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打上门来
张桥只想远离美女,工作就算了。
坐出租车回到国际饭店,老顾已等候多时。接着,老顾开车引路,连续拜访几个收藏有老家具的藏家。两小时内,买下十六件品相好的官帽椅、圈椅、鼓凳、条案、茶几。来上嗨前,提前交待曾建达探的路子。
张桥对古董一窍不通,几个藏家推荐瓷器、玉器、字画、古籍,说的天花乱坠,俨然对牛弹琴。不过,他不是一无是处。前世做中药材买卖,练就一副好眼力,识别木材的造诣,堪比专业人士。用情专一的收购老家具,不求哪朝哪代,只认海南黄花梨木。他根本不是玩收藏,他在玩花样自我救治。
前世彭大军受寻宝节目蛊惑,迷上收藏。专门买一套大房子,摆放藏品。每年花掉老婆上千万,换回满屋子山寨货。沦为收藏圈的凯子、笑柄,仍然痴迷不悟。甚至提前退休,宣称做职业藏家。仿佛染上毒瘾,隔几天,不淘两样自以为真的假古董,就浑身难受。
抵御“病症”,上瘾某种东西或许是个办法?
张桥的自救方子,向彭大军学习,力争收藏“上瘾”。全国最大、最发达、最有文化的城市,论收藏仅次于四九城。来前,有预谋尝试寻宝。也可以说,死马当活马医。尽管已经有更好的选择,比如“上高速”。
痴迷小君,化身大灰狼,昨晚睡了个好觉。今天垂涎绣姑,“丧子之痛”恍惚不存在。奈何大小两美人儿身份敏感,绣姑更是老爹的表妹,多少悖于人伦,上瘾危险系数高。相比之下,玩收藏无疑是“健康”方式。
“停车!”
第一次寻宝,是否上瘾难下定论,反正不无聊,没有开小差想周蕾母子。拍了三个胶卷照片,花钱花的爽快。车过友谊商店,张桥叫停。叫邹小东和一个本地员工押送老家具回分公司,自己由老顾陪同,钻进友谊商店,继续花钱。下午五点半,这才赶往乍浦路吃晚饭。
丧事答谢宴,上嗨人叫吃豆腐饭。红玉姑妈在乍浦路一家饭店摆了十桌,开饭后最出风头的竟然是曾建达。
“包租到飞机了?”
“是,阿奶。订合同交租金了,十七号中午十二点飞堔镇。”
曾建达来晚了点,经过沈如梓身边被询问。一问一答,全场沸腾。“打飞的”一说,一个下午发酵,亲戚们无人不知。
沈如梓祖孙本来就够高光的了,又拔高一截。物极必反,曾建达在张桥这一桌坐下。“打飞的”话题歪楼,歪到上嗨人的自尊心受损,歪出地域之争、国家重视之争。
“六十万知青不算,一百五十万上嗨人支援三线建设,拖家带口,多半扎根在山区、大漠、高原。换不来国家的垂青,比不上南海边一个小渔村。”
与张桥同桌的亲友,刻意安排一色的大学生。红玉姑妈的女儿施晴,沪上名校在读生,言辞向右偏激的吓人,不输后世网上的公知大v。以绣姑插队东北四年、全家入川援建三线回不来为切入口,声讨特区受宠太甚,上嗨付出大、无回报。同桌大半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成控诉会了。连曾建达也打抱不平,彻底站上嗨人一边。某人自称伪港九青年,一不小心代表了特区。
指点江山的话题,张桥没兴趣。听多了倒胃口,索性搁下碗筷,自个把玩相机,偷拍邻桌的小君。戴上棒球帽的小美人儿,别有风味,越看越像小红帽,直看的想再当大灰狼。那是他的棒球帽,昨晚小君顺走的。中专生低了一级,没资格和他同桌。坐他身边的,是城市丽人绣姑。
“桥生表哥,难道你不认为上嗨牺牲大、受到不公平对待吗?”
“我是理科生,嘿嘿……阿晴,你问高数、电脑、英语都行,我能开一堂课。旁的我不懂,嘿嘿……”
“简单是非问题,和文科、理科生有什么关系?你是逃避、是害怕、是装鸵鸟!”
“阿晴,你太严肃了,我为你唱支歌。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
“我不听,难听死了!”
上大三的施晴很有思想,可惜却像为他国培养的人才。张桥哪能让一个丫头片子牵鼻子走,唱歌看的也是绣姑。
城市丽人没有掺和控诉会,这会儿开口说道:“阿晴,你们有点信口开河。南浦大桥通车了,开发浦东已经是定局。国家从没忽略上嗨,上嗨也从没停止发展,只不过发展的步伐,比特区稍微慢一点而已。我才是牺牲最大的一代,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才对。我不知道,你们哪来的怨气和戾气?”
四年北大荒、四年京城回到上嗨,举家亲人支援三线建设,早已移居蜀地。上嗨无家可归,老牌大学生最有资格教训叛逆一代。
张桥前世对上嗨人不感冒,眼下却生出敬意。向绣姑举两根大拇指说:“绣姑,我代表我和我将来的子孙后代,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向你和你一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也给你唱支歌吧,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哎哟!”腰肉又被掐,他夸张的痛叫离桌。小君吃饱出大门了,他想去追。
“桥生,注意点影响。”
在饭店门外被红玉姑妈堵住,张桥吓一大跳。
红玉姑妈压下嗓子说:“晓得吗?你绣姑生活作风……有点那个。唉,她前两年离婚了,听讲啊,跟某个领导的儿子好上,小她十岁呢!你呀,离她远点对你好,也少给她惹闲话,她的闲话够多了!”
美貌女子是非多,张桥不怀疑红玉姑妈的话。早上一句“交际广”,绣姑那么大反应,显然饱受闲话之苦。今晚入席时,他非要和绣姑排排坐。开席后,盛饭、夹菜、斟酒,无微不至关怀,始终围着城市丽人转。好吧,调笑过头了点儿。只是,被红玉姑妈这么一堵,不敢再追小君。
回到宴席座位,绣姑正在询问曾建达“打飞的”的详情。
“我运气不错,遇见一个堔镇机场的工作人员,他帮忙促成。”
“堔镇机场我记得没开通吧?”
“前两天刚刚开通。”
“哇,你运气真不错。”
“是啊,机场为了宣传,准备安排电视台和报纸、杂志采访我们这次包机。”
绣姑惊奇地看张桥,张桥回一个难看的笑脸。然后,手抓一只糟猪脚啃。实际上,他对浓油赤酱的本帮菜相当反感。
“你自己玩去,我晚上还有应酬。”沈如梓饭后撇下孙子,和绣姑走了。
新一个漫漫长夜开始,张桥依旧战战兢兢。回国际饭店洗了个澡,不到九点钟。打开笔记本画分镜头,眼睛老瞄向大哥大和电话,难以专心,半小时画不出几笔。
盼望小君来电,又害怕小君来电,五楼房间没退呢!
“抱歉,借用一下钢琴。”
“不客气,您请!”
晚上九点半,张桥来到饭店酒吧,又弹《卡农》,弹的较昨晚更流畅、更富激情。在掌声中走向吧台。要了一杯酒,放一张五十和两张百元港币在吧台上,手指旁边的空桌说:“这张桌我包了,不要让人打扰。如果我睡着了,打烊再叫醒我。ok?”
“ok!”吧台里的领班没理由拒绝。
连续两晚,一曲《帕尔贝尔的卡农》赢得刮目相看,睡在酒吧的安全系数倍增。张桥坐到空桌上,抿了口酒。打开笔记本,继续自己的分镜头“创作”。相比看小说催眠,“创作”更有效。在虚构世界里,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酒吧的钢琴演奏,偶尔一曲。大多时候,背景音乐是播放怀旧爵士乐,声音舒缓低沉。顾客说话也比较斯文,不吵不闹。整体噪音音量,和车间差不多。“创作”到一杯酒喝完,瞌睡虫袭来,歪斜身子后靠睡着。
“明晚,不,今晚给我保留这个位置,一切照旧。”
凌晨两点十分,张桥被领班叫醒,无梦无幻睡了四个多小时,直睡的腰酸背痛。离开酒吧前,特意预订座位。
回房接着“创作”,天亮也不知觉。
“要帮你带点什么,大排面?”
“嗯……不用,我自己解决。”
早上六点五十电话铃响,张桥没跟奶奶去吃早餐。今天视察分公司,要说什么、做什么尚未理出头绪。昨天拍板打飞的、处理老美领事馆关系,都不是小事。换以往,他肯定交给张亚青决定或让曾建达自理。至此,他基本确信“病症”有所好转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奶奶吃早餐去了。难道“小红帽”再次上门?张桥拒绝吃早餐,不拒绝一早“上高速”。兴致勃勃移步门前看猫眼,脸色大变。
门外不是“小红帽”,而是“小红帽”的爹,供水公司的干部。
“徐叔早……”
心里惴惴,张桥还是开门。刚打招呼,斜里奔来一大拳头。闪的过港九古惑的西瓜刀,自不会老实挨打。张桥闪到门框边,拳头主人打空,身体失衡扑进门。他下意识绊脚,拳头主人跌了个狗啃泥。
“斯民,你……”
“小瘪三,我打死你!”
认出是小君的大哥徐斯民,张桥想去扶。徐斯民却鲤鱼打挺而起,叫骂回以左右开弓的拳头。张桥后退躲避,靠灵活的脚步,没让一拳沾身,也没出手反击。
小君的爹进门关门,一言不发当观众。
张桥又躲开两拳,心里恼火了。正好徐斯民来个饿虎扑食,想玩摔跤。张桥矮身蹲下猛然上扛,将徐斯民掀翻,砸到床上、跌落到地下。
“徐叔,有话好说,何必动粗?”
“我问你,前晚在楼下吃完饭,小君是不是单独来过这里?”
“是,她来找过我。”
“好嘛,承认了。你、你、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伤心父亲带儿子上门讨公道,张桥多少理解父子俩的愤怒。只是不知小君怎么露的馅,坦白到什么程度?不过,他相信小姑娘。朗声道:“徐叔,前晚的事,你们最好问小君。”
“小瘪三,我们现在问你!”徐斯民爬起来了,额头有个大包。
张桥想笑,摊手说:“我答应小君保密,不能食言。”
“保密!”小君的爹喊出破音,焦躁地走来走去,“桥生,你和小君昨天才刚刚认得,她为什么找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事要你保密?”
话说到这里,张桥有数了。小姑娘露馅后,九成九是“宁死不屈”。为了爱情,小姑娘挨打了也不定。他叹息说:“徐叔,我只能告诉你,小君找我,是她一个同学需要帮忙,我正好帮的上,我就同意了。具体帮什么忙,我不能再说。”
模糊的真话很有欺骗性,给自己和小君留下余地。
小君的爹将信将疑,停下脚像是松了口气。徐斯民叫道:“我不信,她找你帮忙,你的帽子怎么戴到她头上?”
小姑娘戴你的帽子,暧昧指数和穿你的衬衫差不多。露馅在这里,难怪当大哥的没进门就用拳头招呼,难怪当父亲的想看占女儿便宜的坏小子挨打。
“呜……”张桥仰头长叹。他昨晚拍了多张小君的戴帽照片呢,被撩拨的想再当大灰狼。那顶帽子他曾戴去灵堂,居然没考虑到露馅?
“前晚上,她离开这里,借用我的帽子,就是怕出去碰上家里人。今天戴上……唉,小姑娘真是小姑娘。”
大家不是傻瓜,想象的出小君欲盖弥彰。徐斯民和他老爹你望我、我望你,默不作声。
“该说的我说了,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和小君对质,让家里人评理,找警察评理也得。”张桥顺势反守为攻。
徐家父子俩脸色难看,像各自吃了个苍蝇。全家人要面子,女儿更要面子,这种事闹大了、传开了,丢人讨不来好。何况,自家女儿主动送上门,哪怕真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徐叔,斯民,再见!”
电梯门关上,张桥回到房间,整个人虚脱似的,软绵绵跌坐地下。棒球帽不像后世,阿猫阿狗都戴一顶。现如今,戴棒球帽的人,大多是演艺、体育明星,用棒球帽伪装简直是笑话。不怪小君,是老江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