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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露馅的坏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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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梓很注意维护孙子的威信,和参观堔镇总公司一样,不允许专门介绍,拒绝时刻陪同。

    “你小叔一家,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我和小思夫妻是小股东,桥生是大股东。维德失业了,我叫小思雇用他做副手。”

    遇上问题不过夜,老教师的习惯。沈如梓觉得开诚布公为好,侄女的嫉妒心有危害性。影响公司经营的可能极小,破坏亲情的可能极大。自家人反目,谁对谁错都没有赢家。与儿女不睦多年,老太太珍惜亲情,也最懂家和万事兴。

    “阿姑,你太宠桥生了。”

    沈红玉是纺织女工不假,也是脑筋灵光的上嗨女人。认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改变,哂笑说:“他小小年纪,哪来的本钱?小思去港九不到一年,又挣的到几个钱?一个小居头再能干,讲到底,还不是靠你和沈家出老本。”

    “既然提到我和你小叔,就说说我们姐弟的近况吧!”

    反驳对孙子的质疑,老太太很有耐心,还有点兴奋,等于一次炫耀。“桥生到港九前,我们一家六口人,住的是不到四十平方公尺的小房子,欠银行贷款七十万。桥生到港九一个月后,贷款还清,全家搬进一百五十平方公尺的大房子,桥生还有二百多万做公司本钱。”

    “你、你是说,桥生很能挣钱?”沈红玉不淡定了,“桥生内地长大,现在也是内地人。怎么这么能挣钱?去港九赌博么?”

    侄女的想象力不是盖的,一语中的。沈如梓哭笑不得,说道:“桥生手上戴的那块劳力士手表,你小叔送他的,值三万港币。”

    “小叔怎么送他这么贵的手表?”沈红玉总算像正常人发问。

    沈如梓笑说:“维华送桥生的才叫贵,一块江诗丹顿手表,六万多港币。”

    “啊,他们爷俩当警察当出毛病了?”沈红玉惊叫报怨。

    “晓得股票吧?”沈如梓很享受,“八月份,桥生指点你小叔买三支股票。九月底,三支股票大涨六成。到现在,三支股票涨的快翻倍了。你小叔一大家子和内亲外戚,最少一个也挣二十几万。维华挣了一百万,维德挣了四十几万,各人挣的钱,全部合起来超过八百万了。你说,桥生指点挣这么多钱,他们爷俩该不该送手表?”

    孙子坐实炒股高手,做奶奶的可谓名利双收。在港九,炒股是高大上的事,挣钱挣的体面,怎么吹嘘不过分。如今,港九乡党中,谁都知道沈家有个聪明能干的孙辈。

    “学以致用,桥生不枉数学系毕业。”绣姑感慨完,适时地附和,“表姑,那五个八的奠仪,我猜也是桥生的手笔吧?”

    沈如梓点头说:“他在堔镇就准备好,到家门口塞给我,我一点不知道。”

    沈红玉哑口无言,一脸难堪。今天找茬添堵,一半嫉妒心暴发,一半针对沈家,张桥纯属躺枪。唯一的叔叔几十年不回来看望一次唯一的侄女,派个儿子回来,居然想抢夺老房子?害的侄女丢人现眼。想当然以为,这间公司,小叔家不是大股东也是小股东。万没想到,和沈家半毛钱关系也无。姑姑不可能扯谎,小叔一大家子活蹦乱跳呢!

    “耽误大家了,不好意思。”

    员工要上班了,不敢进门。绣姑挥手致歉,拥沈如梓起身。

    向侄女开诚布公,沈如梓说完有点走神。忘记美客公司没开张,员工也有准备工作要做。侄女看上去开解了,老太太却有更深层次的思考。曾经,侄子、侄女婿们“策划”让孙子回港九读研,做纯粹的炒股高手,为自家人服务。孙子生意越做越大了,侄子、侄女婿放弃初衷?这个问题,吓着老太太。内地侄女的嫉妒心威胁不到孙子,港九侄子、侄女婿的逐利心,威胁可就大了。一旦处理不好,张家在港九势必众叛亲离。

    “走街上。”

    “好的,表姑。”

    沈如梓心里有事,也不想影响员工上班,没让往后门直接进院子,而是走出门店。姑侄仨舍近取远,要从淮海路拐到小街的院子大门。来时,老顾的车直接开进院子,由后门进的门店,没看过门店的外观。

    “整幢楼全租了,用的完吗?”

    “应该用的完。我听曾经理讲,生产车间、办公室、宿舍、食堂,都在这里。”

    “哦,那要招很多人吧?”

    “是啊,曾经理头痛招不到人呢!”

    “怎么可能,上嗨闲人多的是!”

    “他们只招本科生。”

    分公司租下一家街道工厂,一幢呈倒七字布局的五层楼,中间有个三百平方左右的独立小院。建筑面积和总公司多次扩租后差不多,租金却只有总公司的五分之一,还是曾健达赶时间给的“高价”。上嗨与堔镇的区别,昨晚曾健达以房租差价为例,让施晴等本地大学生自尊心受伤。

    “我决定了,把阿晴嫁给桥生。”

    顺着人行道,姑侄仨边走边聊。到了院子门口,沈红玉又恢复本色,搂抱姑姑的胳臂语出惊人,嘴巴说:“阿倩后年大学毕业,满二十二了,结婚堪堪正好。阿姑,你就答应吧!求你了……”摇晃姑姑的胳臂,像小姑娘一样撒娇。

    沈如梓喜欢这种亲昵,抛开心事,笑说:“我答应没用啊,又不能包办,桥生愿意才行。”

    “桥生听你的,我就要他做女婿嘛!”沈红玉耍无赖。

    “表姐,恐怕你要失望。”绣姑好笑地说,“昨晚吃饭,桥生两三句话,就试探出阿晴有男朋友,阿晴也承认了。”

    “我回去叫阿晴甩了不就得了。”沈红玉显然清楚女儿谈恋爱。

    绣姑又道:“千万别。这两天,桥生经常盯着你一个侄女。昨晚吃饭,还偷偷拿相机拍。很标致的小姑娘,十七八岁,名字我忘了。”她也在老房子长大,离开上嗨再回来,父母已搬走,和表姐一家疏远许多。

    “对、对、对!扎麻花辫那个。我也注意到了,叫什么……”沈如梓兴奋起来,她可没少关注宝贝孙子的举动。

    “小君!”

    沈红玉喊出名字。她是丧事的大姐大,没空关注谁。“小君从小是我们家最漂亮的囡囡。桥生这个坏小子,有点眼光。小君又乖、又懂事、又勤快……”想起什么,停嘴不说了。

    绣姑八卦道:“我看两人的神情,说不定私下有接触。”沈如梓自豪说:“我也这么想,桥生很招女孩子喜欢。在堔镇,有个港九女白领就当众亲他。小君啊,恐怕……”

    “恐怕给吃的渣都不剩了!”

    沈红玉咬牙切齿,双手叉腰。目光向院子里搜寻,没找到张桥,愤愤说:“昨晚桥生出饭店,我以为他要走了,拉他讲话。讲完他又回去了,我还有点奇怪。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小君前脚才出饭店,这个坏小子是要去追小君。”

    张桥如果听见姑侄仨的话,一定当场昏倒。前晚另开房、伪装、掩饰、洗床单,一点用没有。三个老辣女人,仅仅从少许神态判断,几乎猜到真相。

    其实,张桥也好、小君也好,忽略了自身对眼球的吸引力。张桥前世出狱后习惯被人无视,中年大叔也没这方面的防范意识。一个是青春亮丽的美人儿,不必多说。一个是奉上巨额奠仪又“打飞的”的伪港九青年,十足的醒目仔。亲戚聚会,两人是妥妥的明星。自以为隐蔽的表情和动作,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无需识别小君戴的那顶棒球帽,猜的出他们私下有接触的人,不止姑侄仨。

    “咬定你找我是为同学求助,千万不能松口。这是事实,不是谎话。”

    “嗯,我不说谎的。幸亏我妈不在家,回想起来我都发抖。”

    此时,张桥手举大哥大,很骚的站在淮海路边一棵树下。离开国际饭店,他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不消说,小君打来的。院子里信号弱,不得不穿出门店接听。

    “有关我和你的问题,就当没听见。不管谁审问,前晚上的真相只有一个,为你同学求助。”

    “桥生哥,我是说昨晚,我很怕我妈的。现在我晓得了,你放心。”

    昨晚吃完饭,小君被父亲和大哥押回家审问。回答不上棒球帽怎么来的,愣是沉默以对。僵持到双方都累了,十一点半获释睡觉。早上父兄又反锁家门,禁止去学校。半小时前,稀里糊涂得以自由。

    小姑娘慌乱的语无伦次,不停庆幸母亲昨晚上夜班。言下之意,母亲昨晚参与审问的话,不坦白也露大馅了。张桥赶紧化身黑暗家教,以她父兄早上上门问罪为例子,教导如何用真话蒙混过关,并告诫往后的注意事项。

    “每个储蓄所存入一到两千块,不要去偏僻的储蓄所。就在南京路和外滩,两个地方的储蓄所够多了。也不要偷懒,要舍近取远。不能这个储蓄所存好了,又去马路对面的储蓄所。银行周围坏人多,稍微大意就被盯上。正确做法是,在南京西路存好钱,下一站是外滩。别坐公交,坐出租。别怕花钱,坐十趟花不到二百块……”

    “我没那么笨的,我很小心的。”

    “存折你想好放哪儿了?”

    “我有一本大相册,存折放相片后面。以前我藏钞票的,在家也没人发现。就是,现在钞票多……”

    防备搜身、搜包、搜宿舍,小君手上的钞票俨然定时炸弹。如何藏匿?张桥不吝口舌出主意。事无巨细、鸡毛蒜皮说了一大通,中年大叔的啰嗦暴露无遗。

    说到后面,发现小姑娘其实自有主张。提前考虑了种种可能,并想好应对办法。只不过头一次经历“大事”,压力下慌张无助,需要倾诉和安抚、鼓励。看清这一点,张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桥生哥,我爸和我大哥……他们打你了?”

    “打了,我挨打惨了!大门牙掉了四颗,讲话漏风呢,你没听出来?”

    “嘻嘻,我听出来了,你没挨打就好。”

    “呜……你耳朵有问题,建议去看耳医。”

    “耳医?嘻嘻,医院有耳医吗?”

    “不管你了,我要去看牙医……啊,电话没电了,拜拜,小红帽!”

    大哥大的确快没电了,张桥也不敢调笑下去。伤害小姑娘的身体,不能再伤害小姑娘的心。他决心做个好人,或者说过肾不过心的本性使然。招惹相信爱情的女孩,害人害己。小红帽爱上大灰狼,想想都是灾难。反正后天离开上嗨,从此再难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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