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再一次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沈落晖已经成了曙光特殊应对部门的部长，由于工作地点还没有布置好，再加上沈落晖自己的意愿，他暂时还是住在学校里。
当天中午，沈落晖就揣着军用的通讯设备和一把新手木仓被送了回来，下午易容师就带来了面具，并教会了沈落晖使用方法。
望着镜子里那张完全陌生的、平凡的脸，沈落晖敢肯定哪怕是最讨厌他的孤儿院院长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而他的名字也变成了重辞青，沈落晖这个人一夕之间就消失了，19年间在现实生活中留下的东西都装不满送到他手边的一个箱子。
接下来的几天，暗流涌动。
曙光和现实世界融合的消息已经散播了开来，虽然还没有官方消息，不过不少学校停课，企业停工，有很多人想要回家和家人在一起，但是世界融合导致各区域分散，铁路完全断了，而gps也失去了作用，只好暂留在原来的城市。
沈落晖所在的大学位于上海，这座临海城市在曙光中称得上前线，虽然在世界融合之后它的位置向后移了一段，前方还有应天都顶着，但不少人还是感到了恐慌，超市里的物资都被扫荡一空，507宿舍的人由于消息灵通，抢在之前就购买了完备的物资。
应对部门的地点很快就定下来了，一天之内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挂上了牌，所有办公人员都是年轻人，且都玩过曙光，沈落晖懒得理他们是从哪找来的那么多有才能又玩过游戏的人，反正只要好用就行了。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而在距离沈落晖不到百公里的应天都内，汤缨蕾正做着噩梦。
看不清面容的白大褂，浓郁到让人感觉恶心的消毒水味，望不到尽头的培养皿……
实验，拘禁，任务。
8岁以前的美好回忆同父母一起被埋葬在了火光深处，余下的都是痛苦到麻木的现实。
直到有一天，研究室的科研人员匆匆撤退，甚至连最珍贵的实验体都没带走，之后没多久，原先一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发出一声轰响，竟是被人从外面暴力破除了。
女孩的耳朵动了一下，分辨出来这些都是从未出现过的脚步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冷漠地想到，难道她的处境会有所改变吗？
脚步声接近了，最终停在了她的房门前，“实验体001号，听说她很危险，首领，你最好不要进去。”
一阵劝阻声中，一个人慢悠悠地靠近，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笑嘻嘻地抱着膝盖，头斜斜地枕在胳膊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右手的五个手指张开像逗猫棒一样乱挥。
“你好呀，小姑娘。”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青年也不在意，他向她伸出了手。
“跟我回家吧。”
青年原本若即若离的气质柔和了下来，一向冷漠轻佻的深棕色眼眸微微弯起，里面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少女在任务名单上见过他，按道理说，现在她应该趁青年没有防备时立即杀了他，但不知为何，她看着青年的笑脸却抬不起手。
为什么？女孩对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茫然。
一片沉寂，过了会，青年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少女心底涌出了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恐慌和不舍。
没想到青年只是踢了两下腿，声音又从上方传来。
“你不说话的话，就当你是默认喽？”
少女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眸中倒影出了青年的笑容，她不太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但也不知道发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青年。
“走喽，回家！”
青年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蹦跳着往外走，她本能地抓住了青年的西装领口，过强的力气一下就将它撕了个粉碎，两人皆是一愣。
她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碎步，又不安地看向青年，会丢下我吗？她想。
“哈哈哈好厉害呀！”出乎她意料的，青年居然笑了起来，他带着她开心地转了一圈，“这样的话，你以后就要保护好柔弱的我了哦～”
小女孩望着他的笑脸，缓慢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以后我来保护你。
石回川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就看见白发的半污染少年正无聊地摆着腿看守着汤缨蕾，说是看守，但他显然没有认真干。
注意到石回川进来，他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和他打了个招呼。
“啊，石小姐。”
“白沱，”石回川点头，“汤组长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镇定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去，首领就让我在这里看着她，以防她醒过来再失控。”
石回川算了算镇定剂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会就能醒，就也坐下来等。
白沱这会儿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摸鱼了，石回川虽然不是他的直系上司，但到底是领导，于是他自认不着痕迹地坐直了身体，这让在暗中观察他的石回川不禁感到好笑。
白沱同样也偷偷打量着石回川，他对石回川是有些好奇的，毕竟在整个互助会高层中，石回川从画风上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就比如现在。
她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立式旗袍，肩上披着杏仁黄的披肩，其边缘坠下的流苏轻轻晃动着，乌黑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又盘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明明已经三十岁了，但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白沱平时与石回川接触不多，这会儿又不能干其他事，便向她搭话。
两人聊了聊工作上的事，石回川与白沱设想的一样，是个温柔又好说话的人，说着说着，他言语就没了顾忌。
“说起来，刚刚屏幕上那个小白脸一样的男的是谁啊？石小姐知道吗？”
白沱浑然不知自己戳中了爆点，此时脑门上正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危”字。
石回川笑容一僵，顿了一下，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说起来白沱，你来互助会多久了？”
白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有一年半了吧。”
“一年半了呀……”石回川的声音依然温温柔柔的，“那怎么连我们的前首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哈？”蛇蛇呆滞。
她一脸这可不太行的表情，“看起来白沱你还没有完全融入互助会呢。这样吧，白沱你最近也没什么任务，就好好去学校补补课好了。”
石回川笑着吐露出了恶魔之语。
“作为首领的得力干将，怎么也得拿个第一才能回来吧。”
白沱：……我艹
石回川仍是笑着的，只是这笑意到不了眼底，“你现在就可以去准备准备了哦，应该马上就能安排好了，另外首领那边我会去说的，放心去吧。”
放心去吧……
去吧……
这几个字在白沱脑子里徘徊，他吐着魂没有骨头似的飘了出去，整个行进路线就像是一条蛇在游走。
石回川转头看向汤缨蕾，正对上她刚睁开还显得迷迷蒙蒙的双眼。
“小蕾！”
汤缨蕾空洞的眼神对上了石回川，石回川一惊，放缓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小蕾？”
漫长的几秒之后，汤缨蕾的眼中渐渐有了温度，黯淡的金色眼眸又熠熠生辉起来，“阿川姐。”
石回川松了一口气，她帮着汤缨蕾坐了起来。
汤缨蕾迟疑地开口：“首领他……真的还活着吗？”
“夏娃是从新世界的信号里截取的信息，应该不会出错，不过之后信号就断了，现在还没有重新连上，可以确定首领没有死，只是是外来者。”石回川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汤缨蕾用力点头，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五年……从首领消失到现在已经有5年了，这一次总算是找到了！
她抓紧了石回川的手，用变调的声音请求：“阿川姐……请你一定、一定要把首领带回来！”
“好！”
在汤缨蕾看不见的地方，石回川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忙活了几天，大部分事情有了基本的雏形和框架，沈落晖总算是得了点空，和室友们去食堂吃了顿饭，距他离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虽然室友们没有明说，但这顿饭就相当于一个欢送宴，吃得相当丰盛。
回来的路上，正好能经过学校里的人工湖，湖里养了很多锦鲤，他们就趴在桥上看了一会。
“水位是不是上涨了啊？”邱升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道。
人工湖里是有喷泉的，之前邱升都能看到露出来的喷嘴，今天却是没有看到了。
“应该是世界融合的关系吧。”最近也没下雨，世界融合确实是最合理的理由。
“感觉鱼也少了。”
“说不定是被人捞起来吃掉了哦。”沈落晖吓唬他，被李白桦用指关节敲了下脑袋。
他捂住脑袋，眼角挤出两滴眼泪，假装柔弱地向后退了几步，倚在桥上，“小桦桦，你居然……你居然……”
话还没说完，李白桦就被他百转千回的语气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翻了个白眼，拖着仍在嘟嘟囔囔的邱升和齐巴拉走了。
沈落晖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他后面肆意地笑出了声，等他笑完，几人已经走出了老远。
“诶，等等我呀。”他站直了身体，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了水面，他的视网膜上突然掠过了一道弧度，波澜随之荡漾开来。
沈落晖猛一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
刚刚……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