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面脂
顾钰慈揉了揉眼,有点不敢相信。
她完全没法儿把祁越和花楼联系在一起。
顾沅在一旁幸灾乐祸:“他说他这么多年没碰过女人,今晚这是看到什么天仙,准备破戒了?”
那鸨姐儿揽客的笑声十分尖利,她们在三楼也听得真切。她也许是没见过祁越这么木讷的,说着说着,直接上手,就要把他往楼里面拉。
里面也有会看眼色的姑娘,已经候着了,这会儿好几条白生生的手臂伸出来,藤蔓般缠住他。
顾沅在顾钰慈耳边低声坏笑:“你心里头要是不痛快,现在就可以把激光器拿出来,然后对着楼底下大喊一声,他一定抬头看向我们这边。你瞄准他的眼睛,轻轻扣一下扳机,他从此就再也看不得其他姑娘了。”
“怎么样?反正我们身处的地方隐蔽,这个角度弄瞎一个人,可是轻轻松松,而且没人抓得到把柄。”
顾钰慈拍了一下她的头,无奈道:“喊一声,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得跟着抬头,到时候一定受到波及。她们不过是生活所迫,又没犯什么错,平白瞎了眼,叫人怎么过日子。”
顾沅笑得更欢:“所以你确实是想弄瞎他是吧?没关系,等他上来了再动手。”
顾钰慈白她一眼,把窗子关了,挪到靠里的床位,准备睡下。今天的房间有点类似套间,她和沅沅住一个屋,柳儿念儿在另一个屋,隔壁那间黑黢黢一片,想来她们是睡了。
“别闹了沅沅,你的内在已经快四十岁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顾沅刚刚还劝她晚上不要老吹风,现在自己看得来劲,又把窗户开了缝,凑在那看几眼,就对顾钰慈播报。
“哎呀,他毛了,把鸨母的手甩开了,出来了……还好还好,守住了底线,眼睛也保住了……不对等下!他进了隔壁的胭脂店!”
顾钰慈支棱起一只耳朵:“进胭脂店干嘛?他也用不着这个啊。”
“哼,我看是已经相中了哪个姑娘,但又不是这儿的常客,初次上门,总得送点什么聊表心意。”顾沅一边观望一边痛心疾首地批判,“看看,这就是男人!没有一个男人能抵得住诱惑,总会在某个时刻失守的。”
祁越从胭脂店出来,捧着个小匣子,却并没有折返花楼,而是径自往他们留宿的楼栋走来,须臾便进了大门。
顾沅愣了一下:“咦?我失算了。”
顾钰慈有种强烈的预感,她静悄悄下床,屏住呼吸守在门边。没过一会儿,脚步声果然在门口停住,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大概因为她们屋里灭了灯,他以为她们全部睡下了,停驻片刻便准备离开。顾钰慈掐准时机,蓦地打开门,对上他愕然的脸。
他反应极快,先发制人:“还不睡觉?还开门?怎么,以为今晚就可以随便出门走动了?快回去!”
顾钰慈不慌不忙,对着他手里的小匣子挺了挺下巴:“这是什么?我看着像女儿家用的梳妆匣?”
他咳咳两声,将小匣子递给她,她打开一看,里头是一盒面脂,还附赠了一面小镜子。
面脂里想来是有中药成分,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味道清爽,不是那种黏腻到透不过气的香气。
不需要鉴定,顾钰慈也能感觉得出,这是高级货。
“那个,”祁越指了她脸蛋上的红痕,“你不是痒痒么……我问了一下,这款面脂能滋养皮肤,每天早晨和睡前涂在脸上,应该能缓解。”
顾钰慈哦了一声,道了谢,又明知故问道:“你去问了谁?是谁告诉你这款好的?”
不出所料,祁越脸色愈加不自然,到后来直接恼羞成怒,跳脚了:“你管我问的谁,涂就完事了!我能害你不成?”
说罢,他把顾钰慈赶回屋里,给她带上门,自己也赶紧缩回隔壁的房间去了。方才那些个热情的女子实在令他心有余悸,他明早就得趁花楼关门,赶紧跑路,可不敢再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之内。
今晚吃了宴席,昔日好兄弟便呈上了几位艳光四射的美女,以供他挑选,说是要好生慰劳他。他酒醒了大半,好说歹说才推却了这番盛情,赶回住处。
在楼下打眼一瞧,看到胭脂店,想起顾钰慈痒得四处乱蹭,正好给她带一盒保养皮肤的膏药上去。
但是姑娘往脸上涂抹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是一窍不通。而且还找不到人问,顾钰慈和顾沅多年来都是不怎么上妆和护肤的,柳儿和念儿更是如此,他又不可能在街上随便拉个妇人问东问西,不然就成了轻薄良家女子。
末了,他把眼光瞄准了旁边的花楼。
他曾结识了不少爱逛花楼的兄弟,他们把所见所闻转述给他,有人是长期的贵客,与花魁私交甚密,便能获得殊荣,一睹花魁的“闺房”。用他们的话说,桌上的脂粉全是好东西,比起真正的闺阁小姐所用的,也不逊色。
他便把主意打在了隔壁花楼姑娘身上。皮囊是她们吃饭的家伙,在哪方面节省,都不能短了保养皮肤的钱,去问这些行家,准错不了。
大概他有一种不谙世事冤大头的气息,长得再凶,她们也敢上来对他拉拉扯扯。拿人嘴短,他从人家嘴里套了话,就不能拒绝得太粗鲁,最后还是往鸨母手里塞了银钱,才勉强脱身。
这笔咨询费可是太贵了。他躺在床上,想起顾钰慈那个憨样儿,还有点放心不下。
她可别拿到手了涂两天就丢一边,糟践他一番苦心。
顾钰慈把匣子拿回屋,重新掌了灯,开始对着镜子擦脸。她和原主大相径庭,素来不看重外貌,每天顶多清水洗脸。顾沅先前也是个孤僻性子,不爱见人,甚至脸都不怎么洗,丧尸爆发后脸上顶着厚厚一层尘埃和碎屑也能安之若素。
透过小镜子,她能看到顾沅鼓着脸,神色颇鄙夷。她还要刺激她:“你这回冤枉人了哦。”
顾沅是个无理也闹三分的性子,立刻顶回去:“我这是基于常态和大数据,进行了合理的猜测和质疑。后来不也没拿他怎么着嘛,你这就上赶着心疼,要为他找补啦?一盒面脂就能收买你的心,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干嘛?”
她正慷慨激昂地数落顾钰慈,脸上忽然一凉,紧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在鼻尖弥散开来。
“你鼻子边上也有一道很浅的裂痕了,再不管,我怕裂得更厉害。”顾钰慈的指尖在她脸上轻轻刮蹭,将面脂抹开,“有人送了,就不用白不用,何况那是你爹送的——啊别瞪我,那确实是你现在这具身体血缘上的爹。”
翌日清晨,她们照常早早起身收拾东西。顾钰慈身体好一些,早上起床也不那么费力了,洗漱完毕,整装待发。
她身上还裹着祁越的披风,由于她骨架子小,又瘦了许多,看着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有点滑稽。祁越一见她,嘴角连同眉毛一道抽抽,憋得很辛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打量了一下她的脸,他感觉是比前一晚看起来要水灵一些。趁着现在胭脂店还有一位姑娘在看店,他在出发前,进去把昨晚那款面脂全部买了下来,打包了一麻袋,放进马车里。
“离开凉州城,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那时候还想买,未必有地方卖,你且珍惜着用。”
等马车开始前行,顾钰慈打开袋子,目瞪口呆:“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四,这么多盒,珍惜到猴年马月去……”
“这是拿出囤米面油的架势给你囤面脂了哟。”顾沅笑道,“话说回来,面脂这玩意的确用了不少猪脂和名贵药材,当之无愧的奢侈品,要是浪费了,良心上就会过不去。”
顾钰慈在马车上做好了分配,几盒给柳儿和念儿,几盒给沅沅,留多少给自己。分完了还是觉得用不完,直到马车在他们最后的目的地停下,她下了车,才发觉是自己天真了。
祁越当初听从了文字弹幕给的指令,申请调至凉州下辖的一个县城。该县城名唤“玶善县”,驻军人数至多不过三百,这么一点兵力,玩出花来也不可能带兵北上谋反,于是皇上欣然应允。
玶善县名义上归凉州管辖,实际上距离凉州还远得很,县城一片冷清,街边开着的小店也灰扑扑的。
最要命的是,这个小县城距离沙漠很近,风远比凉州城的吹得猛,刮在脸上又冷又辣。换了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来这里,只消在风里呆半日不到,脸皮子就得充血。
顾钰慈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祁越的皮肤糙得硌手,在京城呆了那么些年也没能完全养回来。
祁越将她扶下来,催着她赶紧进屋。他到底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即便归田卸甲了,当地也绝不在生活条件上亏待了他,安排的府邸在这小县城里算是顶格,院子里甚至弄出了小桥流水的景观,房间里也提前放置了熏炉,顾钰慈进门,闻到了香料的气味。
“我晚上要去拜会马县令,你们不用等了,早些睡下。”祁越稍作休整,立刻又要离开。
走到门口他想起什么,转过头对着顾钰慈搓了搓脸:“记得那个。”
顾钰慈噗嗤一乐:“记得记得,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