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损人不利己好玩呀?
姑妈不解围还好,解围沈维德更没脸。家里人想关闭公司,引导张桥跻身“上流阶层”。沈维德却另有私念,感觉这是一个翻身机会。全力攻击张桥的种种不是,他的潜台词是:来求我啊,快点来求我!
不求没关系,他吃准张桥不会乖乖就范。届时,祖孙、父子闹僵,救火队员舍他其谁?
电脑行业依赖进口、依赖外汇,作为家族里唯一的国际贸易专业人士,博克公司简直为他量身定制。外汇对内地人是无解难题,对港九土著就不见得了。港九金融界的人脉,是他觊觎博克公司的底气。然而,昨晚张桥抛出的营业额,有如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今天,要求参观公司,一方面眼见为实,另一方面打算最后一搏。参观没开始呢,公司的早操、晨会,就像劈头盖脸抽他一耳光。
“那个是电视台的吗?”刘子祺不了解老公的心思。发现围观人群中有摄像机,下意识捋刘海挺胸口。
张桥想笑不敢笑。扛摄像机的人,是公司的“值星官”。早操、晨会要打分的,录像为凭。
早操、晨会上了电视新闻,围观者自然越来越多。花几十万做广告,效果不过如此。而昨天的二百万营收,是水到渠成的事。
老张如此解读,不介入表弟和儿子顶牛。一夜间想通不少事,他的心思放在回港九的业务上。儿子表现的能力越强,他越急切想做出点名堂,以便维护好爸爸的自尊。
“这么多员工,全部用的上。”
“奶奶,看过你就知道了。”
早操、晨会结束,各部门班组长领队进门店。转眼工夫,观众也散个干净。张桥当起导游,从打印部开始引导参观。沈如梓知轻重,不让公开介绍,以免打扰正常营业,张桥巴不得。广告效应持续中,没到上班时间客户已经等候,员工各有所忙,老板引见自己家人不合时宜。于是,打印部、销售部、餐厅、车间,走马观花,途中误时是认亲。张锁几个亲戚,再忙也得拜见张家最重要的老太太,沈如梓是头一次在公司露面。
“大哥,五哥呢,怎么不见五哥?”
“是啊,大哥,我想坐五哥的手掌。”
“五哥在我办公室,等下就见到。”
几个亲戚露面拜见,唯独缺少肌肉棒子张五全。双胞胎在老家时,经常被张五全一手一个捧过头。不过,记挂张五全,两小子鬼精的很,目的是看钞票。昨晚张桥说了,张五全守卫几百万钞票睡觉。吕冬梅、刘子祺、张田听出玄机,一脸期待望张桥。可惜,沈如梓较真起来谁也拗不过。双胞胎被她一手攥一个,走向远端的技术室。
“田工他们忙什么?”
“哦,测试一个新的财务软件。”
技术室里,敲键盘声不绝于耳。张桥预计田老鬼在奶奶面前乱讲话,做好圆场准备。哪想该老鬼手头有急务,冷漠打个招呼继续和电脑过不去。
老张问清缘由,眼冒金光。技术室使用的电脑,是高迪克做软件使用的那一批,他禁不住有联想,追问道:“你是说,我们自己也能做软件了,像高老师他们那样?”
开发软件的几十万,肉痛到现在?
张桥尴尬笑说:“阿爸,做软件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们算是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田老鬼主持捣鼓的财务软件,不过是汉化罢了。前几天高迪克过来打秋风,提供的素材和思路,不然汉化的门都找不到。
“田工不也是留学回来的?”老张失望又不甘。
张桥解释说:“田工长于系统工程,开发软件不是他的专长。比如讲,电脑怎么组装、怎么调试、怎么检验质量?他能拿出最好的解决方案。避免出现硬件冲突、软件崩溃,保证电脑发挥性能、良好运行。同理,mp系统也一样。通俗点讲,他就像一个厨师,不可能精通种菜、养猪、养鸡鸭。当然,没有高老师提供材料,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喂,有你这么比喻的吗,把高老师当什么了?”沈如梓维护孙子的博士朋友,也不讨厌面目可憎的田老鬼。听说该老鬼是“海归”,一直眉开眼笑。
“桥生,你们仓库在哪儿?”
“啊,楼下就是。”
沈维德心里挣扎,参观只看不说,这时候开口了,他不死心被表侄矮化。看钞票,只能看出一时生意红火。看库存,可以看出这间公司的真正实力。
张桥有苦说不出,仓库是他想略过的地方。所以,参观直接上楼看生产区。毕竟公司明面上只有二百万资产,而库存与销量合计,大大超出。如果单是奶奶或谁,说是供货商赊销容易糊弄。偏偏小表叔和供货商有接触,回港九一个电话就露馅。
“阿妈,仓库里很闷,你陪小表婶在外面等一下。田田,你和小四、小五也别进去了,我们看几分钟就去办公室。”
正好素秋、素红姐妹从餐厅出来,张桥趁机让她们陪同老娘几人,自己和老爹带奶奶姑侄俩进仓库。沈维德一马当先,沿货架走,每个纸盒箱都端起掂量,试探是不是空的。沈如梓没想到其中的关节,赞赏说:“包装做的不错,很洋气,一眼看出是进口货。”
进口零配件组装的产品,入库前重新包装。订制的纸盒箱,印有博克公司的中英文字样。协助张五全的两名大学生,图书管理专业毕业。电脑、汉卡、mp系统三种产品,分类摆放的像新华书店。十分方便统计,小学生也不会出错。
老张父子站沈如梓两侧,唯唯诺诺,悄悄互望,彼此眼神有担忧。沈维德像在盘点,不是好兆头。此刻,两人处于同一战线。
“二百四十多台电脑、四百五十多张汉卡、二十七套mp系统。”
沈维德有结果了,从仓库深处远远发话,“桥生,你确定这三天卖出四五百万的货?”
“德叔,你想帮我做仓库保管员么?”张桥不确定小表叔想干什么?“不行,那太丢份了!你真要来的话,肯定一个管理层职务,就怕你嫌弃工资太低。”
他很想抛出一个副总职务,又怕“半失业”的小表叔应下来,那就自找麻烦了。公司初创,用不起港人。十倍于内地人的工资,薪酬结构彻底乱套。作为老板,他“仅仅”拿三千块工资。小表叔安分的话,请一尊大佛供着没关系。问题是,小表叔不是省油灯啊!前世独自打拼出亿万家财的人,怎么肯安分做马仔?
“对哦,维德,你考虑一下。”沈如梓心情极佳。参观的所见所闻,她为孙子自豪。“半失业”的侄子投奔孙子的公司,不失为一件美事。
保管员、管理层?沈维德自尊心刺痛。他不是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如何听不出张桥的敷衍?没搭理姑妈,冷冷道:“还有这么多库存,别告诉我纸箱里全是石头。或者,你收入的几百万全是假钞。”
“眼见为实,德叔。看看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收入假钞?”张桥想打马虎眼。
两人一攻一防,沈如梓听出有名堂了,疑惑道:“维德,你想说什么?”
张桥有神奇光环,营业额不大可能造假。沈维德扫一眼不明就里的姑妈,继续说:“我记得,只有二百万进货。我还亲口试探几个供货商,他们断然拒绝赊销。如果真卖出四五百万的货,那就有意思了!你的仓库会自己生出电脑,或者,背负银行贷款,甚至高利贷……”
“到底怎么回事?”沈如梓越听越糊涂。
沈维德道:“姑妈,这间公司的投资,比你想象的巨大的多。单单库存,少说五百万以上,你看仓库的登记簿就知道了。”
张桥又是打眼色又是歪脑袋,老张总算明白了,拍表弟地肩膀说:“维德,你出去一下。”
小辈不便指挥长辈。老爹下完逐客令,张桥没等奶奶有反应,朝大门高喊:“素红,带你姑妈和德叔他们去我办公室!”
沈如梓一脸问号,看完儿子看孙子。沈维德等不来姑妈挽留,磨磨蹭蹭外走。张桥紧跟在后押送,最想一脚踢飞小表叔。
你眼光犀利、你头脑聪明、你高人一等,想占便宜什么的,一切好商量。堂而皇之揭发检举,制造家庭矛盾,损人不利己好玩呀?
先前,两名仓库保管员早被赶走,小表叔前脚出门,张桥后脚重重把门关上。
“说吧,你们搞什么鬼?”沈如梓厉声道。
张桥从门口嬉皮笑脸走近,抢在老爹前头说:“很简单,奶奶。上次那个……啊,炒股的赢利,不止二百七十万,乘以二还有多。”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容易取信人。事前没通气,他老爹震的一愣一愣的。
“我不想听什么乘以二还有多,具体多少?”沈如梓恼火了,眼瞪孙子。
“六百七十万。”张桥留下余地,说完向老爹打眼色。
老张这下会意了,支吾说道:“妈,你、你对赌……啊,博彩反感。我、我担心吓到你和小舅,所以……”
“哈,的确吓到我了!”沈如梓冷笑手摸胸口。张桥乖巧地送一把椅子到她身后,扶她坐下。一时间,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奶奶,你喝口水。”
张桥打破僵局,献殷勤倒来一杯水。沈如梓喝了两口,不看孙子看儿子,表情纠结说:“就算是这样,维德都看出不正常了,我总不能隐瞒下去?”
“确实是这样,奶奶,你不用隐瞒。德叔已经说了,背负银行贷款。我们是高科技公司,内地有政策优待,向银行贷款四百万,名正言顺。”张桥巧舌如簧。
“贷款四百万?贷款四百万做老豆的也不知道,谁信?”
沈如梓知道是孙子做的手脚,对孙子很恼火。张桥振振有词:“怎么不信?不想老豆担心、不想家里人担心,尤其不想奶奶你担心。所以……唉,其实没有贷款,你们也担心的不得了,不然不会有昨天兴师问罪。现在生意好,我才敢老实坦白。”说到后边,装可怜反咬一口,他老爹差点举大拇指。
沈如梓怒道:“你少给我装可怜,胆大包天有理了?你说,六七百万投资,你能卖出多少钱?”她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短暂震惊后,抓住关键不放。
关心赢利和公司前景就好。张桥怵的是奶奶算细账,自信地答道:“保守一千一百万,乐观往上浮动三百万。主要是电脑利润低,又占用大量货款。”
“唉……走吧,先去看你到手的钞票!”沈如梓照单全收了,站起食指在孙子额头上戳,“再敢碰赌,你就别认我这个奶奶了!”反手又赏了孙子后背一掌,响声不小。
张桥哭丧脸说:“我发过誓了的,冤枉啊!”
“谁叫你不老实!”沈如梓再赏孙子一记暴栗,“上次没收拾你呢,冤枉?”
张桥抱头认打。
老娘边打孙子边往外走,老张跟在后面几乎虚脱。短短几分钟,他像煎熬了几小时。可以说,除了“白吃黑”那天担心儿子暴露,他一辈子没这么担惊受怕,心跳到了嗓子眼。“白吃黑”并不白,顶多算灰色。他最怕儿子急了,竹筒倒豆子,老实供出“白吃黑”。那样的话,无论老娘接受与否,他都认为自己的名声毁了,再不是好人。儿子举重若轻化解危机,十足的老江湖没错。只是,他已经不再关心儿子怎么变成老江湖?当前,重要是公司的经营。公司保持红火,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五哥,再来、再来!”
“小五,这回我在左手你在右手。”
“喂,别玩了,下来,想要五哥手断呀?”
张桥办公室内,张五全和双胞胎玩举重游戏,一手托起一个,张田高声制止。双胞胎手里各抓两把钞票挥舞,沈如梓进门看见,喝斥道:“谁让他们玩钞票的,这是公款,不是玩具!这里是公司,不是游乐场!”
吕冬梅和刘子祺面面相觑,张田欲言又止,陪同的素红噤若寒蝉。沈维德从座椅站了起来,屁颠颠夺下两小子的钞票,干笑说:“没事儿,姑妈。我计数了的,不会搞乱。”不消说,拿钞票当玩具是他的主意。双胞胎没那么大的胆子,其他人也劝不住他这个有文化又是长辈的港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自家人在自家公司更要以身作则。沈如梓摇头叹气,回头看门关了没有。对小侄子时而精明、时而糊涂,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仓库差点挽留分享儿子、孙子的秘密,这会儿她庆幸没那么做。
“几多数?”
“啊……两百七十四万六千。”
“宾个系经手人?(谁是经手人)”
“我、我同阿锁。”
“开箱点数!”
老张军人出身,吃了二十几年公家饭,比他老娘更讲究规矩。不满表弟瞎搞,发泄在侄子身上。一掌扇飞张五全叼上嘴的香烟,又推了个趔趄。堆在角落的几个纸箱钞票,他兴趣不大,他老娘兴趣盎然。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理解老娘眼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