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赐婚
客人在店里突然晕倒,顾钰慈开店多年来还是头一回碰到,心想得亏自己开的不是饭店,不然真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
她喊祁越把云岚抱上二楼,那里有床,比长木凳躺着舒服。但祁越疯狂摇头:“二楼这么隐私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抱着个未婚姑娘上去,这哪合适?”
顾钰慈只得叫柳儿和念儿抱褥子被子枕头下来,铺在长凳上,再让祁越把她放上去。
云岚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抓着胸前衣裳,痛苦难耐,仿佛喘不上气。顾钰慈不是专业大夫,没法仅靠搭脉就判断她的情况,她神色凝重道:“可能是心疾或肺病发作了,去附近医馆找人来瞧瞧吧!”
云岚大抵是难受得紧,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下意识地抓着祁越的衣角,紫蓝色的细小血管在纤白的手背上分外明显。祁越给她抓得没法,不能强行掰开她手一走了之,但让他安抚她,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做,只盼着柳儿快去快回,赶紧把大夫带过来。
顾沅听到楼下动静,下楼问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长大了,不再像年幼时那样黏在顾钰慈身边,不然让外人看了,会觉得奇怪。而且她出落得明艳漂亮,常常露面,少不了有人说媒,万一再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瞧上了,容易惹得一地鸡毛。
因此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二楼,除非顾钰慈碰到拿不准的人,找借口让她下来帮着瞧瞧,否则她一般不爱往一楼走。
顾钰慈简短地对她讲明前因后果,她听罢走到云岚身边,轻声问她:“云姑娘,你能睁眼看看我吗?很多疾病会从眼睛的情况反映出来,我想判断一下你得了什么病,病程怎样了。”
祁越在边上,一脸惊讶地看向顾钰慈:“你这闺女还懂医术?”
顾钰慈干咳了两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沅沅此举,事实上是想通过对视,读出云岚究竟患了什么病,以及平时吃哪些药,等下也好给大夫省点事。
顾沅的这个看家本事,她轻易不想让外人知道,包括祁越。他追问次数多了,她就跟他嗯嗯啊啊:“她懂,她什么都懂。”
没等顾沅看出个所以然,柳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长串尾巴。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一群家仆打扮的人严阵以待。一个女人款款上前,看起来是类似于管家婆的身份,彬彬有礼地对顾钰慈等人点头示意,而后隔开顾沅,喊大夫过来诊脉。
顾钰慈悄悄问柳儿:“这都是云姑娘家里人吗?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我去了医馆,碰巧这大夫之前就帮云姑娘看过病,他帮着通知云姑娘家里的。”柳儿眼神还有点呆滞,这一席人浩浩荡荡的,弄得她这个带路的有点惶恐,生怕带他们上门,发现姑娘不好了,要找她算账。
大夫把脉后,对那管家婆样的女人说道:“小姐没什么大碍,想是这屋里不那么通风,憋闷着了。”
祁越对这个结果不能苟同:“她方才挺痛苦的,似乎呼吸不上来,果真只是憋闷吗?况且我们店子大门没关,正对着街道,按说空气不可能不流通。”
那女人笑道:“祁将军有所不知,小姐先天不足,自幼身子弱,有时候表现起来是会比较骇人。不过的确并无实质病变,李大夫的医术我们都信得过,将军无须担心。”
云岚半缓过来了,眼睛虚弱地撑开一半,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嘴巴已经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
“多……多亏祁将军扶住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栽倒,不晓得磕到什么要命的地方,兴许就回不了家了……”
女人眼里简直迸出精光,一个劲地对祁越道谢,动情之处甚至要鞠躬,弄得他很不好意思:“顺手帮扶,都是该做的。况且我义妹,还有这几个小姑娘,也都有帮着照料,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弄不过来。”
女人对顾钰慈等人的道谢,就敷衍了不止一个档次,末了又重复对祁越表达谢意,说来日一定报答他。
总算送走了云岚等一干人,也到了关店时间。大门一关他就四仰八叉瘫在长木凳上,这一通折腾下来,比去校场高强度训练一整天还累。
“不晓得这姑娘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从小有病,还敢独个儿出门,身边既不带人也不带药,这不作死呢吗……”
“这回把她的单子做完,以后最好别再接待了,老子真怕她哪天又倒在店里。不是我说,这要是想讹钱,那真是一讹一个准!”
顾沅和顾钰慈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蹊跷。她下午那个脸色煞白大口喘气的样子,俨然徘徊在死亡线上了。可大夫一来,又说她不存在器质性的病变,她也果真缓了过来。
难不成……是装的?
想起下午她对祁越莫名热情,将他夸成完美好男人,晕倒也要往他的方向倒,还紧抓着他衣袖不放……种种片段在顾钰慈脑海中连成一条微弱的脉络。
只怕不是讹钱,是讹人啊……
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定数,祁越跟云岚仅一面之缘,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顾钰慈觉得还是应当再观察一阵。
接下来一个月,云岚没再来过,想是在家养病。祁越已经快要忘了这个小插曲时,忽然被召进宫里。
已经过了上朝的时段,八成是找他谈别的。看到皇上和季少卿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姓季的憋着一肚子坏水,又要以皇命来要挟他。
果不其然,皇上一开口就问他,可有婚配的打算。
“爱卿哪样都好,就是一点,年纪不算轻了,身边却一直没有一位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夫人。”皇上语气恳切,好像真的很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似的。
“风里来雨里去的,到了家也还是一片凄清,无人帮忙持家,连说句体己话的人也无。寡人每每念及至此,都心疼得紧啊!”
祁越烦透了他整这出花里胡哨的东西,口口声声心疼,说得好像他乐意来给自己暖被窝似的。但这人是皇上,他骂不得,只得强装笑脸:“陛下百忙之中记挂忧心,臣感激不尽。不过娶妻一事,臣暂且未曾考虑。”
本来如果是一对一谈天,他可以试探着提出自己心悦顾钰慈,望成全。但季少卿在边上站着,他直觉此事行不通,还是先中规中矩地应付过去。
“哦?这是为何?”皇上反问道,“不娶妻,谁来打理照料你的生活?谁来为你持家?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你忙于战事和训兵,就没有那么多空闲顾别的,自然需要有人为你镇守后方。”
祁越绞尽脑汁地找理由推拒:“忙于战事,便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妻子,妻子一旦碰到焦头烂额的事情,我也未必能时时陪伴身边。长此以往,做妻子的也会心生怨怼,觉得嫁给我没有意义。”
皇上笑道:“爱卿对未来夫人如此珍重,事事为未来夫人考虑,可就是没有考虑过自己。此事不难解决,只要夫人足够贤惠,又对你足够倾慕,便一定事事支持你,体贴你,断不会对你有所埋怨。”
季少卿默契地接话:“可巧了,我刚好知道一位这样的人选,今日祁将军一定得见一见。”
说话间,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祁越定睛一瞧,惊愕道:“云岚?!”
云岚对皇上行过礼后,羞涩地冲他点点头,小声唤道:“祁将军。”
季少卿笑道:“祁将军想来是与我这远房侄女儿混熟了,这就开始直呼名字了,好事儿,好事儿!”
她原来是姓季的……祁越脑中很多混沌不清的片段忽地串联在一起,突然遍体生寒。
皇上也跟着打趣:“能不熟嘛,说起来祁将军对你这侄女儿,算有救命之恩的。”
季云岚方才还乖乖顺顺的,这会儿抬起头,两颊飞起红晕,羞涩却坚定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云岚平素不求什么,今日但有一个请求,便是准我嫁与祁将军。”
这番柔弱又坚毅的模样,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但落在祁越眼里,她就是一条正吐着信子的毒蛇。
季少卿将她安插在他身边,一来可以通过她掌握他的动向,好随时有针对性地反扑他。二来,要是他跟他们站到一条线上了,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往后合作也方便许多。
对皇上而言,此举也大有好处。单身汉是最不稳定的,手握兵权的单身汉,尤其需要忌惮。在京城置了家,有了妻小,也就有了人质,不怕拿捏不住他。
“云岚前些日子去令妹店中,原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婚姻置办行头。我最初是不同意的,给她说了几户人家,她都不答应,转头又去定喜服,这算怎么一回事!后来她还是用的生辰礼的由头,说就当为她庆生了,她有预感,明年生辰前定能觅得良人。”
“祁将军还记得吧,当时我与令妹相约,我侄女儿的生辰礼去她店里置办。到这份上我只能放行。现在想来得亏我放行了,不然真是掐灭一桩良缘。”
皇上慢悠悠地开口,却是一锤定音:“如此甚好,云岚与爱卿的确般配,又有这样的羁绊,此乃天作之合。依寡人看来,不如明年三月份完婚,婚期正好与云岚生辰重叠,双喜临门。”
云岚当即叩首:“谢陛下恩典。”
皇上看着祁越:“爱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