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吵
她说完后不再开口。
不过她也不必再开口。因为她通过二人的脸色就知道,即便她不说,他们也已经想到了。
罗韵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关于这个问题,三人心中各有思量。
即便祁轻卓对罗韵很有好感,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豪门里面的这些事,左不过也就那么几件,没吃过猪肉他还没见过猪跑吗?
平心而论,舒可的话有理有据,自己也无法反驳。
他沉默了很久,有点艰涩地说:“你的意思,我会跟小韵解释,但我不希望你再让她难堪。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还是那句话,别来惹我。”舒可语气平淡。
“你也该反思反思自己。”
屡次被她这么不冷不热的回话,祁轻卓脾气也上来了,他语气不善地撂下这句话,拉起一边的祁轻舟,气势汹汹地出了这家早餐店,显然被舒可气得不轻。
临出门前,祁轻舟下意识向舒可那边瞥了一眼。
不期然对上她看过来的双眼。
那双自见面后就经常低垂着的眼眸好像终于睁开了,在尚算明亮的空间里闪着细碎的光。
女孩一条手臂斜倚在桌上,不大的手掌随意地撑住半边脸颊,另一只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说是端也不准确,因为她只用了拇指和食指扣住了杯子的上半部分,看起来更像是拎着。
散漫、平淡。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不知为什么,他总担心那杯豆浆会从她手里掉下来。
触到他的眼神,她向他勾了勾唇,嘴角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笑的不算难看,但眼睛却依然是冷的。
祁轻舟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但这并不妨碍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脑子里都会时不时闪过她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的笑。
~
那天回家,面对罗母对她动手打人的质问,舒可只说:“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防卫。您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去问他。”
罗母被她气的身子直抖,指着她说:“你跟谁学的打人?你养父母是没上过学,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打人骂人的乡下人,你呢?你也要做乡下人吗?”
舒可看了一眼在沙发上低头沉默的罗韵,不卑不亢道:“我的养父母是罗韵的亲生父母,您这么说,看不起我的同时是不是也在看不起她?”
“你”罗母被她一番辩白气急,口不择言:“你不配跟她比,她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她样样优秀,你呢?你凭什么跟她比?”
舒可说:“我没有跟她比。”
“你还说你没有……”
“够了。”罗父打断两人的争吵,脸色严肃地看着舒可,警告似的说:“让你去艺德是去学习的,不是让你给我惹麻烦的。”
舒可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说:“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防卫。”
那天晚上,罗家人吵到半夜,无论他们怎么说,面对各种各样的指责、暗示和嘲讽,舒可的话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件事情最终也因为她的不肯低头和绝不道歉不了了之。
这也是第一次——
罗父罗母第一次在她这里结结实实地碰了个钉子。
而这根钉子,将两人本以为可以完全掌控舒可的自信心扎的鲜血淋漓。
这让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心情不佳。
而舒可却是照常生活,该吃吃该喝喝,即便遇到他们给她甩脸子,她也照样当没看见。
倒是罗韵和罗韶两人,面对盛怒于心的罗父和罗母,都有些小心翼翼,平日里作妖的次数都少了。
这么几天之后,面对家中这诡异的氛围,倒是罗父先打了退堂鼓。
他想,他该重新审视一下舒可的价值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星期五,这一天,舒可背着一个休闲款的白色帆布包,手里提着新买的小提琴,神色如常地出门上课。
罗父叫住她。
他一改之前几天的严厉,面色平和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过来坐。”
舒可脚下一顿,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顺着他的意坐到沙发上,不解地问:“爸,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这几天学的怎么样?”
“小提琴吗?”
“嗯。”
舒可说:“还行吧,老师说我有进步。”
她不用去上学,空闲时间自然就多。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所以这段时间也不用别人告诉她该干什么,她自己便给自己安排好了。
上午八点准时出门,到培训学校去学两小时的琴,下午到图书馆看书,每天过的又充实又自在。
而且出去之后还不用看罗母的冷脸,她心情也好。
罗家四代从商,罗父自幼跟着家里长辈们耳濡目染,又在商场上独自摸爬打滚了十几年,早就是个人精一样的人物了。
他如何看不出来舒可的想法?
本想着冷她几天她就知道怕了,谁知道她反倒比之前更加悠闲。
悠闲的连他这个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舒可这种性子他也不喜欢,他跟罗母一样,都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
但与罗母的虚弱和爱面子不一样,他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像他们这种家族,女儿懂不懂事是其次,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舒可显然与他们理想中的女儿相去甚远。
舒可回到罗家,他也不会不管不问,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希望她能有世家小姐的样子。
他通过私家侦探调查了舒可这几年的生活,说实话,舒家父母对舒可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也想不通,这世上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子女的吗?
他们怎么就能十几年如一日的虐待她呢?
让五岁的孩子给他们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就算了,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可每隔几日不间断的殴打又是怎么回事?
在知道这些之后,他才知道舒可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看着面前的舒可,心中有愧疚、有无奈,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她长成这样孤僻、敏感的性子,与舒家父母对她的教育密不可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过来的。
这样想着,他拧起眉。
“爸。”
舒可看他就那么坐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下奇怪,开口叫了他一声,说:“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上课了。快迟到了。”
“哦。”罗父回过神,想起自己把她叫住确实是有事要说。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咖啡的苦顺利压下了他喉间的不适,放下杯子,他说:“你的户口已经迁到罗家了,还有上学,给你选的学校是一中,手续什么的也办好了,你之后直接去上课就行。”
“好,我知道了,谢谢爸。”
这声“谢谢”,舒可说的实心实意。
户籍迁了,那就意味着在法律上,自己和舒家父母就彻底断绝了关系。那她以后再做些什么,就会少很多顾忌。
“还有,今天罗韵舞蹈比赛,你也一起去。”
“这个”舒可面露为难,语气游移:“我就不去了吧,您跟妈去就行了。”
“一家人一起去,罗韶也去。”罗父没将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坚持道。
“好吧。”
舒可知道这是罗父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自己如果再拒绝肯定又会出现新的矛盾,只得无奈答应。
看他再没什么要说的了,她起身:“那我去上课了。”
罗父点头:“去吧。”
~
罗韵参加比赛的地方就在培训学校旁边的艺术中心,两个地方不过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这对舒可来说倒是省事。
她上完课在学校附近吃了东西便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看一会儿书。
这是个休闲广场,每隔几步便有供人休息的凳子,她挑了一个坐下来。
天气渐渐转暖,现在正是春光正好的四五月份。阳光撒在身上,既不过分热烈也不会让人觉得昏暗,风也和畅。
休闲广场上有卖气球和棉花糖的小商贩,还有尽情奔跑玩闹的孩子们,比起冷冰冰的别墅,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舒可手里拿着一团棉絮一样的白色棉花糖,看书的时候偶尔吃两口,间或看一看远方的人群。
平静安然。
忽然,一个彩色小皮球进入她的视线,滚啊滚的滚到她脚边。她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哒哒哒地向她跑过来。
小苹果一样的脸上沾着一层薄汗。
舒可微笑,找好角度后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小皮球便向着小姑娘的方向滚回去。
本以为她拿了球就会走,没想到她竟抱着球向自己走了过来。
舒可奇怪地看着她。
小姑娘却盯着她手里的棉花糖看。
“想吃?”默然几秒,舒可有些好笑地问她。
小姑娘点点头,眉间贴着的红色塑料星星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你爸爸妈妈呢?”舒可说:“可以让爸爸妈妈给你买。”
“爸爸妈妈不让吃。”
小姑娘说的有些委屈,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