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虚妄过去（35）
像这样逃跑的情况, 有了一次，就有下一次。
楚惊鸿从未歇下跑路的心思，逮着机会就跑。
身前伺候的神侍们，殿前看守的守卫们换了一批又一批, 都止不住他逃跑的步伐。他总是见缝插针地悄悄溜走, 有时候为了精心准备一个逃跑的计划, 甚至可以蛰伏半月有余。
这样前后折腾了有数月, 每一次出逃都将整个神界弄得天翻地覆。神故意当着楚惊鸿的面处罚人，也刹不住他决意要走的心。
这样的次数久了，神也跟着转变思路。
祂总是放长线地让楚惊鸿跑出一段距离, 在他逼近成功时再将其捉回来, 让他感受从天堂一瞬落入地狱的滋味。
逃跑未遂的后果自不必多说，双方彼此心知肚明, 无休无止的床事折磨得楚惊鸿近乎生不如死。
起先是不起作用的。哪怕前一晚神折腾得再过火，半是胁迫半是逗弄的让他在床榻间说尽了种种羞耻的话，人身上的青紫暧昧痕迹还未消散, 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楚惊鸿又开始思考新的计划了。
这场你逃我追, 猫捉耗子般的戏耍游戏持续了一段时间，二者的心境渐渐发生改变。
神当然是乐于将这个游戏进行下去的，整个第十层天都在祂一手掌控中, 任由楚惊鸿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祂的手掌心，左右不过是花些精力陪他玩玩罢了。
但楚惊鸿受不住了。
在这场本就不公平的对抗游戏中，他没有一样是处于上风的, 来回反复的耗了一圈后身心俱疲。
他意识到神在用熬鹰的方法逼他就范，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成功了。
饶是再钢筋铁打的人, 也经受不住一次次的从成功到失败，肉体和精神上被双重碾压的痛苦。
没办法了，哪怕是神也无法令这短短的两三百字出现在晋江。
因为，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开车上晋江，想都不要想。
宛如攻城略地般，神以几乎碾压的气势往前推进，而楚惊鸿溃不成军，前有虎视眈眈的敌人，
后退的路却被封死，只有惊险的万丈深渊。
转瞬间，兵临城下，二人对峙的结局已定。
在神抓住时机步步紧逼之时，楚惊鸿终于崩溃了。
被昏昏谷欠色包围的寝殿之内。
神将人不可描述地抵在某种木制品前，你哭我乐，你逃我追的不可描述之后，两个人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够在这里详细叙述了。
神不可描述地往后撤退，身姿笼罩在正上方，垂眸看着下方的人。
因为神祂太过分了居然做出那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楚惊鸿的空间被一再压缩，只能可怜巴巴地被圈在床头，缩成小小软软的一团。
此刻他窝在床头，反应也是当然不可描述的。
楚惊鸿伸出手松松按在神的胸膛，推拒般往前推了推，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但仍旧犹如棉花般轻飘飘的，几乎可以忽略掉了。
神没有移动分毫，而是等他缓过这阵后才有所行动。
大掌按在他手关节上，楚惊鸿刚刚缓过劲来头还有些懵，不知道祂的意思。接着又见神曲起手指，用背面骨节轻巧地敲打他的脚腕骨。
腻白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粉色，手指骨节敲打的地方颜色更深。
楚惊鸿微微颤抖了一下，只觉这人又要作妖了。
察觉到他的颤动，神不可置否地闷声笑了下。祂的手圈住他的脚腕骨，态度狎昵的在上面又柔又捏的。
楚惊鸿被祂揉捏的动作搞得毛骨悚然，喉结艰难的上下移动。
神突然移到他的身前，离得极近，湿热的吐息缠绕在耳畔：“阿鸿，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你逃我追的戏码玩得实在腻烦。你说若是我狠狠心把你手脚一并折了，教你再也走不出这间寝殿的话，是不是就会学着乖一点了？”
祂用着对情人说话的态度，话中的意思却残忍至极。
听听，动辄就要折人手脚，限制自由，说得多轻巧容易呀。
如蛇般的眼神紧紧黏附在楚惊鸿的身上，想要得到他的回应。手上的动作更加大胆起来，力道加重的同时，威胁的意味更浓
。
祂神情认真不似作假，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样做的好处。
“……”
“说话。”
神捏着他的脚踝往前顺势推动，让人大腿被迫弯曲支起来，身体也上前顶了顶。
楚惊鸿被祂这有寓意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敢再装哑巴：“你不会这样做的。”
神俯身亲了亲他的膝盖，感受他身体的每一分颤栗。闻言眉心一跳：“为什么不会呢？在你身上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耗尽了。届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我自己也无法保证。”
话虽如此，楚惊鸿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眼眸殷红，却不再是先前歇斯底里的样了，而是又回到了往日般的静。
楚惊鸿转动眼珠，目光缓慢落在神的面上，忽视掉对方的一切状似威胁挑衅的假象，用颤抖的声线说道：“你不会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神，您造我养我数十年，难道就是为了有今天吗？”他深深吸了口气，似叹惋似怨愤，“数十年的疼惜不是假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味了？”
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祂只是用沉沉的目光注视着他。
为什么会变味？
当然是因为祂问心有愧，心有所图。
那点阴暗的贪恋、觊觎和妄想再也忍耐不下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膨胀，最后泄闸爆发出来。
“阿鸿，凭什么呢？”神自己抛出问题，自己替他回答了，“你能有今天，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感情中先动心的那个人是输家。
神明殷切的期盼楚惊鸿有一天能够回应自己的情感，很难想象，强大如祂竟然会在爱人面前有这种近乎卑微的念想。
明知不可行偏要行，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既高傲，又卑微。可笑极了。
与之相反的是，但凡涉及到“爱”，楚惊鸿都会避而不谈，如遇洪水猛兽。所以神想要的回应就成了一种奢望。
每当神知晓自己得不到回应时，便会将多余的气发泄在楚惊鸿的身上。
“骗你的，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楚惊鸿脸上的紧张顿时放下来，神又舍不得让他那么快放松下来了。
祂放在楚惊鸿脚踝上的力道猛然加重，隐隐中听到骨头发出的嘎吱痛苦呻吟，见楚惊鸿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才一松。
“痛吗？下次要是再敢逃跑，我会让你更痛。”
下一瞬，他倏地俯身，楚惊鸿全身霎时僵在一起。
他的面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痛苦，连一呼一吸也是揪心的疼。他越疼，神越满意，势要将这份疼痛加深加重，让他牢牢记住。
眼泪又唰的直淌而下，楚惊鸿疼得狠了就会骂神。但在这种情况下，他骂得越狠神就越兴奋，折腾他的劲儿和邪火窜的高高的。
“就只会骂这两句吗？”
受过良好教养的人骂不出什么，也无法像人间市井那样顺溜地说出一连串。楚惊鸿受激后反而闭了嘴。
可没等他歇多久，那些骂声又变成了求饶。
“放过我，求求您！”
“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吧！”
“这数十年的情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骗人的！你根本就不爱我！”
“如果你爱我，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他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不说还好，一提到情爱方面的事情，就像戳中了神的软肋般，原本动摇的心再次变得冰冷坚硬起来。
突然，楚惊鸿伸手勾住了祂的脖子，后者的动作被打断，视线下移看着他。
只听得身下的人一字一句的问：“你这么干有意思吗，折磨我就这么让你快乐？”
在他钩子般的凝视下，神缓缓笑了，唇角愉悦地提起：“对啊，很有意思。”
“我恨不得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一直，一直这么弄你。”对方将手指深深嵌入祂的脖颈肉中，察觉到那一丝痛意的同时，祂故意吐露出这些话语来刺激他。
楚惊鸿是知道祂的意思的。
与神预想偏离的是，身下人原本麻木的神情猛然间变得活色生香起来，把祂都给震了一瞬。
怔楞还未持续多
久，下一秒楚惊鸿的举动打了祂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在万般束缚与崩溃之下做出的强有力的反击。
楚惊鸿松开手臂，长腿曲起来，在神的腰侧滑过，引起皮肤阵阵战栗。
接着，他猛然抬脚，脚掌踩在神的胸腔处。
“？”
单脚猛地一蹬，将两人乍然分开。
楚惊鸿疼得身体一哆嗦，来不及缓解分开的震颤，他纵身翻下床直直地往靠窗处冲去
——那里放着一把配剑。
已经足矣。
一声嗡鸣，寒刃出鞘，他将雪锋搁置在脖颈前，眼看就要顺势划下。
他先前那样决绝突然的动作教神也顿了几秒，但后面出现的情况让祂很快反应过来。
“楚惊鸿！”
神一手捏住他的手腕，当即立下折过，另一手握住剑刃，将其硬生生捏断。
扑通一声，剑柄落下，在地上滚了一小段距离。
楚惊鸿跌坐在地上，右手呈现出一个怪异扭曲的弧度，他额上冒着冷汗，脸色煞白一片，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他竟然想自裁！
他怎么敢？！
这可真是踩到神的底线了。
一股邪火郁结在心，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连连。
祂被气得一连说了三声好：“就这么想死？也要看我让不让！”
楚惊鸿抬头瞪视祂，梗着脖子硬气道：“这样生不能，死不能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活得这样不痛快，你还不如杀了我！”
神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的疼，心上人处处跟祂作对的感觉令人心烦意乱：“不痛快？好啊，楚惊鸿。既然你让我不痛快，那索性大家就一起不痛快！”
“随便。”
楚惊鸿低下头不欲再与祂言语。
自从在神面前妄图自裁失败后，楚惊鸿激怒了神，被关了禁制。
无声无光无人气的环境再一次袭来，明明已经算是二进宫了，但楚惊鸿更觉痛苦不已。
最好的朋友因他而死，自己被神明囚禁不得自由。
他整日整夜的在黑暗中摸黑走路，一直走一直走。
被关得久了，偶尔出现幻听时，楚惊鸿立刻扑到门边上，一下又一下地敲门苦苦哀求。
他求过侍候他的神侍们，求过镇守他的守卫们，甚至有过撒拉弗也来过的错觉，却无一个人回应他的请求。
“有人吗？”
“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撒拉弗，你从来不是最宠我，对我最好的人吗？为什么现在不帮我了，求求你，帮帮我。”
“谁能来帮我……”
门外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人，除他之外再无其他人了，冰冷的禁制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楚惊鸿本就怕黑，而封禁中还有比黑暗更可怕的存在。
他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里是人间生灵涂炭的炼狱场景，他梦见了在灾难中哭嚎尖叫的人们，梦见了惨死的阿尔文一家。
他们上一秒还在对他笑，下一秒幸福之家便身上染着血，眼前流着血泪。
他们在向他哀求、哭诉，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痛苦，斥责他为什么不救他们。
“阿鸿，我们为什么会死？”
“阿鸿，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阿鸿，我好痛！”
“是神罚！”
“阿鸿……”
“阿鸿……”
大火烧在阿尔文的身上，顷刻间一个完整的人便化为了飞灰。
他亲眼看着他们在他眼前死去，向他求救，而他却无能为力。
一声又一声的“阿鸿”更是魔咒般缠绕在他耳边，与之而来的还有鸣笛声，没完没了、不休不止的鸣笛。
鸣笛声伴着阿尔文一家的哭嚎，让楚惊鸿彻夜难眠。
他睁着干涩发疼的眼睛，瞪视着茫茫的黑暗，缩在角落里坐着，抱着双膝神情恍惚。
从此，楚惊鸿开始害怕黑暗与逼仄的空间。
因为那里有阿尔文一家散不去的怨念，还有他深深的愧疚与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他逃，祂追，他插翅难飞！
收一下前面怕小黑屋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