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灵魂犹在
李神洛正在下坠。
他的意识非常清醒，他的身体陷入昏迷。
他的意识非常混沌，他的身体非常清醒。
这是一种无比奇怪的状态，半梦半醒，混杂着逐渐加深的寒冷，这令他感到不适。
而那形似虚无的身影，也就在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用难以形容的双眸注视着他。
不，在此订正，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是一个明亮的光点，但其中满是灵智的闪光。
这身影仅仅只有这一部分有形体，其余全部都是透明的轮廓。
只是看到祂的刹那，他便知道了祂的身份——叠生空间的正体，这个小世界的主人。
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祂的眼睛就一直注视着他。
——以天空中的双星的形式。
这时，祂开始“说话”了。
“你想要毁灭我。”
……是的。
“为什么？”
你是邪恶的，因此你挡了我的路。
“我不会去解释，也不打算退让，我有击溃你的能力。”
没关系，因为我会赢。
“哼……我拭目以待。”
于是，梦魇极速退散，简短的谈话到此结束。
……
炫光退却的下一瞬，李神洛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脚下踏足的荒原上满是蠕动的蓝色黏团，它们已经不成形体，但却依旧是“活物”。
这些团块感受到他的到来，立刻努力爬上他的身体，于是剧烈的灼烧感袭来，身体毫无变化，灵魂却如坠熔炉。
“诶诶诶诶什么鬼东西啊！！！”一旁的寰序秋反应剧烈，他如今本就没有身体，在它们的“触摸”之下直接开始冒烟！
“快回来！”
李神洛当即将他带回到原典之中，但他自己却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天阙挥出毫不留情的黑芒，好不容易才将周身一扫而空。
周围的黏团一望无际，悠悠的蓝光满是危险的气息，而整个荒原上，只有这样的光仍存在，连天上的星都不愿注视这里。
从这情况看来，这里就是路笙所说的“垃圾场”了吧。
寰序秋发着牢骚：“唉……这些东西居然吸收我的生命力，差点儿我就完蛋了。”
“得了吧你，就这么一下而已，我可不觉得你有那么脆弱。”
环视这整片荒原，在微弱的天光照耀下，能看到一处高地向上隆起，挡住了后方，其他方向都是一览无余。
但不论是哪一边，漫山遍野都是幽蓝色的光，它们漫无目的地四处移动，等待着生命落入口中。
“这里真是名副其实，毫无激情的生命之地，周围好像也看不到离开的地方。”
正当他准备往高地那边走走看的时候，天空中一个人影出现，直直向他这边落下。
“诶呦！怎么是天上啊！！”
看起来是杜朗，确认这一点后，他立刻伸手一抓，敕力流动下，将他安全地拉到地面上来。
“呵！”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我这心脏差点儿跳闸，怎么直接给我送上天了！”
李神洛笑着说∶“这是好事啊，难得的蹦极体验。”
“不好意思我更希望是别人去体验！”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你也被拉进了陷阱里？”
杜朗毫不在乎地摆摆手∶“一时冲动罢了，并不重要，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是为了帮我才跟过来的吗？算了，这个还是不要问出来比较好……
于是，两人短暂地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似乎是故意给出了这样的思考时间，杜朗突然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李神洛，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熟悉？比如我们过去在某处见过？”
“额？嗯……如果我们在十年前见过面，那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没有那之前的全部记忆……抱歉。”
“这样吗……”
他对此并未表示惊讶，话题唐突终止，在平复心情后，他的目光汇聚在了地面上的黏团上，李神洛刚刚又一次将靠近的家伙破坏掉。
“这群怪物的生命力异常地低下，细胞结构在不断崩裂，但是却又不会完全被破坏，整个不上不下。”
“这些倒还好，关键是我们可能没有离开的方法，等到……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没法走了。”
“啧！”杜朗有些急躁地走来走去，“太可憎了，总感觉这空间在故意针对我们，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要从这里出去才可以！”
也许是我被针对了来着？李神洛心中暗自想着，他脑海中依旧深深倒映着那双充满灵智的眼眸。
寰序秋重新现身∶“等下神洛，路笙似乎要出来。”
如之前一样，这一次路笙再次出现，只不过似乎与之前不同，明显变得更加贴近最后见到他那时候。
“虽然可能性并不高，但如果你们不幸来到了垃圾场，那么这段影像将会出现。
“首先，这里是没有出口的，想要离开这里，只有空间回溯，亦或是强行破开，我用了前者，而你们恐怕只能是后者。
“在不久之前，有一个强大的气息突破深层，被送进了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寻找到他将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一定切记避开那些残骸。
“强行突破这里，你们很有可能直接来到终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却并不是因为他说完了话，而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变故。
——原本就暗淡的天空突然更加昏黑，周围黑暗的空间就连那些黏团也再不能照亮。
空气十分古怪地缩紧，三人都预感到有什么即将降临，都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并不说话。
然而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黑暗依旧是黑暗，寂静也依旧在那里存在，李神洛的心莫名地狂跳，就连原典的感情抑制也在此时没有什么用。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会如此紧张？
然而，就算再怎样放大感官，周围依旧寂静，直到一个亮点在身边闪过瞬间，邪灵原典的紫色光芒微微照亮了四周，那是寰序秋稍微顶开了书册。
一旁的杜朗恍然大悟般地说∶“啊……难怪你一直刻意抹除我这边的黏团，竟然是因为这个。”
只见他的手臂已经被一只黏团附着，不同于李神洛这边，他的被附着处直接开始消失！
“遭了！”
李神洛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一时大意，让这能吞噬生命力的怪物碰到了他！毕竟，毕竟他已经是……
然而，杜朗已经明白了一切，不用他去解释了。
但事实上，他也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吧。
“呵，怪不得我突然拥有了如此实力，怪不得路笙会是那种表情，毕竟我只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虚无灵魂而已。”
他麻木地咧嘴大笑，就好像他才注意到这件事一样：“李神洛，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啊？”
“……是，很可惜，暴乱核装应该是完全摧毁了你的身体，你恐怕没法独自离开这里了。”
他很快甩脱了黏团，巨量的生命力再次构筑形体，但却更加印证了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身体。
沉默片刻后，他的目光重新汇聚，那绝望的眼神令李神洛心中一惊，他的话语中略微带着哭腔。
“我不能就这样死掉啊，李神洛，我还没有好好活过自己的人生，又该怎么报答你们的好意？”
他的话语令他心中疑惑不已，“你们”是在说谁？苏天承？不对，这个词明显针对在场的人，难道是我吗？
“到头来，这强大的生命力还是没有丝毫用处，我终归不是我命运的主角，但我不能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我至少要拯救一个人，所以拜托你，能不能……”
“快点离开那里！”
一个很熟悉的吼声突然响起，从死一般的寂静黑暗中，一个身影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并且拽着李神洛冲飞出去。
恐怖的冲击差点儿让他失去意识，但好在暗流及时保护住了他的身体。
这里没有风压，想要说话十分简单，他适应片刻，立刻大叫∶“烈焰！怎么是你在这里！你在干什么！”
烈焰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拼了命地利用敕力“械狂”疯狂冲锋，真正回答了他的疑问的，是那突然重现的暗淡光明！
在那黏团散发出的蓝色光芒之下，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黑色领域！
那是一个极其巨大的眼睛，向着上方张开，瞪视着天空，并不断地缩小，逐渐开始散发蓝光。
就在他俩飞出来没多久，它的性质立刻发生改变，成为了一个超巨型的黏性怪物！
“遭了，杜朗和寰序秋都还在里面！”
“李神洛，你还没发现吗！那本就是刻意来找杜朗的东西，他不可能走出那里！”
直到已经确保安全而停下之后，烈焰才终于开口。
“那是这整个空间的怨念，不再被注视的它们憎恨着这愚蠢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能反戈一击，他自然是最适合的灵药，那份惊人的生命力，只差一点就害死你了！”
身边的寰序秋此刻已经不见踪影，恐怕是在那个瞬间，没有身体的他没来得及躲回原典。
眼前的这份来自怪物的质变绝不可能让杜朗继续维持原状。
随着由内而外获得的生命力开始充实形体，这巨大的眼瞳开始拖起它的身体，不断融合起那些不甘消亡的团块，变大，再变大！
“看来这些失败者的力量开始围绕着他融合起来了，”烈焰的语气十分冷静，“再等待一阵，它就能成长到破坏边界的级别，那时你就快点出去吧，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从现状看来，事实的确会如此发展，但是，李神洛并不打算放任其自我膨胀，一是为了知道自己和杜朗曾经发生了什么，其次，还是因为寰序秋。
但在那之前，还得先确认另一件事。
“烈焰，你也已经……死了吗？”
“如果你问了唐妤，她会告诉你肯定的答案，”他的语气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我现在已经死了，灵魂来到了这里，并且与你相遇，怎么，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比如说——我如今的态度一反常态？”
他曾经那种老好人的、热情似火的风格，此刻可以说是荡然无存，犹如某种伪装被死亡这等大事揭穿，他袒露出了真心。
然而，这对李神洛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就算藏得再深也无济于事，他虽然没了记忆，但没有什么伪装可以瞒过他的眼睛。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一点，他对此的回答只是将天阙握紧，微微一笑，力量开始漫延。
“要么你是不在乎死亡，要么你做了什么手脚，但不论如何，既然你说过要送我出去，那不论多么危险，你都会护我周全对吧？”
烈焰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颇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唉，不是吧，你无论如何都要选择更麻烦的路吗？固执到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虽然很想和你说我很关心他们两个这种话，但是我和他们的牵绊并没有那么深刻，我的目的是消灭威胁我家园的起源熔渣，他们会是很有用的助力，绝不能死在这里，所以，我上了！！”
“额……”他白了他一眼，“行吧，你就接着嘴硬吧！”
他的手臂上再次幻化出武器，无尽的火力为两人开路，空间的剑芒与械武一同倾泻，逐渐开辟出前往内部的道路。
面对这充满生命力的存在，两人的武器无疑效果极好。
在这光芒之中，一道未曾停滞的力量从原典中不断为李神洛提供支持，并且从其中悄悄传递着一些令人不可置信的信息。
——来自圣器的信息。
他在心中对乾曦暮说道∶虽然非常离谱，但我选择相信你的说词，希望我能因此获得我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