忍受，搔得他一阵阵战栗。
好在图样简单，用时五分钟不到，大概的轮廓就跃然其上。
“好了。”夏昔往拍拍他的肩膀，眯眼看了看。
江停晚如获大赦，扭头欣赏，嗯，是挺不错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低音谱号。
“来吧，准备一下，要开始了。”夏昔往说。
“准备什么？”一窍不通的江停晚满脸懵逼。
“准备受刑，放松点儿别紧张。”
……
能和受刑搭上边儿，能不紧张吗。
“小往，别吓他。”管虎早就一切准备就绪，拍拍夏昔往，让他起身让开位置，然后带着割线机坐了上去。
江停晚看着管虎拿着一排排针头在他身边坐下，又看了看要离开的夏昔往，警惕的问：“不是你纹？”
“我手抖。”夏昔往对他耸耸肩，如实回答。
……
“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