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妇人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圆圆杏眼圆瞪, “三桂他是男人，男人自有男人应该做的事, 而我作为三桂的女人，自然也要尽力帮我的男人完成他的心愿。皇后娘娘如今坐在皇上身边，不也是在帮助皇上完成他的心愿么？”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淡然了些。
蕈芳从陈圆圆的目光和言语间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难不成这个陈圆圆是故意让她自己落在图海手上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那种淡淡的味道。
陈圆圆又说：“为了我的男人，怕是要牺牲你的男人了。”她目光骤变，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图海早有准备，亲自上前死死攥住陈圆圆的手腕。匕首的确应声落地了，可是从陈圆圆左袖中却钻出了一条蛇, 直奔玄烨而去, 速度之快，饶是暗卫都没来得及阻挡。玄烨只来得及扬起左手, 护住自己的颈动脉, 左臂却被那蛇狠狠咬了一大口。
陈圆圆虽然已被图海倒剪住，脸上却不见丝毫慌张之色, “云南有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难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的时候都不曾找个舌头盘问清楚么？我的天宫岂是你们轻易便能进得的？那里面不止有稀世奇珍的花草, 还有稀世奇珍的动物, 包括蛇。”
蕈芳其实非常怕蛇这种没有脚的软体动物，可是玄烨被咬了, 她拔出身边的宝剑斩断了那条蛇的七寸。
玄烨只看到自己的手臂流出来的血渐渐变黑，沉声吩咐道：“去拿火把、刀剑，我们行营中也一定进了不少蛇，把驱蛇散在行营中撒上几遍。”
“是。”图海拱手立刻带着兵士们出了中军大营。多了几分警醒后，即便他们身上还沾着那些蛇喜欢的花草香气, 那些跟来的蛇想要伤他们，却也没那么容易了。
蕈芳拿出手帕将玄烨的大臂紧紧系住，示意梁九功速去把随行军医找来。她冷声问陈圆圆，“你早有准备？早知道我们会在你那座园子上动手脚？”
陈圆圆已被缚住了双手双脚，她那张攀上了皱纹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惧色。“因为皇后娘娘您也和皇上一起来了，女人心思细腻，你们想抓三桂，大概会在我这个曾经和三桂山盟海誓的女人身上打主意吧。”
玄烨的左手微微颤抖着，可是作为皇上的威仪，当着吴三桂女人的面当然不能丢失，“朕没想到，你手段如此之高，竟然连蛇都训练得这般好。”
陈圆圆的眼睛里终究还是闪过了一抹无奈之色。
彼时随行军医背着药箱匆匆跑进中军大帐，蕈芳吩咐道：“把她押下去，随后我亲自审问。”
中军打仗中伺候的奴才们都退了下去，军医小心翼翼剪开玄烨左袖，看到流出来的毒血，他正动作的手都抖了一抖。
蕈芳的心也跟着沉了些，“大军出征之间，我们坐在一起商量过云南多毒物这件事，你也拍着胸脯保证你惯会解毒。”
军医一边给玄烨处理伤口，一边回道：“臣的确擅长解毒，可是找解药，却需要时间。”他字斟句酌，生怕一个字说错，脑袋就搬了家。也就是因为他常年跟着军队征战沙场，处理玄烨的那双手才没有因为皇后的威压而颤抖到无法工作。
蕈芳眼看着军医从玄烨左臂上把毒血挤出来，却始终没见到血液变鲜红，沉声吩咐梁九功，“照顾好皇上，我去找陈圆圆。”
玄烨脸色已经开始泛白，他伸出右手攥住蕈芳的手腕，“你不要去了，那个毒妇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腕，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是完好的。”
“我会小心。”蕈芳用手给玄烨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汗珠，可她手上的冷汗其实比玄烨额头上的汗还要多。她又吩咐军医，“想办法解毒，若是带来的药粉里没有合用的，你就去陈圆圆那花园子里面找。”她拍了拍玄烨的手，终是把自己的手从玄烨的手中抽了出来，起身走出中军大帐。
陈圆圆被关在了那顶用来放刑具的帐篷里，蕈芳还是第一次进这顶帐篷，她坐到陈圆圆对面，死死盯着她的一双眼睛，冷声道：“我知道，你带了那条蛇来，必然不曾带解药。我自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今时今日我才发现，我错了。你伤了我男人，你猜我会如何待你？”
陈圆圆仍旧笑着，“若是皇上当真因我而死，那我在死之前，也算帮了三桂一个大忙。”
“你只惦念着你的吴三桂，你可知道皇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天下便会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百姓的好日子会因为你这个女人而一去不返！”蕈芳的眼睛急红了，她右手紧紧攥着那条鞭子，如果不是因为极力抑制着自己，那鞭子早就抽到陈圆圆身上去了，“吴三桂利用了你一次又一次，你竟然还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为他卖命，值得么？”
“他真心实意待我好过。这天下，是三桂拱手送到你们满人手上的，如今他不过是想通了，想要得回他真正应得的一切，难道不该么？”
“我不想和你多说，我只想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你那个男人究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还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蕈芳可以有千万种方法对付这个女人，从古至今的那些酷刑一样一样在她心中过，不论哪一样用到陈圆圆身上，大概都够她受的。可是，她也只是吩咐看守的士兵，“割下她一畧头发，送来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中，玄烨已经换下军服躺到床上，毒血硬生生被随行军医挤出了一部分，他用过了药，便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蕈芳坐到床边，轻抚着玄烨的额头，笑道：“皇上累了就歇一歇，剩下的事都交给芳儿。”
玄烨动了动，将头枕到蕈芳的大腿上，“皇后方才处置了陈圆圆？可用了商纣时期的酷刑？有没有把她做成人彘啊？”
蕈芳当然知道玄烨是在开玩笑，“原来在皇上眼里，芳儿是个如此狠心的女人。”
玄烨握住蕈芳的手，合上眼睛道：“看来，只是以发代首，我皇后还是仁义。不过，吴三桂究竟有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仁义，可能就说不好了。”
“你只管养好伤，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吴三桂也交给我。”蕈芳将玄烨抱进怀里，她其实很害怕，害怕云南的毒花、毒草、毒虫太过毒辣，带走了她的丈夫。
玄烨道：“芳儿你听好，若是这关我闯过去了，固然很好。可是，如果我没能闯过去，你还要带着承祜好好活下去，明白么？”
蕈芳只是摇头，她还要逼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我那么难的关都闯过来了，你这一关又算什么，何况这关本就不是你该闯的。”
“是啊。”玄烨也觉得无奈，“谁知道跑出来刷副本，也能刷到‘大侠请重新来过’，我走到这儿这么难，真的不太想重新来过。”
“谁允许你重新来过。”蕈芳蹭着玄烨的脸颊，道：“军医既然说过他擅长解毒，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是啊，军医一定能找到解药的。”药效上来，玄烨只感到一阵阵头晕，“芳儿，不论你要做什么，记住一定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记住承祜还在行宫等你。”
“承祜也在等他的汗阿玛。”蕈芳给玄烨盖好了被子，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走出中军大帐。
玄烨受伤的消息自然对外界是保密的，可是陈圆圆被抓的消息却传得沸沸扬扬。吴三桂的军营中，把陈圆圆的头发送进来的那个白夷兵的脑袋很快就搬了家。一向以沉稳自居的吴三桂，这一次心里竟然也有些慌。那个女人，他毕竟真心实意地爱过。
“王爷，他们这是在诱你上钩，你万万不可上当啊。”前锋将军眼见吴三桂神色有异，生怕他一经动摇，又会出什么变数。
吴三桂攥着那畧头发，沉声道：“当年我为了圆圆反了他李自成，这才有了满人这几十年的江山。如今，满人又拿圆圆来要挟我…”
“王爷既然这么想，就更不能上鞑子的当了！夫人如今被抓，若是王爷再出了什么意外，群龙无首，想要固守云南只怕更难。”
吴三桂默默点了头，终是将那畧头发放下，又去看了作战地图。
陈圆圆被蕈芳割下那一畧头发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她心里当然很清楚。她也是矛盾的，既希望吴三桂能为了自己再闯一次清军大营，又怕吴三桂来招了清军的道。
女人最了解女人，蕈芳再一次出现在陈圆圆眼前的时候，直接对她说：“你说你的平西王决定起兵时，有没有猜到皇上会拿他的儿子祭旗？就算他没有猜到，他终归也知道吴应熊还在京城。世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吴三桂却为了过一把当皇帝的瘾，不顾儿孙安危，你觉得他今日还会来救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