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此生只许一人
说是油嘴滑舌也不假，姜堰看着这般认真研究的江霜降，内心波澜不止，自从家里变故横生，他就渐渐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就好像是原本充满感情的气体，忽的被扎破，然后放了气一般，干瘪，他麻木地与人相处，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不算四年的四年，无论外人如何说，怎么说，他都不去理会，将自己封闭在那样的环境里。
起初，他算着，若是江家的小女儿嫁过来，他便将这位嫡女养在家里，为了堵住幽幽众口，祁元明便想出了赐婚的法子……可笑的是，他也同样是起初，并不把这位将军夫人放在心上的。
京畿的娇滴滴的女孩儿，承受不起他的情感，也同样提不起他的兴趣，如同菟丝花短暂逝去的生命，于他来讲不过是多了一张嘴。
然而，江霜降却与他想象的不同，她的性子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坚韧。
同样都是失去情感的人，要远比情感充沛的人来的更惺惺相惜。
江霜降见姜堰眼神幽幽地看着她，愣是小脸一红，然后，这位平时在外很少暴露情感的长公主殿下，道，“看我做甚……我在说正事呢。”
姜堰幽幽道，“我只是好奇，霜降是如何决定选择我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废了腿且没权没势的空壳将军。”
江霜降见他表情，伸手便捧起他的脸，无比认真地说，“因为我觉得将军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回答，姜堰好像是失笑了一声，仅仅只是这样吗？
然而这位公主殿下继续道，“其实一开始嫁给你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毕竟将军恶名在外，我又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黄花大闺女，万一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将军大人心情一下子不好了，把我搞得刚出嫁就没了性命……”
姜堰忽的想起那日江霜降害怕的样子，不似假。
“但……人的品性不会因为传言而改变，阿堰是个好人，不仅大婚当日即是我被拆穿，你也照常对我……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若是别有用心，或者真的是那般阴郁无比的人是断然不会做这些事的。那日……将军风雪里等我回家的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姜堰苦笑了一声，抛却一切不说，霜降是真的很容易被小恩小惠迷失的人。这样的人若是被骗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霜降……日后别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姜堰看着她道，说完还补了一句，“除了我以外。”
江霜降看着他，半晌笑道，“难道将军骗我骗得还不够多？”
生的和江殊念一样魅惑人心的眼睛。
“不骗你。”姜堰道，“不会骗你。”
——
江霜降是没有想到今日的姜堰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那幽幽的眼神总是让人看不透究竟在想什么，可偶尔笑起来，又觉得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回来了。
“刚刚……阿堰是不是喝醋了？”江霜降提起这事，姜堰倒是没有反驳，这位小将军平时阴郁的很，只有对上她这里会调笑两句，温温柔柔地看着。
姜堰也不否认，军中之人，情感之事向来利落，“是，刚刚祁元明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顶着礼法祖制，他可能会做些什么。”
“还能做些什么，抵死不从就好，如果他不怕冒天下之大不敬。阿堰不用担心。”江霜降笃定地说。
“夫人……”姜堰忽然道，看着她的眼神变得亮晶晶了起来，“若我不在你身边了，夫人会改嫁吗？”
江霜降一脸狐疑，今天的姜堰不对，太不对了，他好像要做什么事一般，“阿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事？”
姜堰固执地看着她，“夫人，既然今生只许我一人，那就只许我一人好不好？”
江霜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搞得晕头转向，被他抓着的手也暖和了起来，“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姜堰微微笑了起来，好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姜堰看着外面的天色，起身在江霜降的额前落下一个吻，“天色也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江霜降有些不放心，毕竟今天的姜堰实在是太不对了，一把拉住了姜堰的袖子，“阿堰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姜堰轻轻一笑，这笑容和当初那个少年将军殊无二致，迷惑的让江霜降觉得他没有变过，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皇帝从未承认过这场亲事。
这么久了，江霜降被困在宫里，朝臣们早已心知肚明，这长公主殿下和姜家的亲事是不作数的。
江霜降忽的有了极其不好的感觉，觉得姜堰这次回去定然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到这件事即将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然而姜堰看着江霜降拉着他袖子的手，调笑问道，“长公主殿下这是要留臣在颍河宫过夜么？”
江霜降：“……”
“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臣也不会介意的……公主殿下是不是还欠臣一个承诺？”姜堰提到在桃源居江霜降说过的那个承诺，后者忽的脸红了，原本应该立刻放手，可江霜降总觉得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臣可以看做这是长公主殿下的邀请么？”姜堰见她还不放手，便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江霜降，两个人距离相近地仿佛能交换呼吸。
以前在桃源居的时候，两个人虽然有过近距离接触，可也非常矜持有礼，从未有过什么逾矩的行为。
如今这番一对峙，江霜降立刻就怂了起来，不是她这个长公主当的没骨气，而是她看到了姜堰眼底再鲜明不过的欲望，那是之前从不曾有的，如同深渊一般，想要将她卷起去。
江霜降的手这么的收了回去，姜堰也似是轻笑了一声，“没关系。”
江霜降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就当姜堰准备要走时，江霜降突然出声道，“没有。”
姜堰的步子一顿，后面的人继续道，“没有拒绝的意思。”
江霜降又抬起头，认真的说，“既然说好了今生只许一人那就只许一人。”
姜堰笑了笑，“好。”
“只可惜明早我要早早面见皇帝，要不然得找个好机会。既然公主相留了，那我也不回去了，殿下应当不会介意臣与殿下同榻？”姜堰也没有拒绝地意思，毕竟在桃源居，他被江霜降赶下床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一夜，江霜降从未想过可以这么的和他睡在一处，就像在宫外一样，腿恢复了的姜堰占有欲更强，喜欢拥着她睡，江霜降挣扎不得，不过有人抱着她睡，倒是更暖和些。
江霜降并没有意识到，姜堰看着她眼神里的含义，那是小心翼翼却充满无限眷恋的眼神。
姜堰感觉到身边的人熟睡之后，轻轻的扯下一缕头发，温柔地将它系在江霜降的小指上。
快要天明，小萝终于从御书房出来，但出来时，她也快脱了一层皮，也幸好她的演技够好。
回到颍河宫时，姜堰正坐在床边，衣服已经穿好了，小萝一进来就是看到这副画面，和谐，也异常温馨。
小萝看着姜堰这样的神情便知道这一天还是终于来临了。
“将军……”
姜堰示意她小声些，“这之后，夫人便交给你们了……”
小萝面色担心，“没有别的办法吗？您不用这样的，明日夫人若是知道了……”
“所以把你们送给她是我求生的一种表现吧，若是我能活着回来，记得帮我跟夫人求求情。”姜堰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木牌，小萝眼神一闪，十一卫的令牌。
只要有了它，便可以召动十一卫。
“将军……您……”小萝面色复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元明刚刚叫你去，是想叫你做双面卧底？”姜堰轻而易举地就猜中了这半天的御书房谈话。
小萝点了点头，“陛下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是稍微有点小功夫的丫鬟。”
“有你们在，我也就放心了。”姜堰看着床上熟睡的江霜降，低笑，“只可惜父母之仇不能不报，那人暗算我之罪，势必要找回。”
姜堰起身，对着小萝说，“这是我单独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保护好她，哪怕是用命。”
小萝认真地点了点头，跪在地上，“属下誓死效命。”
是这样，他便放心了。
姜堰出去的那一步，小萝忍不住说了一句，“主人……”
姜堰步子一顿。
“要回来，我和夫人会等著主人凯旋。”
这句话落下，姜堰便消失在屋子里。
小萝看着那边熟睡的江霜降，无奈地叹息，若是，将军和夫人不要面对这些，该有多好？
将军孤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择白首与共的人，却……
第二天江霜降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到身边没了人，想起昨日姜堰所说，怕是去见祁元明了。
江霜降又觉得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一起身，那小木牌便落了下来，江霜降伸手想要去捡，却看到小指上被人用红线系了一缕头发。
江霜降内心一暖，结发？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