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雨（2）
尖利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让呆怔的凌波回过了神，向后望去却没有一辆盼望的出租驶来，大雨却如带着冰棱的冷箭向他的身上扫射着，他用脚后跟支撑着走过去将在狂风暴雨中打转的雨伞拾了起来，雨伞的几个伞柄已经断掉撑不起来了，他再看看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撑伞的意义好像也不太大了，像现在这样狼狈的状况是能立即有一辆出租坐上去，或是立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抑或是找个附近的旅店直接住一晚，也或者返回公司在桌子或休息室的沙发上过一夜都可以，可是他不能，从来z市打工以及之后进入创文公司开始，他除过出差还从来没有过不回家住的先例，这个异乡有一个房间会在黑夜为未归的他一直亮着灯，那也是一个家，那个家里有父亲在等着他，这也是他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
一辆白色的汽车突然倒退着疾驶过来，凌波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这是刚才溅了他满身泥水的那一辆车吗？他知道在这个富豪云集的大都市，有些富家子弟会有逗弄别人的恶趣味，他们可能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好玩想再戏弄他一次，去和他们争执吗？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力气，他和这些人生活背景以及认知都不相同，他也没必要教育别人要与人为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这种时候装作耳聋眼瞎是最明智的，于是他撑起雨伞继续向前走，决定不理会这位富少，可这辆白车却一个急刹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司机用力按动着汽车的喇叭，这是非要和他论个事 非曲折吗？他恼怒地扭头看过去，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聂薇！
“上来！”聂薇并没有扭头看他。
凌波站着没动，他无所谓被她戏弄，这一天的经历已经使他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她了，她如果想辗压他也可以，只要不弄死就好，倒不是他怕死，只不过为了报复没什么价值的他，她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毁掉那太不值得了。
“怎么？怕我把你拉到哪毁尸灭迹吗？”聂薇扭过头来对他笑着，她的笑在昏黄的路灯下晦暗不明，“你觉得为了你这样的人去犯罪值得吗？”她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内心想法。
凌波的身体冷得抖了一下，“我身上湿了，不想脏了你的车。”他现在全身湿透全是拜她所赐，所以他也不期望她是突然发了什么同情心，她是不会的。
“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聂薇的手不耐烦地将汽车喇叭按得震天地响。
“你别按了！”为了不将交警惊动过来，凌波只得收了雨伞拉开车门准备上去。
“把你的雨伞扔了。”聂薇斜瞄着他手里的雨伞。
“为什么？这是别人借我的，我明天还要还的。”凌波用力甩掉雨伞上的雨滴。
“我不想让它弄湿我的车。”
“那我也没必要坐你的车了，因为我现在比这雨伞更湿，别弄脏了你的车。”凌波关了车门向后退了两步，“你走吧，我再走几步就到地铁口了。”
“雨下这么大你是拦不下出租的，到地铁口还要走二十分钟，这雨伞比你坐车还重要吗？”聂薇扭过脸冷冷地看着他，他手里的雨伞带着刺绣，一看就是女式雨伞，毋庸置疑是尹娇娇借给他的，对一把雨伞都如此不舍，更何况对雨伞的主人呢？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凌波也倔了起来。
“随你的便！”聂薇关了车窗，踩下油门向前驶去，地面的积水又被车轮扬了起来，溅到了凌波的脚上，驶出去十多米她又停了下来，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恨恨地咬了一下牙，又将车退回到了凌波的身旁停下，“把你的宝贝带上，上车！”她咬牙切齿地说，看着他不动她又喊着，“这里是禁停区，你是想让我赚几个违章吗？”
凌波抬起头果然看到了禁停的标志，他不再坚持，又用力甩掉雨伞上的水滴，再用衬衣的一角将整个湿漉漉的雨伞包起来才拉开后座的车门准备坐上去。
“坐前边！”聂薇又喊着，“我不习惯有人坐在的身后，那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凌波只得又打开前门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麻烦将我放在前边的地铁口就可以了。”凌波抬手向前指着，趁着他没防备，聂薇飞快地拿起放在他腿上的雨伞从车窗扔了出去，接着踩下油门向前疾驶而去。
“你”凌波回头看了一下已经没有踪迹的雨伞，扭头又看了一下面容冷漠的聂薇，他将湿冷的身体缩起来没有再说什么，汽车里有淡淡的香水味道，这味道和现在的她很像，很淡，很冷，这味道是陌生的，犹如现在陌生的她，大学时的她身上只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只是那样再简单不过的味道，闻到也会令青春的他血脉偾张，当年的她一头长发，柔美而且优雅，现在的她留着及肩的短发，看起来干练而且冷漠，而他们现在的距离，是可以牵手的距离，也是可以隔开两颗心的距离，他想屏住呼吸不去闻她的味道，可是这味道却无孔不入地窜入他身体的各处，闻着这味道他虽然不会像以前那般热血沸腾，可这淡淡的香味却像让他中蛊了迷香，让心有一种快要迷失的感觉。
“擦一下你的头发和衣服，别把我的座椅弄湿。”聂薇打开空调的暖风，从旁边抽出一块毛巾甩给凌波，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湿透了的衬衣紧紧贴着皮肤，看得她也有点发冷。
“哦。”凌波忙擦着自己头上和身上的水，又将已经湿了的座椅后背擦了一下，这个时间车已经开到了地铁口，“我到了”可聂薇并没停下来，而是加大油门开了过去，“我我们去哪？”凌波看着她问。
“别用我们这个词，我是我，你是你。”聂薇冷言冷语地说。
“去哪？”凌波将词语简略处理。
“带你去一个地方。”她故作神秘地说。
“去什么地方？”
“找个地方剖开你的肚子”聂薇扭头看着他，“看你到底有没有胆？”
“有没有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凌波看着窗外说。
“你！”凌波的这一个回击简单而有效，聂薇猛地一下急刹车停了下来，“下车。”她恨恨地说。
凌波看向窗外，汽车停下的位置是一家医院的门前，他惊了一下，她难道真是要剖开他的肚子来看一看？“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凌波惊怔的样子聂薇有点得逞地笑了一下，“怎么？怕了？这里的医生技术很好，不疼的。”
凌波扭头看向她，“我不怕疼。”他笑了一下，“只不过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别人了，我自己也可以，你车上有刀吗？”他拉开了前边仪表台下方的储物盒翻找着，竟真的被他找到了一把削水果用的小刀，“这刀子是不是有点太小了？”他拿起刀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聂薇拿起身旁的皮包用力在凌波的手上砸了一下，刀子掉在了地下，她愤恨地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可嚣张的？”
“我只不过是在做你想让我做的事情。”凌波将地下的刀子捡起来扔进了储物盒，“如果你想自己动手那就买一个大点的刀。”他疲惫地将头靠在车窗上，“如果你觉得今天时机不成熟，那么咱们改天，现在能不能送我去地铁口？”他真的是太累了，如果现在这里有一张床，他躺下去立刻就能睡过去，估计聂薇真拿刀子在他身上划，他也醒不过来。
聂薇看着他惨白的脸，看起来真的像挨了几刀的样子，她憋着一口闷气问，“你的脚昨天是不是被我的汽车压到了？”
凌波将右脚向后缩了一下，“我没事。”
“那是失误。”她从包里掏出五百元放在他的腿上，“这里有我认识的医生，我打电话让他帮你检查一下，如果钱不够我明天再给你。”
“不用。”凌波将钱递了过来。
“别以为我这是在关心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着车库的监控录像来诬告我进行人身迫害？”
“我不会做那种事。”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聂薇将钱甩在了他的身上，“我只不过是在消灭对我不利的证据而已，可并不是良心不安。”
凌波将飘洒在身上的五百元整好放在她的皮包上，“你完全没必要良心不安，你也没有什么失误，那失误是我的，是我没将脚放到合适的位置。”他看着她，“我以前犯下的错误是不是真的要拿命来还？”
“凌波，你这资深文案是怎么做出业绩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失误和错误可是两个不同的词，失误是可以弥补的，错误是要偿还的。”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凌波苦笑了一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又置身于瓢泼的大雨中，聂薇从车窗向他扔了一把雨伞出来，“别治好了脚又感冒了，那可就不是我的失误了，一场游戏两个人玩才有意思，别我没开始你就倒下了。”说完她关起车窗踩下油门从凌波身边驶出去，开出了十多分钟，在一个红灯前她停下来伸手摸了摸凌波坐过的副驾驶的位置，毛皮垫子已经全部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