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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夜幽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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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宫第二日皇后才召我。

    她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可知道四皇子养兵的事?”

    “臣女不知。”我背脊冒出冷汗,不知她对我说这话有何用意。

    她笑道:“看来他也没有那么信任你。”

    “娘娘这话臣女听不明白。”

    她端起茶盏,瞥了我一眼:“没有外人在,你不必装了,李二小姐。”

    我赶忙跪到地上。

    “想知道本宫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是吗?”

    我将头埋在地上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一句都是死。

    “沈时擎正拿着我的把柄联合众臣弹劾我,你说他是否愿为了你放弃现下大好的机会。”

    “臣、臣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

    她轻笑一声,不怒自威。

    随后一个太监将我拉起喂我吃了一粒药。

    我掐着嗓子想吐。

    皇后开口道:“你说了不算,有没有用还得看沈时擎如何选择。”

    说完她让宫女扶我起来,给我送了一杯茶。

    事已至此,我连命都快丢了,没什么好怕的。

    “皇后娘娘,那封信是您送的吧。”

    她吹着茶,没说话。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李昙华为何会找到那些杀手,一切都太巧合了,其中也是您做的手脚吧。”

    她浅浅笑道:“不错,你既都知道为何还让李昙华替你出嫁,因为你信不过他。”

    我攥紧了手心,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臣女不明白,您为何要那样做。”

    “一个是与我争权的皇子,一个是有异心的大臣。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您就不担心我把信告诉他?”

    她失笑:“反对这桩婚事的人比比皆是,那日的刺客也不是我派去的,我为何担心?他自是会护你周全,我不过是从中挑拨,比起其他人,我下手可是太轻了,说起来,我也算是帮了你一把。”

    我不由得发笑:“您为何同我说这么多?”

    “告诉你也无妨,结局无非是你死,或是沈时擎放权。”

    她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可怜我成了他们争夺权力的牺牲品。

    后来几日我被“幽禁”在宫中,日日陪着皇后吃斋念佛为老皇帝祈祷。

    她一向以慈悲面目示人,为了博取好名声,还带着我去了国寺祈福。

    我知道她不过是先让沈时擎看我现在的模样。

    我被毒药折磨得每日困乏,稍稍行动就胸闷气短,她每日用汤药吊着我的命,就是不给解药。

    外人见我这副弱不禁风还徒步上山祈福的模样,直夸我不愧是大邺的神女……

    可他们哪知道,他们口中残害苍生的“妖女”,此刻正替代那位众人口中的“神女”享受着万千百姓的敬仰。

    在禅房小歇时,我看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带着司天台的许监正往房里赶来。

    许监正是皇后的人,这些天我常常见他为皇后编造天象……

    皇后也丝毫不避讳我,可能在她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待人走后,我忍不住问出声:“娘娘,我『煞星』的身份也是您编造的吧。”

    她轻轻掀起眼皮望了我一眼,神态自若:“何以见得?”

    我抿了抿唇,沉声道:“我不明白,所以向您请问。”

    她放下佛珠,望向我的目光满含深意。

    “要怪,就怪你父亲野心太大,李家又恰好出了双生女。”

    这还要从我出生那年说起。

    我父亲手握重权,皇后有意拉拢。

    当时皇帝正当壮年,我父亲迟迟不愿站党。

    同年恰好我和李昙华一道出生,皇后得知是双生子,借着那道雷加重了李家“福祸相依”的谣言。

    一来杀一杀我爹的锐气,只要李家有个“煞星”,我爹无异于脖子悬了一把刀。

    二来我煞星的身份不能嫁入皇家,她只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李昙华,就彻底获得李家的支持。

    而我,就是她控制单北侯府的棋子,只要她随便捏造一个谎言,单北侯府荡然无存。

    她用最慈悲的面目说出最森寒的话,说一句“佛口蛇心”也不为过了。

    “所以就要我背负着煞星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我攥紧了手心不让自己失控。

    我一直以为是沈时擎诱我入局,没曾想一开始我就成了棋盘中的一枚。

    “一个名头罢了,这些年出的事足让你掉一百个脑袋,是我在暗中保着你,你也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

    “如此说来,臣女该三跪九叩谢您的恩了。”

    我心中一片恶寒,执棋之人分明是始作俑者,却总是一副施恩的模样。

    双手不用沾上一滴鲜血,棋子却成了“伯仁”。

    “臣女还有一事请娘娘解答,我前去江南途中偶遇四皇子,以及后来被人察觉四皇子藏匿我之事是您安排的吗?”

    她闭眼念着佛经,没回答我。

    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让我扶她起身,对我说道:“或许你该问问你的心上人。”

    沈时擎……?

    念叨曹操曹操就到,外面来人通传,说沈时擎过来请安。

    皇后望了我一眼,笑道:“我就说,他听闻你随我出宫一定会过来。”

    我紧咬着牙关,实在不愿在此时与沈时擎见面。

    多日不见,他比平日憔悴了不少,想来日子也不比我好过。

    分明是在同皇后说话,眼神却不断往我身上瞄。

    外面侍女说大师已抄好佛经,皇后满含深意地瞟了我一眼,出了禅房,留下我和沈时擎二人。

    待人把房门关好,沈时擎上去抓住我的手。

    “妙华,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这断时日积压在心中怨气,看见他就想一股脑撒出。

    “我好不好,不都是你们给我挑的路,我有的选?”

    他望着我哑口无言,估计是在想怎么同我解释。

    我抽出手推了他一下,推不动,只能含着眼泪控诉:“沈时擎,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京郊的刺客,江南的偶遇,还有我藏在你府上被泄露出去的事,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他无奈:“妙华,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又如何,他与皇后都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牌,现在的情势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局的了。

    “你说是为了单北侯府的势力,可我现在越想越不对,我父亲早就有了异心,你若娶了李昙华,那不是更省心吗?”

    “所以我说我想娶你是认真的。”

    他打着马虎眼,我深知是问不出真相了。

    胸口闷疼让我有些无力,我转身对他道:“你走吧,皇后娘娘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妙华……”他伸手想要触碰我。

    “别碰我,快走咳咳……”

    那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嗓子眼,我赶忙用帕子捂住嘴巴。

    他上前拉开我的手,帕子上是咳出的血。

    他肉眼可见地颤抖着,好似使出浑身解数才挤出一句话:“皇后……果真对你下毒了?”

    我心力交瘁,已经不想过多解释:“没事,要不了我的命。”

    他红着眼眶将我搂在怀中,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手,像是对待什么稀罕的宝贝一般。

    “快走吧,我累了想歇息。”

    “我不走,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你。”

    “现在知道了。”

    “妙华,皇上活不了几日了,京城马上就要变天,我的兵马已经赶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护好自己,等着我来接你。”

    我使劲将他推开,喘着气用气声道:“你疯了,前脚和我说隔墙有耳,现在忘得一干二净!”

    他声音沙哑:“我说过的,我等不及了,现在更不能等了。”

    “若是迁军入京,你即使坐上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一朝兵败……”我摇了摇头,“罢了,你想做便去做,不要顾及我。”

    他目光深沉,深渊下是我摸不清的情绪。

    “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我诓你这么多次,你不恨我了?”

    我轻轻蹙眉:“恨你和想让你死是两回事,你虽置我于险境,但每次都是你倾力相救,我们谁都不欠谁的。”

    他苦笑道:“待事成后,我来接你。”

    他松开了我的手,离开了禅房。

    事成之后……我怕是没那个命活着出去了。

    回到宫后因为沈时擎迁军的事我心里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

    皇后派人召我下棋。

    我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下棋时频频走神。

    “大好的阳关道不走,偏偏过了独木桥,这颗棋,是毁了。”

    我醒过神来,看着落下的黑子走了死路。

    她是在说棋,还是在喻人。

    “艳阳天下的崎岖一目了然,剑走偏锋何尝不是向死而生。”

    她吃了我的黑子,轻笑道:“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臣女棋不如您,甘拜下风。”

    “算来,你陪着我一月有余了吧?”

    “一月零七日。”我如实回答。

    “你倒是记得清楚。”

    能不清楚吗,被体内的毒折磨了一个多月,我眼瞧着是活一天少一天了。

    “也难怪他按捺不住了。”皇后轻轻瞟我一眼,“现下皇城外都是他的军队,他太倔了,与他母妃一样。”

    我鲜少听到关于沈时擎母妃的传闻,不禁有些好奇。

    听皇后的语气,不是憎恶也不是嘲讽,像是无可奈何谈起自家不成器的孩子一般。

    可她并不打算深说,只是告诉我,沈时擎一旦让军队入城,都会被担谋逆的罪名,无论成功与否,他的下场皆不会如他的意。

    “娘娘,您分明与他势同水火,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是啊,为什么呢?”

    她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眉间愁色浓郁。

    待她展眉,才同我道:“他可同你说过,他为何要登上皇位?”

    生在皇家,金钱与名利都已是囊中之物,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有了这些身外之物,便会向往更诱人的东西,那就是权力。

    我摇头说不知。

    皇后纳罕了:“他居然没对你说过。”

    我这时才想起,好像沈时擎做的什么事都不会告诉我为什么,而是一步步指引我去做。

    “他啊,是要替他母妃正名,将她母妃牌位迁至皇庙,可我这杀母仇人不许。”

    我有些恍神,想起之前沈时擎同我说过的话,他母妃是被皇后诬陷与人通奸赐死的。

    如此一想,我好像理解了沈时擎。

    她又道:“我只要权,而不是他的命。可他为了皇位,是连你的性命都不顾了。”

    我哭笑不得:“我一早就说过,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无论皇位还是孝义,我都比不上。”

    她有些惊讶:“你不怨不惧?”

    我何怨何惧?沈时擎又不欠我的。

    “成王败寇,他都不惧,我又有何惧。”

    她逗着鹦鹉,笑道:“你且等着吧,看看他是王,还是寇。”

    后来几日,皇后让我去劝沈时擎退兵。

    我不愿,她停了我的药。

    没有汤药吊着,体内的毒更加凶猛,有时一睡一天就是常有的事。

    这时我最念的事,是沈时擎如何了。

    再次醒来,听宫人说沈时擎在殿外跪了整整一日。

    我顾不上衣衫不得体,跑去了皇后的寝宫。

    现在已是深冬,京城如往年一般下着大雪。他穿着单薄衣裳跪在门口,发丝都染上了银白。

    我冲上前将身上的大氅披到他身上,他这才有了一丝生气。

    空洞的眼神缓缓望着我,纤长的睫毛结上一层霜冻,看见我还有些迟钝。

    “妙华……”他眼神逐渐变得欣喜,“你出来做什么,你身子骨刚好赶紧回去。”

    我红了眼眶,鼻头一股酸涩:“怎么回事?”

    他牵扯苍白的嘴唇,想对我笑:“我降了,我不争了,我来带你回家。”

    心中的痛意破膛而出,要比毒药带来的痛苦难以承受千万倍。

    我扬起手打在他脸上,他那张失血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

    我抓着他是领口,嚎哭大骂:“沈时擎,你是不是疯了!你筹谋了那么多年,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你母妃,对得起那些追随你的人吗?”

    他将我抱在怀中,用大氅紧紧裹住我:“别哭,我的心志本就不在皇位,我用庐州军和权势换我母妃的清誉和你,太值了。”

    我抱着他号啕大哭:“你骗人……你登上皇位要什么没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可能值,我记得他和我对酒言欢时谈及大邺国事时的神采飞扬,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明明可以坐上皇位,想要的唾手可得,现在一切化为乌有,又如何会甘心?

    他轻声哄我:“真的不骗你,乖,不哭了,赶紧回去,这太冷了。”

    我抱着他的手更紧了:“我不去,我要陪着你。”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真是要我命了。”

    雪白的天地间好像就剩下我们二人,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昏昏欲睡。

    他怕我睡着,不断给我讲着这些日子的经过,还说皇后已经给我服了解药,我好了,他很开心。

    我问他他母妃的事如何了。

    他没说。

    只告诉我,他母妃犯的是私通的罪,不可以享受香火供奉,她做了很多年孤魂野鬼。

    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还他母妃清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连说话的力气才没有了,我求了皇后好久,她都不愿意开门。

    再后来,沈时擎昏倒,皇后才缓缓打开宫门。

    沈时擎昏迷了小半日,太医说是寒气入骨,这双腿旧疾添新伤,日后再想骑马带兵打仗怕是不行了。

    这无疑是宣告他与帝位再无可能。

    我心中一阵绞痛。

    他醒来时看见我在哭,挣扎着要起来走两圈给我看看他根本没有事。

    他十二岁便会骑马射鹰,每回狩猎他总能拿到头筹,家里的兵器挂满了一个屋子。

    “沈时擎,你别安慰我,你伤心你就哭,哭出来就舒服了。”

    他笑笑:“我哭什么,以后媳妇孩子热炕头,抱着媳妇岂不快活?谁还去碰那些冷冰冰的铁疙瘩。”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无奈道:“我不能在你面前难过,我要是倒了,你怎么办?”

    我抱着他的腰,哽咽道:“沈时擎,人有悲欢,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倒了,我让你依靠,你伤心了你要告诉我,我不想你骗我了,好意也不要。”

    他叹了一口气,将头搭在我肩膀上,轻轻地说:“好。”

    他这人是死要面子的,十岁那年我在猎场第一次见他,他因为射下一只鹰被皇上夸赞了两句,就被几个皇子摁在泥潭里打。

    我捏着嗓子喊了句“有人来了”那些皇子跑得飞快。

    沈时擎非但不感谢我,还恶狠狠对我说,不许说出去。

    转头我就听见他对别人说,是他追了一只熊瞎子才掉下泥潭。

    就是这样要面子的人,现在哭也是趴在我肩膀是闷声地哭。

    皇后终于愿见沈时擎了。

    他不顾太医医嘱跪在地上,我也跟着跪。

    皇后看见他头疼得不得了,一向雍容华贵、端庄自持的她居然讥讽了几句:“我瞧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次险些丢了一双腿,日后丢的可就是命了。”

    沈时擎充耳不闻,只道:“求皇后,将我母妃之墓迁入妃陵,受皇庙供奉。”

    皇后失态,将茶盏砸到他跟前,水花溅了他一身。

    “我看是你跪得还不够久,脑子还没清醒,就再去外面凉快凉快。”

    我急忙开口:“皇后娘娘,四皇子的腿伤经不起折腾了。”

    沈时擎缓缓抬头,沉声道:“皇后,我愿意交出庐州军和监国之权的代价就这两件事,您若是不愿,军队还在皇城外。”

    皇后讥笑道:“好啊,给了你心上人解药,你说话也硬气了。”

    沈时擎不卑不亢:“这些年我所做种种只为让她享皇庙香火,还请您成全。”

    皇后盯着他望了许久,才挥手让宫人都离开。

    “我不让你母亲入妃陵,是了却她的心愿。”

    沈时擎疑惑地望着她。

    “通奸之事你以为是我陷害的她?你现在去老皇帝跟前验验,看你是不是他的种!”

    我被这句话震惊得呼吸骤停。

    沈时擎一动不动,目光一片错愕与隐忍。

    “你胡说!”

    皇后冷哼一声,自顾自说出当年真相。

    当年皇后生下太子没多久家中犯事失势,皇帝迁怒于皇后,将皇后禁足宫中欲废后。

    那时候太子还没被封为“太子”。

    他得了一场大病也没人愿意看管,皇后求医无果,陪嫁的侍女主动向皇帝献身求药。

    当时那名侍女已经与侍卫统领订了亲,可为了皇后,她还是去侍奉了对她垂涎已久的皇帝。

    她连着承恩十多日,一时风光无限,可开口替皇后求情时,还是被打入了浣衣局。

    皇后也因此被皇帝重罚。

    侍女为了救皇后,想到了母凭子贵。

    她找到了心上人,利用他怀上孩子……

    她为了不被人察觉脉象,偷偷躲在浣衣局,待孩子落地才敢告诉皇上。

    凭着这个孩子,侍女扶摇直上,替皇后解了禁足,帮助她巩固后位。

    没多久,她与人苟且之事被人察觉。

    她这才跪在皇后面前说出孩子的身世,她愿用一死求皇后保住这个孩子和心上人。

    皇后念及她一片苦心,这才在皇上怀疑孩子之前,找来了替罪之人,安排了一出奸人强迫侍女的戏。

    失了清白的妃子只有一死,否则孩子永远抬不起头。

    她死前求皇后不要让她葬入妃陵,她不愿活着被困在宫中,死了也不得自由。

    这个侍女,就是沈时擎的母亲。

    沈时擎跪在地上,脸色像是厉鬼般可怖。

    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嘶吼着“不可能”。

    皇后冷冷地望着他:“你若不信,现在就去验一验我说的真假。”

    “若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不直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反而容忍我一再挑衅你的权势?”

    “我答应过你母妃护你周全,她临死前让我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除我与她二人外谁都不许说,她便是希望你平安长大。可是你呢,却将这事当做了执念,现在居然还做出了逼宫的事!”

    沈时擎跪倒在地,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我赶忙将他扶住。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

    皇后看着他,沉声道:“这些年你招兵买马,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再如何威胁你,却不曾真正动手伤你分毫,你真当我吃斋念佛没了杀性?

    “你母妃的灵位在她死后便移去了你亲生父亲府上,若你还是执意将你母妃迁入皇庙扰了她安宁,我可以成全你。”

    沈时擎将头埋在我颈间,不说话,也不哭。

    大殿一阵沉寂,皇后重重叹息一声离开。

    过了许久,他牵起我的手,出了皇宫。

    我跟在他身后,他背影显尽了难以言表的落寞,膝上的伤让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出了宫天已经大黑,年关将至,街道挂满了红灯笼,热闹非凡。

    唯独我们与周身一切格格不入。

    他拉着我坐到一处小摊前,买了两碗饺子。

    他边吃边流泪,比在皇后宫前下跪还狼狈。

    到口的安慰的话我还是咽了回去,抱住了他。

    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还有我。”

    “我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我都不曾惋惜,可最后别人告诉我,这都是竹篮打水,我这些年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人的一生有很多追求,你的前半生在寻求一个答案,至少你努力过,尽管结局不如你的意,可你也得到了答案。

    “时擎,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你不信命,更不会怨天尤人。”

    他自嘲一笑:“现在居然……轮到你来安慰我了。”

    “你若还想争,那便去争,若是累了,我们就放下皇城的一切烦恼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替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眼中倒映着煌煌灯火与我。

    “失之东隅,失之桑榆,你是上天赠予我的瑰宝吧。”

    我摇了摇头:“是你设计一步步接近我的,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

    他无奈:“你可真是……唉。”

    沈时擎将庐州军给了皇后,提了两个要求。

    一是让皇后将他在皇谱除名,对外宣传他遇害身亡。

    二是那份鬻官卖爵的秘辛他可以毁掉,但是单北侯所做的恶事要受到严惩。

    离京前他带着我去了他母妃墓前祭拜,离开时我问他真的愿意舍下一切吗?

    他笑而不语。

    出了京城,春日竟在波诡云谲的暗斗中悄然而至,明媚春光融化了冰雪森寒。

    沈时擎对我说:“她手段虽然狠辣,却也是个好皇后,替皇帝守了十多年的江山。从前我与她较劲不过是想替我母亲争一口气,现在没必要了。你看,这外面的风光不必那座牢笼诱人得多?”

    我看着马车窗外,春山暖日和风,大好山河确实令人心驰神往。

    他抱住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我曾说过继位后给你一场盛大是婚礼,现在却是两袖清风,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忆起对李昙华发过的毒誓,不禁笑出声。

    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告诉他,是不是因为那个毒誓,所以两次婚礼我都没嫁给他,以后会不会也嫁不成。

    他无所谓道:“你说的是不嫁给四皇子,又不是我沈时擎。现在也没有什么『四皇子』了,只有沈时擎,你嫁不嫁?”

    他这副硬气的模样,看得我心堵。

    有这样求婚的?

    我讥笑道:“想让我嫁你?你算计我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他有些心虚,松开了我。

    “你不是说我们俩扯平了吗……”

    我皮笑肉不笑,踹了他一脚:“我的马车,你不说就下去吧。”

    他嗷嗷求饶,在欢声笑语中,全盘托出。

    皇后从前知道我父亲有心将我嫁给他,多次阻拦陷害,我父亲碍于皇后权威只能作罢。

    李昙华宫宴会陷害我,给他了“英雄救美”的机会,他一步步诱我接近他。

    后来太子出事,我父亲见太子不成了,便想另寻出路。于是将赶去江南,想在途中把我这祸源杀了,制造我不幸身亡的假象,好摆脱皇后利用“煞星”一事的掌控。

    沈时擎为了博取名声和护着我,自请接了赈灾这个苦差,在我身边安插暗卫护着我。

    我父亲见动我不得,安排了那些人劫粮车的人,想趁乱杀了我。

    后来太子身亡我们回了京城。

    皇后想把沈时擎培养成傀儡皇帝,便用我父亲替她鬻官卖爵的事继续控制单北侯府,让侯府与沈时擎联姻。

    沈时擎不愿意,皇后就在他府中安插了探子,这无意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那天晚上沈时擎受伤,就是察觉到了这件事,想杀人灭口,却被反伤。

    为了取得先机,沈时擎在皇后之前把我还活着的消息流传出去。

    设计引诱我,让我回府与李昙华交换身份,只要他和侯府联姻,皇后为了操控他也不会再加害于我。

    我一直以为沈时擎在利用我去接近单北侯府,没曾想他从来都没把我当做棋子,反而每一步都是为了保护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的手段不光彩,我大可以将你送到更安全的地方,让你远离皇城的纷争,可是我不愿意,我明知危险,还是将你留在我身旁。”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是我耽误了你的大业。”

    他失笑,捏了捏我的脸蛋:“你只是不在我的算计之内,怎么就误了我?”

    他轻轻将我抱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脖子间,一字一句尤其郑重:“妙华,我早就说过我志不在帝位,现在我得到了答案,也得到了意外的收获,我很满足。”

    说这句话时,他还紧紧握着我一只手。

    我眼中一阵湿润,该是我满足才对。

    若非有他倾力相助,或许现在我已是一捧黄土,一具白骨。

    历经种种,我还活着,还知道我也能被人视如珍宝,该是我满足。

    画本子上都写着,恋人远走高飞都该去诗意盎然的南方,比如江南什么的。

    可沈时擎说那里会让我想到不开心的事,说什么也不去。

    走了大半个大邺国,最终他决定去漠南……

    落脚的小镇还不算真正的大漠,有黄沙也有绿洲,风土人情与京城大相径庭。

    我们买了处宅子,刚去那几日周边的人都十分热情送来土特产。

    沈时擎长得好看,当地的居民鲜少见过一个男子长得如此精致的,每天院子门口都挤满了姑娘。

    我打趣道:“沈公子貌似潘安,都快成名人了,门外想一睹真颜的姑娘,都快排到城外了。”

    他有些恼怒,不满开口:“你还好意思说我,昨日得亏我同你一道出门,那个铁匠望着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说着他又小声嘟囔,“没想到找那么偏的地儿还有那么多人觊觎你,我真该把你带到深山老林里藏起来。”

    我给了他一个爆栗,恶狠狠道:“门外站着的都是姑娘,要醋也是我醋!”

    他凑过来,狡黠地望着我笑:“那我给你个机会嫁给我,以后再有人,你直接说我是你夫君。”

    我白了他一眼:“难道现在不是么?”

    他有些急了,扬声道:“李妙华,半年前我要和你成婚你不愿,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嫁给我,还是说你有新欢了?!”

    我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刚想骂他是不是有毛病,我天天和他在一块哪来的新欢。

    还没张嘴就见他扯下我的帕子捂嘴哭。

    “你这负心汉,夺了人家的清白却不愿意娶人家,我……”

    啪……

    不给他将戏演完,我给了他一巴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娘子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眼睛饱含泪水,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嘶……我赶忙抱住他哄,一边亲一边道:“娶娶娶,娶你还不成,别哭了。”

    得到了承诺,他一改方才地委屈,搂着我的腰上下其手,声音都带着愉悦:“说好了,你若是骗我,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面红耳赤。

    啐了他一口:“白日青天的你真不害臊!”

    说着就走出了院子,沈时擎想拉着我没拉住,让我看到一幅慌乱的场面……

    踏星和越风几人在驱赶门外的男子。

    他们见了我皆是一脸心虚。

    我转头望向沈时擎,他亦是一脸心虚,磕磕巴巴地解释:“就……就是门外人太多,我怕你出门不方便,让他们帮帮忙。”

    我就说,门外怎么只有女子没有男子,原来是这厮搞的鬼。

    我叉腰,挑眉道:“那你解释解释,踏星他们怎么在这?”

    他瘪了瘪嘴:“我也没办法啊,他们非要跟着……我错了下次不瞒你了。”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做饭,他跟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道歉,说我不愿意就赶他们走。

    我转头凶了一句:“还愣着干嘛,叫他们下来吃饭啊。”

    他“噗嗤”一笑,趁我不注意亲了我一口,再趁我没来得及动手,麻利儿跑了出去。

    又过了好几年,我们的孩子去了学堂,这个年纪的孩子问题尤其的多。

    这日我算着账,沈时擎在一旁与他下棋。

    他突然问道:“爹,你是怎么追的我娘?”

    沈时擎大笑:“你爹我玉树临风,你娘第一次看见我,就说此生非我不嫁。”

    我冷冷地望他一眼。

    他赶忙闭上了嘴。

    “这么说,是我娘先喜欢上你的?”

    沈时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是我先喜欢上她。”

    我停下手中的算盘,再次看他时,他也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笑。

    油腻!

    夜晚躺在床上,我忍不住问他:“时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不作声,一手搂着我,一手把玩着我的发丝,月光落入他的眼底,一片清澄。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我轻轻捶他胸口:“你魔怔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亲了亲我,柔声道:“比你喜欢我时早得早。”

    言之无物,我翻身就要睡觉。

    他开始不安分了:“娘子,儿子说他想要个妹妹。”

    我推开他:“别闹,明日还要去店里呢,踏星说这几日生意好,忙不过来了。”

    他有些吃味:“踏星踏星踏星,你这几日三句不离踏星,她天天拿着你从前给她的帕子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老板娘最喜爱她!”说着他欺身瞪着我,“李妙华,你撩人是不是就喜欢送帕子啊?”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我被人掳走是踏星来救我,我把帕子给她捂口鼻。

    我有些无奈:“哪跟哪啊,下去,我要歇息了。”

    “不下。”

    他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又抱着我啄了几口,一副泼皮无赖样。

    “夜阑月照暖香房,不负怀中美娇娘,娘子,一刻值千金啊。”

    诸侯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展开你死我活的战争,诸侯们实力也不一样,有的实力雄厚,有的势单力薄。

    为了满足战争的供需,大家都在开动脑筋弄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军营里把攻城掠来女人用口袋装好,然后卖给没有老婆的人。

    为了公平,一般在袋子上开一个透气孔,然后把口袋扎紧,这样大家就不知道口袋里的女人长得如何,年龄多大,能不能娶到好老婆,全凭自己的手气。

    有一个叫王小二的年轻人,家里只有三间茅草屋,从小爸爸妈妈就去世了,靠着吃百家饭长大。

    王小二长相不错,白白净净的,心地善良,是个老老实实年轻人。

    长大成人后,王小二靠着给财主家种田,慢慢地积累了一点银子。

    到了娶亲的年龄,可是哪个姑娘愿意嫁给自己呢?

    王小二为此很是苦恼,就这样孑然一身,那也太孤单了,漫漫长夜总想有个女人陪伴。

    这天,王小二到街上闲逛,逛累了,经过一个茶楼,就进去买了一杯茶喝喝。

    王小二一边喝茶一边坐着休息,心里盘算着今晚吃什么呢。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客商模样的人也在喝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外地来的。

    其中一个胖子说道:真是稀奇,军营里为了筹措军费,居然把俘虏来的女人装在麻袋里卖,一个女人十两银子。

    另外一个瘦子说道:看不清里面的女人什么模样,好丑全凭运气,真是怪事多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这两个人聊到买老婆的事情,王小二来了兴趣,连忙凑过去问在哪里可以买啊。

    胖子说道:五十里外的清风寨那个临时军营里就有,听说数量不多,想买的话赶紧去。

    王小二身上有十五两银子,刚好可以买一个,王小二茶也不喝了,出门就雇了一辆马车直往清风寨去了。

    到了清风寨,天色渐晚,王小二看到军营外面的操场上躺着一排的麻袋,估计有十一二个吧。

    王小二递给管事的一两银子作为好处费,就把自己想买个老婆回家的想法告诉了管事的。

    管事的说:很简单,一手交银子,一手选人,只能自己感觉了,好不好全凭运气啊。

    王小二交了十两银子,就来到了装人的麻袋边,这个看看,那个瞅瞅,摸不到门道。

    王小二就隔着麻袋一个一个摸起来,摸到第五个,王小二感觉这个女人腰细,脚小,估计是个大家闺秀,身材一定差不了。

    王小二把这个麻袋扛到无人处,兴奋地解开袋子。

    王小二没有看到梦寐以求的俊俏媳妇,而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苍苍老妪,衣服褴褛,一脸的皱纹。

    看到这里王小二很是失望,心疼起自己刚刚花出去的银子,那可是自己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干了五年的银子啊。

    王小二问老妪是哪里人,老妪嘴里只是啊啊地嚷着,原来老妪是个哑巴。

    失望归失望,看到老人家饿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王小二可怜起老妪来,就来到街上买了三个馒头先给老妪垫垫饥。

    看到老妪怕冷的样子,王小二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老妪披上。

    看看天色已晚,现在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王小二就决定带着老妪找一个可以临时住宿的地方对付一晚,明天再各自回家。

    王小二带着老妪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找地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个破庙边,虽然破,但遮遮风寒应该没问题,一老一少就进了破庙休息。

    跑了一天,王小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王小二又梦见了娶媳妇,那个媳妇儿真俊俏,绝对的大美人,眼睛顾盼生辉,柔情似水,王小二一下子就醉了。

    睡梦中王小二的嘴边挂满了笑容。

    突然王小二被破庙外一阵阵哭泣声惊醒,王小二坐起来,竖着耳朵听,是个女人的哭声。

    深更半夜哪里的女人哭声呢,王小二看到破庙里不远处酣睡的老妪还在,很是奇怪。

    这时又传来一个老头的说话声:孩子别哭了,现在夜深了,我们就在这个破庙里休息一晚吧,明早我们再上路寻找你的妈妈。

    时间不长,两个人裹着一阵寒风进入破庙来。

    王小二咳嗽了几声,表示里面有人在。

    老汉听到咳嗽声,知道破庙里已经有人先住下了,就打起招呼来:对不起啊,我们家乡遭遇了战争,我们是逃命出来的,今晚在破庙里暂住一宿,打扰了。

    王小二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是在此暂住一宿的,明天就走了,外面冷,往里面走走吧。

    借着月色,王小二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这个女子长得模样挺周正的,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简直和王小二刚才做梦娶的媳妇一模一样。

    这个女子往前走了走,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破庙里的光线,突然朝着酣睡的老妪扑过去,接着就抱着老妪痛哭起来。

    老妪被惊醒了,也看到了老汉和女子,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嘴里啊呀啊呀地叫着,很是高兴。

    原来这个老妪就是女子苦苦找寻的妈妈。

    两个人就这样抱头痛哭着。

    老汉看到王小二诧异的样子,就对王小二说道:真是命运捉弄人,我们家乡来了一队军队,烧杀抢掠样样来,我的老婆不信被掳走了,我和女儿那天正在山上采草药,躲过一劫。

    军队走了以后,我就和女儿四处寻找她妈妈的下落,已经找了一个月了,没成想在此破庙相遇,真的感谢老天爷眷恋我们一家人,给我们再次团圆的机会。

    王小二也把自己家庭和买媳妇的事情如何告诉了老汉,还说准备明天就让老妪自己回家,权当自己做了回善事。

    这时女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对王小二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看到王小二英俊的模样,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老汉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就对王小二说:孩子,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为了买媳妇,你的银子花光了,我们家没了,我们也没有能力还你的银子,看你孤身一人,和小女年龄相仿,小女还未嫁人,不如你们二人结为夫妻吧,这样我和她妈妈也放心了。

    听到这里,王小二好像做梦一样,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确定是真的,不是做梦。

    第二天,四个人来到王小二的家,就此定居下来。

    选了良辰吉日,两个人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第二年生下一个胖儿子,第三年又添了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人生活的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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