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鸳鸯栖
官媒也说了同样的话。
姜玹瞥了她一眼,念在这三场突发情况她处理得不错的份上,淡声道:“多谢吉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官媒的脚又软了,明明长得跟仙人一般好看,可这周身气息和表情怎么就像是罗刹呢?
清风送上打赏,官媒拿着沉甸甸的一包,霎时眉开眼笑,哪有什么黑罗刹?就是俏仙郎。
徒弟见师傅这模样便知道打赏定然丰厚,师徒二人乐呵呵地去用饭。
前院的勋贵子弟里不乏纨绔,喝高了就要猜拳、博戏、酒令,一时间热闹非凡。
在园子里用饭的女眷虽也喝酒,但都注意着姿仪与量。
张锦娘端着一杯桃花酿,只见白瓷杯子光润洁白,内里装着淡粉色的酒水,粉粉白白煞是好看。又看汤碗、饭碗、碟子、勺子均是统一的白瓷,只是这白瓷轻巧胎薄跟以往用的瓷大不相同,便道:“这瓷器挺好看的,釉色纯润,胎质奇薄,是哪家的瓷?”
穿桃红色衣裙的孙乐娘也道:“正是,我方才就想问慧娘,这种瓷我还没见过,瞧着碗底像是有水,实际是没有的,而且这层水像是盛过冰糖燕窝粥那样,叫人觉着甜甜的。”
她皱着柳叶眉仔细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
同桌其他女眷也都纷纷留意起自己手边的杯盘碗碟来。
在座的都是世家出身,对于陶瓷雅物不说有研究,但都是用惯了好东西的,这套瓷摆在桌上、拿在手里的质感均为上等。
大家都来了兴致,看向女主人——胡慧娘。
胡慧娘笑道:“既然锦娘和乐娘问了,我也不藏私,前些日子玉琢跟我说不用备餐具,他已订了新货。几日前这批瓷器才到,我打开一看,也惊住了,委实跟乐娘说得那样,釉色极好,像是喝了糖水没洗那般甜润,且异常轻薄。”
除张、孙外,其余人心中都有些复杂,姜玹生得好她们都知道,但他经常独来独往,谁家议亲都想不起他,谁知这两三年突然得了陛下青眼,况他一八尺男儿竟还关心器皿等事,显然是心思细腻、体贴入微之辈。
张锦娘哦了一声,道:“那你帮我问问玉琢,我也买上一套换着用。”
“哪用你们去买?”胡慧娘横了她一眼,嗔怪道,“玉琢说感激大家百忙之中过来,今日这瓷器每位府上都送一套,已经放在各位的马车上了,等会儿就能看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这,她们来吃酒,主人家送回礼还是头一遭。
张锦娘忙道:“那可多谢了。”
其余人才纷纷道谢,胡慧娘谦虚地应酬着众人。
旁边席桌的女眷听到这边的话,也议论起这白瓷之事。
胡慧娘心下稍安,玉琢这些年不声不响的,未曾想竟是个心思玲珑的,这会子大家得了好,必然对侯府、对他和新妇的印象愈加深刻。
姜玹饶是海量也经不住每个人都灌他酒,好在姜珠替他挡下不少。玉蟾高悬,未曾圆满,却特别明亮,他被清风明月扶着下了酒席。
刚走到廊下,便站直了身子自己走,闻着一身酒味怕表妹不喜,先去书房喝了碗醒酒汤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才回静吟轩。
时初月今日累极,收拾好后用了点饭菜反而走了困,坐在那儿看书。
前院和园子里的喧闹仿佛不属于这里,樱桃冬枣都退了出去,新房里只听见翻书声和儿臂粗的龙凤烛爆出灯花声。
姜玹走进来时便看到身着红色纱织寝衣的少女垂着一头青丝正靠在美人榻上在看书,歪着的身子露出玲珑线条,玉颈修长,十指如削葱,露在外面的脚很是小巧,趾头如粉色的珍珠,圆润可人。
直到书页上出现一道黑影,时初月才恍然,今夜可是她和姜玹的洞房花烛夜啊,这五个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轰地一下红了脸。
小心觑了他一眼,对方已换下喜袍,穿了一身广袖绛色常服,头发润润的,用一根青竹簪子挽了起来。不同于素日里人前的雅正,而显得一派闲适不羁,多了几分林下之风。
一旦看他便很难移开目光,心又开始乱跳,一下一下不在点儿上,老觉得喘不过气,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完全不顶用。
姜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想着前两日大哥给了他老高一叠小册子,他的脸也忍不住烧起来。
“累了一天,早点歇吧。”姜玹虚咳一下,淙淙浑雅的声音有些低哑。
时初月忙别过头,轻轻颔首。
那边姜玹抬手解衣带,她才想起好像应该伺候夫君宽衣,是以趿鞋过去,声如蚊蚋道:“我来吧。”
姜玹一怔,那句“不用”到底没说出口,只是长开双臂方便她更衣。
时初月学着平素樱桃和冬枣的样子,可他打的结与常人不同,她又紧张,一根带子解了半晌也没解开,最后还打成了死结。
姜玹就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胸前晃来晃去,手指不时碰到他腰腹,心里越发火热。见她解不开那根衣带,便出手帮她,不曾想夏衫料子轻薄,他还没使劲,那衣带便断了。
姜玹:“……”
时初月:“……”
看着他手里的断衣带,时初月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她一笑,新房里的氛围好似流动了起来,也不再那么凝滞尴尬。
她转到身后去宽衣,宽肩窄腰长胳膊一览无余,她想起那次二人在船上,他抱了自己许久,的确很有力。
嚼了嚼“有力”二字,方才平复下去的燥热又浮上脸颊。
两人穿着里衣仰面躺在床上。
龙凤烛不熄,就算拉上纱幔也能看清帐中情形。
时初月深深吸气吐气,不停地告诉自己,虽然身子不满十六岁,可心智是三十岁,一会儿多交流感受即可,应该不会很疼。
姜玹侧头,见躺在里侧的人眉头紧蹙,死死咬着下唇,睫毛颤动,好似极度恐惧,他没挨着她,但能感受到她的僵硬。
他轻叹一声,脑子里那高窜的火苗瞬间被一盆冰水淋熄,连青烟都没留下。
他看着帐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又觉得他怎么安抚都不如多给些时间等她适应了更好。
时初月等了半晌,身边的人不仅没动反而呼吸还变均匀了。
方才宽衣之时她都看到了那变化,怎的现在还没响动?
她思索几息便明白过来,姜玹待她一贯过于小心翼翼,可她既然允嫁,那就是愿意做他的妻子,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但到底是女子,哪好意思主动说:“咱们洞房吧”,便大力地翻来覆去烙饼。
姜玹也不是真睡着,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呃,我,有点热。”不知怎的,说完这话她的脸愈加充血,连脚趾头都攥紧了。
来啊,说你替我脱衣裳,拢共三件扔下床,跟着把持不住,将我扑倒……水到渠成!
谁知姜玹沉默片刻,低声道:“可以数羊。”
时初月怀疑自己听岔了,她说她热,这人叫她数羊?
因为热,所以睡不着,睡不着就数羊,是这个意思?
“……”
妈的,老子这种绝世大美女躺在你身边你居然让我数羊?
“你是不是不行啊?”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及时换成几声冷笑,好极好极,你想当和尚就当一辈子吧!反正我又不想那啥!下次我再老孔雀开屏我就是小狗!
越想越气恼,她猛地翻身向里侧睡去,还顺带把整条被子都裹走了。
身上一凉的姜玹苦笑着,其实在她说热的时候,他浑身也跟受了火燎一般,下腹热气直窜,几欲焚身。
可她为何生气?难道是他会错了意?
这个念头在姜玹的心中疯长,他侧头看见气呼呼的小脑袋,视线下移,她侧躺着,夏被又薄,凸显出一条曼妙的峰谷线。第一个山峰是她的肩头,跟着下滑来到山谷,是她不盈掌宽的纤腰,他搂过一次,好似用点力那腰就会被折断似的。紧接着是另一个特别的山峰,圆润而柔软。
圆润是看见的,柔软则是他猜想的。
姜玹吞了一下津液,喉结滑动,眼底翻涌着赤潮,身子越发紧绷,旋即翻身抱住了她。这是他的行动首次快过脑子。
当娇软的身子落入他坚硬的怀抱时,他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只是某人强压住嘴角的笑意,翻着白眼,装模作样挣扎道:“你干嘛?睡不着?那你数羊啊,抱我做甚?”
这语气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又充满洋洋得意。
所有怜惜在听到这句话时彻底崩塌,姜玹把碍事的被子拉开,将人掰过来,按着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
熟悉的雪松气息让她不知怎的就软了手脚,颊上嫣红,似开出一朵朵芍药,乖巧地靠在他肩窝,只用红唇嘀嘀咕咕宣泄心中不满。
至于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只觉得怀里有一泓清泉,清凉细滑还馨香袭人,更难得是与自己的身体严丝合缝。
“我本想过段日子再说,如今却有些忍不住。”
时初月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素手点了点他凸起的小红豆,“我瞧你方才很忍得住啊。”
这无异于撮盐入火,姜玹见那双唇开开合合动得极快,颜色越发娇艳,便随了自己的心意狠狠碾下去。
双唇相触,他体内如同刮起飓风,一道白光从灵台流过脊椎直达脚底,细细吮过每一处软肉,那种心心相依之感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
但他也是真不会吻,要么磕着她的牙齿,要么咬着她的唇或舌,好在青涩的磨合过后,便是情浓的相濡以沫。
好半晌,他松开她微肿的双唇,二人呼吸急促了许多,嘴角还带起一根银丝。小姑娘酡红着脸颊,半眯着双眼,如雾的眸子越发迷离,倒映出他燃着火苗的脸,这样的风情无法言喻,他仅有一个想法——占有她!
但眼前蹿出大哥前几日给他小册子时的情状,姜珠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好好学着,男女之事大有文章,务必要两人都得趣才好。多少女子成亲数年竟然觉得那事难熬,你可不要学那些粗鲁汉子。”
他向来是好学之人,那一摞小册子每一本每一页他都仔细研究过。
现下,那些画面纷纷往他脑子里钻出,他抓住其中一页付诸实践。
烛火被窗外的风吹得放大、缩小、摇摇晃晃,窗纸上是鸳鸯双栖芦苇塘。
但见那雌鸟长项后仰,展露诱人的弧线,雄鸟埋首在它胸前梳理羽毛,似乎是下喙太重,被雌鸟抬着翅膀轻拍一下,它放轻力道,便叫伴侣发出一声软软的娇啼。
这是它千辛万苦求回的雌鸟,此刻按捺住情思,愿意如膜拜神女般先替它梳理好身上每一片羽毛,便是翅膀和双脚亦不放过。回应它的则是声声清媚啼啭。
而后,当它用红色的喙顶开层层叠叠的细软绒毛,露出其中美景,二鸟已置身水中央,雌鸟娇娇潺潺,温软绵和,雄鸟相反,身上的直立羽像帆一样昂然挺立,珞珞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