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昏（十六）
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所过不去的坎。凡是降临在你头顶的，都是你能克服的困难，不过有一个前提，除非你不想去克服。可是说者容易，动者难。
十六 7月21日 晴
或许是东山上的烈日过于毒辣，在那一瞬间，我处在了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说的被“迷惑”的状态，我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摔倒在草丛中，竟被野草割破了耳朵。
母亲为我找来了创可贴将伤口遮盖，又拿来一块冰箱里冻得结实的雪糕，在冰凉的刺激下，似乎耳朵上的疼痛有所减轻。
“你去哪了？”
父亲坐在我身边，他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表情严肃的望着我，眼神中还多了一丝责备。
“你是不是给魏东说什么了？”
看到父亲的模样，我突然想到了在东山索道的时候，接到的魏东电话，顿时那种愤懑瞬间爆发。
“废话，我肯定打了。”
让我意外的是，父亲并没有否认，相反他则是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像是某种愿望达成之后的骄傲，在看到我的表情后略微收敛。
“你一天天的干嘛呢？查什么案子呢？看了几本书就想付诸于实践，还幻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找到所谓的真相。如果破案这么简单，那要警察干嘛？”父亲说着，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电话，继续说到：
“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一点点的知识支撑，没有专业的侦查能力，你靠什么去查案？靠你的一腔热血？再者说了，哪有那么多的真相？”
父亲的话戳中了我的痛点。他说的对，我是普通老百姓，查案应该是警察们的事，毕竟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凭我的一腔热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可能因为我的冒失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我刚才喷涌而出的愤怒瞬间便消失了大半，转而是一种无助和失落。或许父亲看到了我的表情，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的说到：
“我听魏东说了，说刘刚强的父亲和吕青山都提出再不去追究了。既然人家家里人都选择了放弃，你还在纠结什么？再者说了，你怎么就能确定吕青泉的死和刘刚强的死能联系到一起？”
果然，这个魏东和我父亲说了很多，连我的猜测都一清二楚。
“我……”
我刚想将今天发生的事和这几天的推测联系起来，转念又一想，既然人们看重的是证据，那我就去找，用自己的方式找，即便得到的不是自己猜测的答案，那我也不会后悔。对于其他人，或许我并不需要去解释清楚。
“行了，省城的疫情又严重了，最近你还是少出门吧，万一有从外地来下关县的人，还是不要接触的好。”父亲摆了摆手，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想再去纠缠这些事。于是我们俩就这样围坐在茶几前，直到母亲端上饭菜，一直都没有说话。
“吕青山那边下午给我打电话了，我可能晚上要去他哥那边，回来的迟。”父亲边吃饭边说着，而母亲则是一脸无奈，片刻后说到：
“怎么了？有人叫你去当孝子吗？”
母亲所谓的“孝子”我明白，这是下关县的民俗，有去世的人家，晚上为了能彻夜的守灵，也为了“陪伴”死去的人，以慰藉后人，一般主家都会支起打牌的桌子，让那些其实与“亡人”不相干的人们能陪着，热闹热闹。
想必我父亲便是被人叫着去打牌了。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父亲和吕青山是朋友，对方的哥哥意外去世，免不了要去应邀的。
不过让我有点意外的，就是像吕青泉这种意外坠亡的情况，按照下关县的迷信，自然是不应该大办特办的，尤其是在这种疫情的情况下。可是没有想到他弟弟吕青山似乎并没有想要低调处理的意思，这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你看看你，人家叫着帮忙，我总得去看看吧。”父亲说着，将最后一口面咽下，随即喝干了碗里的汤水，又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嘴里，还未等咽下，便站起身就要离去。
我见状赶忙站了起来，同样将碗里的面吃了干净。
“怎么了？你也要跟着你爸去当‘孝子’吗？”母亲转过头来望着我，倒是让我一阵语塞。
“我刚才给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去啊？”父亲见状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行吧，你去看看吧，反正在家待着也没事。”
当我和父亲来到县城那个高档小区门口时，小区院子里已经亮起了几支大灯，和中午相比，围绕在灵堂周围又多了几支蓝色的帐篷，还有一个摆满了食物的案桌，几个人影正围在案桌旁忙碌着，而在帐篷敞开的门窗望去，牌桌前已经围上了人，这些人边喝酒边打牌，叫嚷声在整个小区的中庭回荡着。
“老陈来了！走走走！”
就在我和父亲站在原地张望之际，一名中年赤裸着上身走到父亲身边，话音未落，已经将父亲拉扯着进入到其中一顶帐篷中，很快便没了踪迹，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发呆。
传说人死后灵魂不会立马离开，尤其像吕青泉这样意外死亡的人。如果此时的吕青泉还有灵魂在这里徘徊，他看到这一幕，会有怎么样的想法？他会安心吗？
“你怎么又来了？”
就在我感慨之际，魏东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转头望去，在灯光照射下，魏东穿着一身运动装，身上散发着流汗之后的热浪，头发一缕缕粘在头皮上，还在滴落着汗水。
“我和我爸来的。”
在看到魏东的一瞬间，我内心突然涌出了一丝不安，下午打电话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可不想再被眼前的人驱赶。
“别误会，我只是锻炼之后路过来看看。你爸也是奇怪，让我不要把你牵扯进来，却又自己带着你来。搞不懂。”
魏东望着灵堂的方向，那里有几支风扇正在给灵堂降温。
“这么说，人家不查了吗？”
我同样望向了灵堂位置，还是忍不住问道。
“嗯，不过我给我们局长说了，我还是想再查查。”
魏东语气中多了坚毅。
“不是，你给我说干嘛？”
“没事，走了。”
魏东说完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