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灵魂的回响
能够被称作和平的时光，在来到这该死的血海之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但在路笙看来，自己的生命早就在之前便已完结。
三贤院的三位顶梁柱突然失去其二，天帝本人失踪，天空一族已然行至终末。
至少不能让起源熔渣再把天之都摧毁，得给祂创造一条坚固的“狗绳”，影之都的千钧之力必然能够派上用场。
于是，名为路笙的“尸骸”以三贤院首席的身份，将天之都与影之都调换，保下了最后的辉煌。
再然后，阻挡从血海到来的怪物们……
再然后，组建探索的队伍，试着调查周围的环境，找寻回家的路……
再然后……
再然后……
再……
浑浑噩噩地完成了不知多少任务，路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试着度过自己的一段时光。
不对，没有度过什么时光，早在天帝失踪之时，他的时间已经结束，他憧憬的人，他爱护的人，他最在乎的朋友们已经全部离去，与他的灵魂一起。
只剩下职责，身为首席的职责与智慧未曾丢失，人民仍在祈祷，那么“首席”便绝不可以倒下。
他扶额趴在桌前，试着闭目养神，不用奢望做梦，那种东西，那种幻想早就已经枯竭。
“唉，结束了，已经结束了，天空一族，人类……”
“也许还没有，路笙。”
这一瞬间，他的心猛烈地悸动，那声音如此熟悉，他永远不会忘记。
“——寰序秋？”
良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终于疯了的时候，眉宇低垂的寰序秋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对，是我，我是寰序秋！”
“啊，啊啊！你终于从噩梦中逃出来了吗！你好像年轻了一些。”
他的眼中重现光彩，这是他多么想要见到的一幕！
可惜，寰序秋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逃出来，我现在与熔渣融合颇深，暂时没有办法离开，现在的我是在虚空天的帮助下才得以与你见面。”
“唉，这样的吗……”虽然遗憾，但他仍强打起精神，“不过，你这次既然可以与我见面，说明接下来……”
两人的目光交汇，看到他那熟悉的阴郁表情，路笙瞪大了眼睛。
是、是这样的吗，原来是你在我面前吗……
不，也许这样也好，至少你活了下来，那么他的意志也一定会被继承的吧。
“……序秋，你又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啊，你想让我做什么？”
寰序秋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我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哥哥，就算他失踪了，他也一定还活着，我想要找到他，我有话想要对他说。”
“这样吗，”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真是有够任性的想法啊！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多到绝望，我们甚至无法回到故乡。”
寰序秋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没有一丝退缩。
在这之中，能感受到一种更加不同的意志，他似乎还有其他的想法。
路笙并未作出疑问，他走过去用大手一把搂住他。
“真是奇怪了，一看到你安好，我居然又有了动力，任性又如何，困难也无妨，你是我保护的孩子，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实现你的愿望有何问题！”
“可是这一定是难以达成的艰难计划，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帮我吗？”
“提出任性的要求是孩子的特权，想要达成我们的愿望，艰难和困苦是必然的，天空一族已经元气大伤，将希望留到未来有何不可！”
……
数个月后，回想起那时的事，路笙不禁嘴角扬起笑意。
这邀请未来的计划，终于是磕磕绊绊地成形了。
他的手中，正摆弄着一个华美的座形仪器，那正是转移圣器权限的敕具。
乾曦暮毕竟是第一个圣器，稍微有些传承上的缺陷，除了由持有者亲自转交之外，必须额外利用这件敕具才能易主。
该怎么让它能够保留到需要之时呢……
叠生空间……他的心中有了计较。
他的手下来到房间中，恭敬地汇报情况。
“报告首席大人，从荒原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她说她是从大地一族那里前来的！”
“哦？竟有此事！我们去看看！”
那次，是他与尼卡初遇之时，一个如明星一般的圣人，一个被放逐的可怜人。
而最后一步计划，也就在那时最终成形。
就结果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
……
“并不是我刻意回避自己的经历，就算牵扯到血海，那也不是这次的重点。”
路笙向尼卡扬了扬手，场地上的晶体便让出了空间。
新的树木座椅升起，上面赫然是路笙坐于其上，他同尼卡一样，也是被晶体封存，但与她不同的是，他身上有无比令人熟悉的树化痕迹！
李神洛对他树化状态的震惊更甚于他手中拿着的座形敕具。
“你竟是通过这种方法活下来的吗！”
面对他的疑问，路笙说∶“毕竟我还不想走得太早，所以原谅我这丑陋的姿态吧。”
“不……我并不觉得那是丑陋的。”
“呵呵，谢谢你，”他断然否认，“其实呢，我倒是有点私心，好不容易与尼卡相遇，我不想太快结束。”
尼卡散发出柔和的情感，肯定了他的说法。
“那么路笙，我知道你是想要给我们敕具，但是我仍有一个问题，”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不善，“你是树化者吗？或者说，我希望告诉我，你身上的树化痕迹是怎么出现的！”
这时，尼卡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我给的，为了能够让他的肉体支撑得再久一些，毕竟若是肉身毁灭，他就无法像现在这样与各位相见了。
她的声音直接来到脑海中，这种侵略式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就算是正有些激动的李神洛也是一样。
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
“咳咳，我有些态度不好，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们正在遭受树化者的袭击，它们害死了不少朋友，我却连甚至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
我早该想到的，天空一族既已回归，那么大地一族当然也会回来，我和他们都是大地的子民，正是因为一些遭遇，我被流放到了这里，与他们断了联系。
“……我们面对的竟是大地的子民吗，这样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它们完全不愿意和平地交流，接下来只有可能兵刃相向。”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他们是一群可怜的孩子，所有人都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与他们接触的机会，也许那也是帮助他们的唯一方法。
“那是自然，我必须消灭他们带来的威胁。”
那就到我身边来吧，我会给予你圣人的印记，这样，他们自然会来找你，做好准备。
他走到尼卡的身边，她立刻发出了如之前那样的圣洁光芒，树枝上滴下一滴粉红色的露水，顷刻便融入了他的身体。
随着这力量的出现和注入，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似乎有某种存在感受到这一切，正在外界撼动着这里！
“哎呀真是，”路笙颇为不爽地说，“才刚刚动手，就被它发现了，尼卡，我们得快点才行，已经没时间了。”
嗯，开始吧。
杜朗紧张地左右扫视∶“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有点抖得太厉害了！”
唐妤的视野中，更是一片惊人景象。
“下方的大地正在消失，这些水晶中的力量在一起向下冲击！”
所有的晶体都开始破坏下方的大地，不，与其说是大地，不如说只有这下面是一层“膜”，这里居然就是整个大地最薄弱的地方。
“不用担心，如你们所见，大地之下还有新的大地，叠生空间的名字并不是白来的，这里就像是叠层，需要通过非常多的区域才能到达最深处！”
路笙闲庭信步走向尼卡∶“圣人的印记已经送出，我们的位置就会暴露，为了送你们一程，我们会破坏这最坚实的壁障，而后，李神洛，拿着那件敕具，圣器将会是你的了！”
“可是你们呢？”
寰序秋难过地看向他，得到的依旧是预料中的答案。
“我们的旅途理应在此终结，毕竟我们这老骨头可撑不住再折腾了，但是序秋，你的路还在延伸，我将选择的机会交给你，不论你决定怎样去做，我都支持你！”
尼卡守护着李神洛，直到他完全接受了圣人印记，他感受着这特殊的力量，总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了变化。
同时，虚影之中，陌生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她的背影如此无助，但又怀揣着坚定的决心。
“唉，你真是个精明到可怕的人啊，尼卡，你放心吧，我会试着履行圣人的职责，如果可以，我会拯救大地一族的。”
嗯，感谢你原谅了我的任性，我会为你祈福，你的愿望、你的使命，一定能够实现！
“那么现在，是继续走下去的时刻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路笙磅礴的敕力最后一次涌动，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击着无比脆弱的膜，整片空间像是消失一样前后连接，一片新的世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善用我们最后给予你们的礼物，那将会为你们提供助力，那么，永别了！”
他们四人在温柔的力量帮助下，缓缓落入下层世界，但他们的视线都不曾离开上方。
原本那灵魂们的居所，此刻已然破碎，无数微小的光团闪烁，簇拥着两个最大的光团一起向上飞升。
叠生空间万年不变的阴沉天气被破坏，连同外面的虚无空间，连同再外侧的血海光幕和积雨云，全部消弭无形，露出了这颗星球最原本的美丽星空，许久不曾见过的，闪烁着微光的星空。
他们一路向上，一路向上，怀揣着无比欢愉之心，融入了那魂牵梦绕之地，化作了新的星星。
交错的灵魂经过万年的等待，最终回到了他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