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暗来临之前 我抓住你了

    三人吃完饭，周池礼就和二人告了别，秦让和小妖送他到门口，目送他骑上马离开，眼里只余下那抹绛青色的衣袂翻飞。

    小妖看着远去的身影，小声嘀咕着“没想到那样一个翩翩公子，最生动的时候竟然是骑马的时候。”

    秦让看着小妖黯淡的神情，揉了揉她的发顶，“不是要去看落日吗？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妖听见秦让的话语，从刚刚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弯了眼角，笑着对秦让说“好。”

    看着眼前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的小妖，秦让也觉得心里一松，

    正巧这时，车夫已经牵着马车走了过来，还是小妖初见秦让那天的那辆马车。

    马儿被喂的很好，身材健硕，精神十足。

    小妖扶着秦让抬起的右手上了马车，秦让感到右臂上还残留着小妖刚刚留下的体温，用左手摩挲着手臂，一个跨步就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上，小妖坐在了上次坐过的位置，马车的左边，她自以为聪敏，将马车的主位留给了秦让，却看见，秦让毫不犹豫的坐在了马车的右边。

    小妖看着空余的主位，只觉得浪费，不过她也不多说什么，她眨着眼睛，看向对面的秦让，眉眼弯弯“我们要去哪里呀，少爷。”

    秦让听见她的称呼，懂了这是个“见风使舵”的小狗尾巴草，强忍着笑意，板着脸道“小书童，要端庄，像什么样子。等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妖也不恼，知道这是在秦让的马车上，低下头，闷闷的应“哦。”

    秦让看她无聊到搅衣角，开了口道“不过，小书童，你和少爷说话可以不用端庄，少爷也不会嫌弃你鲁莽、不知礼数、蠢笨、还奇形怪状的。”

    这些个形容词就像箭矢一样，一根一根扎在她的心上，她抬起头，瞪着秦让“不是少爷，我这前几个词语虽说我不承认，但好歹也是可以形容人的，你这最后一个，这也不是形容人的啊。”

    秦让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啊，这才能证明我家小书童在少爷我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嘛。”

    小妖气恼，半天没说话，车厢内恢复安静，只听见车轮在马路上滚动的声响。

    车厢内气氛安静，小妖嘟着嘴专心的扯着自己的袖子，而秦让则一本正经的盯着小妖。

    没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小妖在马车停稳的瞬间，就站了起来，想要跑出去，却被秦让拽着袖子坐了回来。

    小妖还没气极问他为什么，就看见他一个大跨步迈了下去，独留小妖在原地怔愣。

    小妖在心里暗自腹诽：幼稚。

    小妖掀开车帘，看见的就是秦让站在马车边，抬起一只手臂，落日余晖照在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形身上。

    小妖清晰的感觉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看着小妖呆愣在原地，秦让挑了挑眉，“小书童，过来。”

    小妖听着他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就朝他抬步走去。

    当脚落到地面时，小妖才看见面前的是都城最高的塔，秦让牵着她的袖子就往上爬，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回头让她跟着他跑快点时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吹进她的耳朵里。

    “喂，小书童，跑快点，一会儿就赶不上了。”

    小妖只是盯着他牵着她袖子的手。

    在黑暗来临之前，我抓住了你，哪怕黑暗来临，我也牵着你走。

    小妖跟在秦让的身后，终于爬上了顶层，而此时的太阳已经快要临近地平线。

    小妖站在顶楼，感受着耳边吹来的风，吹的她衣袂翻飞。

    夕阳下的影子里，秦让的袖子和小妖的袖子纠缠在一起，像极了背着世界的爱恋。

    当然，小妖看着太阳渐渐下沉，没有功夫注意这些。

    小妖站在高处，眼前是为着生活忙碌的众生，远处的街绵延不绝，将太阳渐渐分割。越接近地面颜色越深，是浅紫色，再往上是红色，粉色，橙色。

    小妖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的时候，没什么玩具，所以她常常自己消遣时光：看蚂蚁搬家、看云彩变换、拿着蒲扇在树下吃西瓜，偶尔也会遇见很美的落日，她会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看太阳慢慢慢慢爬下地平线。

    她从不觉得什么都没干是浪费时间，她反而很喜欢消磨，看着太阳爬下地平线，她会很高兴的告诉自己：

    你又很好的度过了一天。

    秦让看着小妖带着笑容的脸，也不打扰她，就在一边默默的等着，等到太阳完全西沉，等到小妖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也慢慢西沉，终于，天空只余一抹橙色，再看不见太阳分毫，小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秦让，他就盯着她，在她回头的第一时间，就与他四目相对。

    秦让双手放在小妖身上，将她转了回去，他轻轻说道，“别急，还有。”

    当天空中那抹余橙也消失的时候，整条街同一时间亮起了灯，星星点点像极了银河，秦让说“那是自然的馈赠，而这才是人间。”

    小妖从前不觉得亮灯是浪漫，可是现在，站在城楼顶端，看着街上点点亮光，人们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就停滞不前，反而，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吃饭的吃饭，该快乐的快乐。

    夜市将街道带上了新的小高峰，街边的馄饨店仍旧冒着热气，叫喊声仍旧不绝于耳，街上人潮川流不息，连妓馆门口的老鸨也再更卖力的招引客人。

    上帝创造了光明，但人类仍旧有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力量。

    小妖不喜欢人群，不喜欢交往，但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人间”。

    看着小妖瞳孔中点点星光的倒影，秦让拉起她的袖子“走了小书童，少爷陪你逛夜市。”

    小妖被他抓着往前走，迈下一阶一阶的台阶，这一次没有上来时赶时间，他们走的很慢，慢到小妖有时间盯着秦让的背影慢慢记进心里。

    他们走下城楼，秦让在卖面具的摊位停下了脚步，他站定，选了一个猫咪的面具拿在手里。

    小妖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秦让注意到她的表情，将面具往她脸上一戴“想什么呢你。”

    然后自顾自地又拿起角落里的小老鼠面具。

    老板却好心的打断了他“公子，这个面具是我家孙儿随手做着玩的，他觉得有猫咪没有老鼠很可怜，要不您再换一个？”

    秦让听完老板的话“没事，我们就要这个了。”

    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老板，老板还欲推脱，秦让说道“这是给您的孙儿的，要告诉他，谢谢他，猫儿很荣幸。”

    老板听见自家的孙儿，也就不再推脱，笑着和他们说“慢走啊，有空再来。”

    小妖跟在秦让后面，开了口“你怎么会喜欢老鼠啊，大家不都很讨厌它吗？会偷吃，啃啮家具，传播疾病。”

    秦让笑了笑“是啊，老鼠有很多很多的缺点，但也有优点啊，就比如：成为猫无聊时的消遣，饥饿时的食物。”

    小妖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的跟着他走。

    路过糖葫芦的时候，秦让给小妖选了一串果最大的，“小书童，糖葫芦我还你了，你别斤斤计较了，成吗？”

    小妖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嘟囔着说“你才斤斤计较。”

    他们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小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怕丢人吗？为什么还要戴面具？这也太影响我吃东西了。”

    说着就把面具往上一推，斜挎在头顶，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这样来的好，我都要憋死了。”

    秦让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害，还不是因为你家少爷我人比较出名，怕谁家小姑娘一见我误终生，万一非要回家大吵说非我不嫁，那我多冤枉啊，而且，最主要的还是怕我家小书童吃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小书童，你也别太感动。”

    小妖乜视着他，“咱们就是说，你也忒不要脸了啊，怎么就让你长得脸皮都比别人厚这么多呢。还感动呢，你别给我添麻烦我就最感动了。”

    说着，小妖加快步伐，落他两步远，秦让也不着急，继续悠哉悠哉地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还在某些摊位前停下来挑挑选选。

    秦让追上小妖的时候，是小妖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

    秦让在她身旁站定的时候，正巧看着她拿着一块玉佩在钻研，连秦让停在了她身边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喜欢？那小书童喜欢，本少爷送你好不好。”

    秦让的突然开口吓得小妖差点把玉佩扔掉。

    玉是上好的羊脂玉，浑身没有一点瑕疵，玉佩做了镂空处理，给人一种不那么死板的松弛感，上面刻的是翱翔天际的凤凰。

    她喜欢凤凰，也喜欢它的美好寓意，饶是小妖也得承认自己的落俗。

    小妖很喜欢这玉佩，她想买下来，但它的材质、雕工就足以显示它的价值。

    小妖是柳家的大小姐，照理说，应该是买买买的豪门小公主人设，奈何，她刚来时被叔叔抢夺家产，且自己也没有金钱的观念，而现在，家产是夺回来了，可惜，与狼共舞，又将家产送到了秦让的手里。

    小妖只得承认，无论在哪里，金钱永远是为难她的第一敌人。

    当然，若不是因为没钱，秦让也不能这么快就追上小妖的脚步。

    小妖很喜欢，但是在秦让问话的时候，仅剩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允许她向他说明自己的尴尬处境，只好恋恋不舍的将它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转身就走，走的比刚刚甩开秦让时还要快，她无法允许自己留在尴尬境地太久，好像走得越快越能维持自己的自尊。

    秦让看着小妖越发快速的步伐，摇摇头，笑着将玉佩捡起，给摊主留了钱就去追小妖。

    好不容易拽住小妖的袖子，他冲她一笑“不喜欢就不喜欢，走那么快干嘛。我去给你买冰，你等我会儿。”

    小妖刚刚看落日时浅浅的心动在听见那句“不喜欢”时，差点气炸：什么钢铁直男，你看不出我那是喜欢但是没有钱！！！活该你风流却还单身，单着吧你。

    小妖在心里吐槽他时，习惯性的开始在“秦让的小本本”上，又加上一条“钢铁直男”，但又想到他带她看的落日和人间，最后，却是加了分。总分：-20分。

    看着远处举着冰饮朝她跑来的秦让，他迎着光，她眼里的他逐渐变大，最后也只有他。

    他接过秦让手中的冰饮，由于到了傍晚，气温有所收敛，再加之秦让跑的极快，冰饮没有很快的化掉。

    小妖咬着吸管，喝下一大口，走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身上也落了薄薄一层汗，入口是清甜的西瓜味，小妖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看着小妖散落的一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秦让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小妖点了点头，正好她也有点累了。

    不一会儿，马车就接到命令停在了他们面前。

    二人坐上马车，这时小妖才发现他买了好多东西，她看着那两盒胭脂，用打量变态的眼光看着他。

    秦让受不了她的视线，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小妖下意识闭眼时，睫毛刷过秦让的掌心，惹得他一阵酥麻。

    他不自然的开口道“那一盒是给我母后的，这一盒嘛，看在你陪本少爷逛街的份上，就送你了。”

    与此同时，小妖感到手上被塞进一个圆形的盒子，然后，眼前就恢复了光明。

    小妖笑笑“那就，谢谢少爷啦！”

    秦让笑着扭过了头，小妖看着他耳朵染上一片红。

    小妖盯着他笑，没想到如此厚脸皮的人竟然会红了耳朵，小妖觉得秦让身上许多矛盾的可爱。

    秦让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去时，她嘴角的笑惹恼了他，他凶巴巴地说“笑什么笑，回去，你也还是得去找我学习的。”

    听见秦让嘴里吐出的“学习”二字，小妖的脸垮了下来，恨恨地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