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污染物的行进速度很快,眼睛睁不开,沈落晖通过体感感受到他们从水里到松软的泥土里,接着又到水里,距地面少说也得有三、四百米了。
不知过了多久,污染物的速度有了一个明显的放缓,沈落晖抓住机会,对着前方连开几木仓,污染物吃痛,往前窜了一段距离后,猛地一甩,沈落晖连带着还抓着他的人瞬间腾空,下一秒便又落在了地上。
沈落晖的防御姿势还没摆完,不过索性下落距离不高,除了屁股摔得有点疼,其余并无大碍。
地上有不算小的水流,沈落晖触地的部分都能感受到凉意,完全的黑暗,哪怕沈落晖并不怕黑,除了视觉以外的四感也本能地变得灵敏起来。沈落晖没有急着开灯,只是先将直到现在还牢牢箍在他小臂上的手给扯了下来。
那个人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沈落晖也没有探究的想法,只是从腰包里掏出了几根荧光棒折了扔在各处,微弱的光让沈落晖勉强能看清环境。
他们正在一个半圆形的石洞中,从他们落下来后,沈落晖就一直能听到屑屑索索的声响在洞穴中回响,仿佛平时一只螃蟹的声音被放大了几百倍,这种噪声一刻也没有停过。
是那只污染物生的小螃蟹,沈落晖很清楚,可那只污染物去哪里了?在甩下他们后,它似乎就消失了,按照沈落晖对付污染物的经验,它可能是在之前受了伤,这时候正在进食来恢复。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料理”他们吧,沈落晖这样想着,拖着尚还不知道是谁的那个人的腿,将他靠在了石壁上,而他自己则走到稍远处,也背靠着洞壁,尽量放缓了呼吸,静静等待着。
不断有小螃蟹从他身边,甚至是身上爬过,沈落晖就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等他们之前造成的动静差不多平息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很大的利器划过石头的声音,洞穴里瞬间变得很安静,接着很轻微的屑索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沈落晖不远处。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落晖看到了它,它停在之前沈落晖所在的地方,身体和成年青蟹差不多大,但那钳子却大的离谱,约莫有成人男性的小臂那么长,它转了两圈,发现猎物不见后,挥舞着大钳子,爆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类似于昆虫翅膀高频率扇动的声音,但更尖锐,这声音在这个洞穴里形成了回声,不能用任何象声词来形容。
小螃蟹们骚动起来,它们开始快速移动,并且用钳子去夹、去戳,荧光灯的光时不时被覆盖住。沈落晖身上有软甲没啥感觉,但那个仍在昏迷的却是惨了,沈落晖只听到一声痛呼,就隐约看见那只污染物快速向那人的方向移动。
沈落晖趁着一片混乱,也悄悄向那边挪过去,那群小螃蟹似乎知道母亲来了,便主动散开,将猎物优先给母亲服用,污染物耀武扬威地向他靠近,却没有立即开吃,而是绕着他转了一圈,最终停在水中打量,似乎是对这个猎物很满意。
它不知道沈落晖此时就站在它身后,沈落晖就是在这时打开头上的照明灯的,污染物尚还没有进化到脱离物种特性的程度,一下子僵住了。
这种距离沈落晖不可能射不中,只是螃蟹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它移动了一下,原本应正中背部的子弹只是打断了它的三条腿。
它再次发出了声响,小螃蟹们向沈落晖聚集过来,但沈落晖怎么可能放虎归山呢?他一脚踩住已经断了三条腿、想要爬走的螃蟹,伸出了木仓,眼都不眨地打空了弹夹。
木仓声在这狭小的区域回响,污染物在轻微的挣扎后不再动弹,沈落晖没有把脚挪开,而是立即更换了一个弹夹,再次射击。
做完这一切他犹嫌不够,掏出一瓶酒精和小型的□□,焚得那螃蟹只剩下一对张牙舞爪的大钳子和背壳,背壳上三处水滴状的红痕细看其实是种晶体,此时已经由里到外都碎裂了,一直在污染物周围弥散的灰烬此时就像真的灰尘一样飘散在空中。
沈落晖在背壳上用脚碾了碾,让那红色晶体彻底散开,又将那对钳子包起来放在包里。
然后,沈落晖这才转过头查看仍昏迷着的人。
是卷毛。
卷毛潜水服破破烂烂的,浑身上下有多处伤,脑袋不知磕到了哪,肿了一个大包,到现在也还没有醒,不过他各项生命体征都挺正常的。
沈落晖倒是对于卷毛顽强的生命力不太满意,对于他来说,卷毛死了才是最好的,思考了几秒,各种阴暗的想法不断翻涌,但最终他只是把卷毛捆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绕着这个小洞穴转了一圈,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四通八达,附近的洞穴中同样密密麻麻分布着小螃蟹,由于母亲的死亡,不再受控的它们开始四散开来。
数量太多,沈落晖只是清理出一个安全的地方便不再动弹。
卷毛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疼,身上也疼,他忍不住发出轻吟。
我这是在哪……哦,我跟重辞青一起被污染物拖下了水,想起这个,卷毛瞬间清醒。
对了,重辞青呢?
“你醒啦?”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沈落晖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与此同时,一束光也照了过来,卷毛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他刚想抬手遮挡,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了背后。
咦!!!这是啥啊!!!卷毛扭动着身体试图逃脱。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太阳穴,卷毛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他停止了一切动作,小心翼翼道:“哥,大哥,别杀我,你想知道啥我都说!”
沈落晖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了他仍然发懵的脑袋,“行,说说吧,谁派你来的?让你来干什么?”
卷毛瞬间一个激灵,他谄笑了两声,“重先生,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
“你该不会觉得我手里拿的是假木仓吧?”沈落晖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俯下身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沈落晖的眼镜早就摘了下来,棕色的眼镜在灯光的阴影下倒像是黑色的,卷毛看着他的眼睛,却想起了小时候老家废弃了的那口井,每次经过他都会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一个男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他就让我来保护你!”
“说详细点。”同时传来的还有拉动手木仓保险的声音。
卷毛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过度的紧张让他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呜呜,那个男的的脸我不记得了!”
“你驴我呢。”沈落晖很平静,但卷毛却听出了浓浓的威胁之意。
“没没没,我是真记不清了!见他的时候还看得很清楚!但是我一回家就完全想不起来了!真的!我就记得他长得很帅!很漂亮!”
这即视感,不会是那家伙吧?沈落晖脑海中冒出了神秘人的样子。
“还有呢?”
“他给了一张你的图片,所以昨天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
“对了,对了!他还开玩笑说你可能会想要干掉我,让我自己小心一点……”卷毛声音越来越低,回忆起来只觉得悔不当初,当时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他理所当然认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是没想到……
卷毛想哭,但他不敢。
“他就让我跟着你……尽量贴身保护你,呜,重先生,我真的没干坏事啊!我也不敢干坏事啊!当时我都是仔仔细细看过他的条件的,没有啥不好的我才签合同的!”
沈落晖在卷毛说话过程中,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表演的成分,情绪也确实相当奔溃,如果说这都是假的,那沈落晖也只能承认是他技高一筹,不过这极大概率不可能。
“知道自己之后要怎么做吗?”沈落晖手指微微用力。
卷毛头皮一疼,忙不迭道:“明白,我以后就是您的人!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沈落晖转向污染物的残骸,也扯着卷毛去看,“否则,那个就是你的下场。”
卷毛:!!!
因为这个插曲,沈落晖的时间不太来得及,给卷毛松绑后很快就上路了,沈落晖对照着地图左拐右拐带路,卷毛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他们慢慢走到了管道系统,中间有一段灯还亮着,设备也看起来比较新,似乎还在使用,但他们很快就穿过了那一段,又陷入了黑暗中。
黑暗和寂静实在使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卷毛只觉得走了好久,但回想起来似乎又没有那么久,沈落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他道:“好了,你……”
接下来的话被远处传来的“嘎啦啦啦”声打断了,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眩晕感随之袭向了两人,沈落晖尚且能撑着墙壁苦苦抵抗,卷毛就直接向前一扑倒地了,脑袋又一次狠狠磕在了地上。
第二次更急促的嘶吼声很快来了,沈落晖终于再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黑暗中沈落晖再一次来到了熟悉的温室。
神秘人仍坐在之前那个位置上,正懒洋洋地冲他挥手,“好久不见啊~”
没有急着回复他,沈落晖发现这一次他似乎有了实体,与现实中的穿着一模一样,他轻轻跳了两下,弹跳能力也是正常水平。
“喂~”,“喂喂喂~”神秘人一直挥着手,像只得不到铲屎官关注的猫一样,发出各种声音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沈落晖没有一点理他的意思,转头去看摆放整齐的植物,它们仍被白雾笼罩着,只是雾气似乎没有上次那么浓了,有几株露出了一些茎杆和枝叶,沈落晖凑过去仔细查看,甚至伸手想要摸上去。
“诶呀~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哦~”神秘人打了个响指,沈落晖眼一花,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下来,打量了神秘人脸上依然浓厚的白雾一眼,很自然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个卷毛,怎么回事?”
“送过来保护你的呀?怎么了,不好用吗?”神秘人面前的白雾翻涌,形成了一个问号。
“哈!”沈落晖笑了,“就他那怂样,还保护我?!”
“怂不怂的有用不就行了嘛。”他摊了摊手,“那孩子可是少有的人才哦,要好好利用哦。”
“该不会他就值我的一亿元奖金吧?”曙光杯的奖金在开奖那天就发放了,但沈落晖一直没有收到,后来得知这是由他们的创始人亲自发放的,他就猜到神秘人就是曙光游戏的创始人,后面也证实了这一点。
“哈哈哈,他也就值个50万吧。”白雾中又浮现出了一个“哎嘿”的表情。
沈落晖眼角一抽,没有再纠结于这个不可能再得到更多回答的问题,“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看看……”
“嗯,你再不醒的话你最宠爱的部下就要死了哦~”
最宠爱的部下……这说的莫非是……沈落晖的眼眸微微睁大。
“没错,就是那个小龙女哦~”
没有丝毫迟疑,沈落晖立即退出了这个空间。
这段管道通路沈落晖很熟悉,醒来后脑袋还是晕的,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跄踉着向前跑去,越是接近出口,心中的不安就更甚,这让沈落晖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和头脑的眩晕,越跑越快。
绕过最后一个弯道,就能看到从出口洒进来的阳光,沈落晖径直冲了出去,这部分管道系统已经完全荒废了,它的出口离海极近,涨潮时只有三十多米的距离,所以沈落晖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不该存在于此时的一抹霞光,落入海中的太阳,正随波起伏,其间是半露出水面的苍白肌肤,她的长相美艳,现在却显得格外脆弱。
——是汤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