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汤组长，汤组长！你在吗！”天空下着大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昏暗的楼道里响起。
这里位于应天都的郊区，近海的地方，在多年前这里被污染物侵袭，之后虽然在外围建起了城墙，但也没有重建，基础设施都比较差。
这种街道在这样的深夜里，又下着雨，一般很少会有人会外出，但这个常理在今天被完全打破了，不久前韦佑坐着车一路过来，就看到沿街的屋檐下站满了人，但他们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完全没有互动，在狭小的空间中各自都警惕着身边的人。
韦佑以前可没见过这种奇特的邻里关系，也不敢多看，用雨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车就直冲进楼道里，他自然也没有发现有几人默默对视了一眼，跟在了他身后。
无人应答，楼道里的感应灯也突兀地暗了下去，韦佑整个人向后一弹，按耐住嘴边的尖叫，但喉咙里溢出的响声还是让感应灯重新亮了起来，只是电梯间的灯仍暗着，韦佑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只隐约觉得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
他吞了吞口水，颤着声又一次敲响了门，“汤……汤组长！是我啊！韦佑！”
就在他怀疑自己走错地方时，这一次门里总算传来了动静，先是虚浮的脚步声，后面又传来了清脆的玻璃瓶倒地的声音，最终随着一阵“嘎吱嘎吱”声，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吊带睡衣的女人倚在门框上，韦佑只觉得视野内一下子亮堂起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女人火红色的头发甚至比灯光还要耀眼，头顶奇异地突起了两个棕色的小角，鎏金色的眼眸让人不由想到融化的黄金，艳丽的容貌与这里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莫名透着脆弱的美感。
但这种美感在她开口说话时就完全被破坏了，汤缨蕾一脸不耐烦道：“啧！那么早来干嘛！不知道我在休假吗！”
“汤组长，现在是紧急情况呀！之前地震了您不知道吗……”
“行行行，你先进来吧！真tm烦……”汤缨蕾看了黑洞洞的楼梯口一眼，将大门敞开给韦佑挪了个位。
“您肯定又把智脑关了吧……呕……什么味……好臭！”
韦佑进了门虽然还是嘟嘟囔囔的，但这时才总算放松了下来，能够分出些精力来观察周围的情况，还没等他细看房子内部的构造，一股浓郁到足以令人感到恶心的酒精味就直冲他的鼻喉。
韦佑：……yue呕呕呕呕呕！
汤缨蕾盯着楼梯间的方向看了一会，直到身后传来韦佑“这是什么啊啊啊！”的奔溃大喊才关上了门。
躲在黑暗楼梯口的三人已经流了一地冷汗，见门关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冲回了一楼的楼道。
“老大，刚刚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啊？”头发染得五彩斑斓的青年抹了把汗，喘着气问道。
“妈的，你小子还敢说，随便挑个人都能挑到半污染者！真他娘的晦气！”三人中最高大的那个光头用他那蒲扇般的手掌将他打了个踉跄。
“啊！那就是半污染者啊！”
“小点声！”另一个光头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之前没见过啊？”
“是啊，我运气一直都超好的啦，流浪了那么些年，别说半污染者了，污染物我都从来没有碰到过，厉害吧！”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小子……算了，快走吧！”
三人把自己掩了个严实，消失在了夜色中。
“请您快去洗漱，把智脑打开来看一下通知，我们得快点出发了！”韦佑轻推她进房间，然后打开窗户通风，收拾房间。
“去哪里啊！哈？地震！搞什么……那种程度的地震连房都震不塌，我又不是负责这块的，喊我干什么啊！”汤缨蕾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似乎是看到了通知而发出了怒吼。
“请您快洗，不要抱怨啦！”
韦佑将地上的空酒瓶全放在一个垃圾袋里系好，又把剩下的整齐地放在柜子上，站在阳台上向里看去，说起来，现在仔细一看，这栋房子真是有够破的呀。
白色的墙壁泛着黄色，不少地方都开裂脱落，边角藏着黑色的污渍，头顶上的灯是白炽灯，就摇摇晃晃地挂在拉下来的电线下面，所有的家具上都布满了生活痕迹，看起来都用了很久。
韦佑的目光在整个客厅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电视柜上，在那里存在着唯一一件称得上新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照片吗？
汤组长居然有照片吗？韦佑想起每次合影时汤缨蕾的抗拒，只觉得惊奇。
看一下……应该没事吧，韦佑听着水声，向那边走去。
相框擦得很干净，与柜子上的一层厚灰形成了鲜明对比，是一张两个人的合照，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紧挨着她旁边的黑发青年，手攥着他的西裤，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是汤组长小时候？！韦佑看着缩小版的汤缨蕾脑子一片混乱，汤组长小时候居然那么可爱？！
不不不……我怎么可以这么想！韦佑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又将视线挪向旁边姿容卓绝、笑得灿烂的青年。
这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别人说过啊？
韦佑可以肯定自他到互助会以来的一年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这种程度的容貌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但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起来和小时候的汤组长很亲密的样子，会是谁呢？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汤缨蕾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
“啊？啊……没干啥呀！”仿佛故意要拆他台，手忙脚乱中他碰掉了相框，砸到了地上。
啊啊啊完蛋啦！韦佑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相框，蹲下去捡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哼嗯……”一双手先他一步捡起了相框，汤缨蕾拂了拂灰尘，看了一会，又瞥了眼满脸写着弱小无助的韦佑，将它倒扣在柜子上。
“走吧，不是要去开会吗？”
“好……好的。”
一路无言，到市政府时，已经有人在做报告了。
汤缨蕾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唯一空着的位置，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青年，正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以整个身体都歪斜着靠着那只脚的扭曲姿势坐着，见汤缨蕾来了，便懒懒散散地冲她问好。
“哟，大小姐又是最后一个啊。”
青年的侧脸、手臂上都有一部分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里布满了银白色的鳞片，碧绿的眼中同汤缨蕾一样有着竖瞳。
居然也是个半污染者。
如果有人类联邦的看到这个场景，说不定会尖叫出声。
天哪，低贱、卑劣的半污染者居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怎么，臭蛇，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岂敢对大小姐有意见啊？”他的调子拖得很长，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特有的说话方式还是他在阴阳怪气。
“咳咳！”坐在左边第二位女子隐晦地看了他们两一眼，原本还想回敬他几句的汤缨落瞬间安静下来，不再理他，只是看她的神情颇有些不情愿。
会议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仍在有序地进行。
现在正在汇报的是各区域过去一周的情况。
“北边的和安省今年的粮食产量已经统计出来了，比去年减少了31……”
“南边…暴雨洪涝…”
“西边…探测到0005号特级污染物的痕迹…”
“继续保持距离探查，不要惊动它，我今天晚上过来。”坐在首位的黄发青年冷静地下达着指示。
汤缨蕾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将目光虚焦在面前的桌子上，所有的讨论被她当成耳旁风一般略了过去。
几分钟后，例行会议结束，黄发青年，也就是二代首领阿纳斯看了汤缨蕾一眼，说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阿纳斯的秘书走了上来，开始报告今天早晨各地的地震，他手一划，一张地图就投到每个座位的屏幕上，他用两种颜色对各区域做了划分。
“这是今早四点地震之后，夏娃上传的地图，绿色区域是我国原有的领土，红色区域是地震后突然出现的，大家请看。”
整幅地图就像一个人在烦躁愤怒时胡乱造就的拼图，各部分都不在它们该在的位置，还多出了不属于这个拼图的部分，被撕碎了团在一起。
不仅将原本的框架撑大了不少，有些部分还重合在了一起，整幅地图看起来混乱又诡异。
“据夏娃的观察，这些新增的地区有人类存在，而且有完整、正常的社会，初步推断可能是另一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融合了。”
参会人员：……？？？
就连汤缨蕾也傻愣愣地看着秘书，这货在说啥呢？
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的，但是秘书展示出来的图片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再加上夏娃的判断鲜少出错，众人在震惊之后，热烈讨论起来。
什么样的世界？他们知道世界融合了吗？他们的世界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的态度怎么样？会不会开战？是否可以获益？
汤缨蕾看着某些人的疯狂劲有些无语，可真是一群疯子，她趴在桌子上，垂下眼睑，如果他还在的话……
争吵愈演愈烈，就在汤缨蕾即将失去耐心之际，阿纳斯开口道：“与新世界的交涉就由石回川去吧，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然后再做打算。”
二代首座的声音并不大，但会议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好的。”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女性，石回川，点点头，笑着说。
这件事总算暂时告了一段落，秘书又一次站了出来，该不会还有什么更大的事吧？！众人一时间都紧张起来。
“还有一件事就是，呃……”刚刚说起世界融合都面无表情的秘书现在居然看起来有些不安，他舔了舔嘴唇，略有迟疑。
“我来说吧。”阿纳斯突然开了口。
秘书顿时如蒙大赫地退下了。
“昨天，我的私人收藏馆失窃。”
他顿了一下，汤缨蕾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不安，“……前首领的武器，风清，被偷走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