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色粽
端午前日，时初月收到姜玹的一封信并一个海水江崖纹的荷包。
信上只有八个字：端午安康，礼物一份。
时初月扁扁嘴，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竟是十来颗大小不一闪着璀璨光韵的红宝石，有的还带着些许石皮，可见是从原石上切割下来的。
啧啧啧，拿起那颗比她大拇指还宽上一圈的红宝石对着阳光看，那如鸽血般的深红反射出迷人的十二射星光。时初月屏住呼吸，老天爷，这天然鸽血红宝石放在现代绝对是无价之宝，足以拿来传家！
姜玹可真有钱！心跳得有些快，时初月努力想压下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啥好多女明星都抵抗不住富豪的追求攻势，这样的东西女人太难拒绝，可只要收下那必然拿人手短。
时初月数了数，共十五颗，难道是因为她今年十五岁，他要补上前十五年的节礼？
嘶，这姜玹看着闷葫芦，实则很会暗戳戳搞小浪漫嘛，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触动她的心，委实加分！
樱桃进来就见自家小姐攥着姜公子送的荷包，捧着脸笑得一脸荡漾。只是见牙不见眼，大眼周围的纹路都给挤出来了。
这怎么行？小丫鬟忙将小铜镜放到她面前去。
果然，时初月立马收了笑，绷住了脸，舌动唇不动默念：“不能笑不能笑，长皱纹长皱纹。”
樱桃扑哧笑道：“小姐，姜公子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您，您打算回送什么呢？”
时初月眼波流转，灵光一闪。
武安侯府西府。
“这是她亲手做的？”
清风头点得像捣蒜，“没让别人帮忙，每种馅儿配的不一样，让您煮带菖蒲叶这一串，言另一串可拿去送人。”
姜玹看着桌上这两串小粽子嘴角高高翘起。
当即吩咐厨房煮了带菖蒲叶那串。
粽子摆上来，白胖胖的二十个小粽子躺在盘子里，五个素的、五个萝卜丝豚肉、五个板栗火腿，还有五个颜色分别为红、黄、绿、紫、黑的糯米粽。
清风机灵道：“樱桃说五色粽子是用紫番藤、黄花、枫叶、黄栀子、黄姜五种叶子倒腾出来的水把糯米浸泡一晚上，次日糯米便染上了颜色，象征着吉祥如意、五谷丰登。”
姜玹微微抬头。
清风意有所指道：“另外一串有二十五个，全是五色粽子。”
天底下谁最希望吉祥如意、五谷丰登？
姜玹抬眼，清风便明白了，忙将另串粽子送进宫。
他埋头吃小小的粽子，两口一个，软糯爽口，甜咸适中十分甘旨，一点不腻味。
尤其那五色粽，吃进口里就有一股特别的草木清香，味道不俗，倒真有身处农田山林之感。
二十个吃完，他刚刚好，厨房预备的糖霜和黄豆粉都没碰。
清风奉承道：“看来主子送的宝石很讨表小姐的欢心。”
他内心雀跃，自家公子这段日子笑的次数比前十年里加起来还多，尤其老侯爷、大长公主、前侯爷、前侯夫人接连身故后，便没什么事能让他由衷高兴了。
姜玹餍足一笑，为自己的聪慧颖悟，智珠在握暗自骄傲一下。
那块宝石籽料是他从赵贵妃那儿讨来的，听她说女子都喜爱首饰，便鬼使神差要了来。可那籽料外面瞧上去就是一块破石头，怎么看都不像里面藏着宝石。
他纠结半晌，怕时初月以为他送一块石头给她而生气，便找了金刚石刀子来下料。他从未接触过这个，不会顺着纹理切割，又用力过猛，一刀下去，好一整块手掌大的籽料给碎了。
若是工匠见到必定泣血——暴殄天物！价值万万金的东西，好好雕琢定成绝品，可惜这一刀，就成了碎渣。
但姜玹很高兴，切开后便见到了晶莹剔透闪着血红色光芒的红宝石。他选了其中最拿得出手的十来颗，其余的全都扔了。
若是工匠看到又要涕泗横流——那些米粒大小的碎宝石可镶嵌在发簪上、做耳坠、嵌成猫儿眼等，更小的还能缀在衣裙上，怎么能扔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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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禁宫。
李盈盈附身在母妃耳边说了几句。
“当真！”赵贵妃绝美的脸上浮上几分难以置信，又瞬间被喜悦代替。
“自然是真的，玹哥哥真的开窍了。”李盈盈拍拍胸脯。
赵贵妃横了女儿一眼：“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罚你，偷跑出宫，罚抄《女戒》五十遍。”
“娘！”李盈盈登时苦了脸，撒娇道，“不带这样的，我可是您亲女儿。”
赵贵妃伸出未染蔻丹的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道：“正是我亲女儿我才罚你，你瞧瞧五公主六公主，我可有去管过？”
李盈盈撇嘴腹诽，您连宫门都不出一步，五公主六公主是谁都认不出，又怎么会去管教她们？
赵贵妃是宫里的怪人，自二十年前入宫以来，平素不见外人，只要出德馨殿便会戴长及脚踝的帷帽，而且绝不参加任何宫宴、不去别人宫里消遣、更不让其他嫔妃来自己这里。
偏就这么个怪人，却是庆元帝的心肝肉，说独宠二十年也不为过。谁要是用手段去瞧赵贵妃的面容，那就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他所看到的。
好奇心旺盛的人不是没有，被庆元帝打死十来个之后，后宫诸人便彻底歇了心思。
直到七公主李盈盈出生，众人都望着她长大，希冀能从她脸上看出赵贵妃的容貌，偏生其杂糅了爹娘的长相，让人很失望。
不过有庆元帝潜邸的老人看出，盈盈公主似乎生得有些像鲁阳大长公主的次儿媳——容氏。
这容氏恰好也是在二十年前去世的。
不过人有相似，光是像也做不得准。这话只能当个秘密藏在心底，否则谁传出陛下夺臣妻，还是夺姑母儿媳的谣言，怕是其九族都会被庆元帝收拾干净。
赵贵妃抿了一口茶水，柔声道：“那时家小姐品性样貌如何？”
“生得比娘您差点，跟女儿我不相上下。那性子也跟我合得来。”
赵贵妃心里咯噔一声，跟女儿合得来的性子，能好到哪里去？她自幼上房揭瓦下塘摸鱼……
李盈盈见母妃眉头越来越紧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嗔道：“母妃就放心吧，玹哥哥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妻子么？您以前就答应过他不逼他娶妻的。”
赵贵妃无奈，这兄妹俩向来一个鼻孔出气，只会为对方遮掩。
“怎么？玉琢又做了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母女二人的谈话。话音未落，穿着橘色团花纹常服的庆元帝便跨进了德馨殿。
“父皇。”李盈盈跑过去扑在庆元帝的怀里，将小脑袋埋在他胸前。
他笑呵呵扶着女儿的背脊，整个宫里这么大了还会撒娇的也就数盈盈，让他很受用。
赵贵妃斜了一眼庆元帝，才站起来行礼。
“刚才说玉琢什么？”
“玉琢昨日从我这里讨了一块宝石去，八成是有了心上人，我叫盈盈留意着些。”宫婢拿来家常软底鞋，赵贵妃亲自替庆元帝换上。
这事他知道，还知道那傻小子将好好的籽料给糟蹋了，送了一堆碎的给人家姑娘。
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说，只道：“今日端午佳节，玉琢刚派人送了粽子来。”
赵贵妃愣了愣，早些时候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那是侯府的循例，今儿这个说是特地送给朕的。朕想着拿过来跟你和盈盈一块儿吃。”庆元帝抚上爱妃的手。
赵贵妃了然，无奈道：“既是给陛下的，我和盈盈怎么能吃？”
庆元帝还没说话，李盈盈先不依，“玹哥哥送父皇的，就是送给咱们一家人的，有什么不能吃？对不对父皇？”
庆元帝颔首笑称是，目光一转，又道：“盈盈从小就跟着玉琢玩，朕想着，要不然和姑姑家亲上加亲？也算报了姑姑当年的从龙之功。”
他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爱妃的绝美容颜，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赵贵妃脸色一变，冷声道：“陛下要报恩自己报去，休拿臣妾的女儿作伐子。臣妾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玉琢这一个亲侄儿，爱惜得很。”
“我把玹哥哥当兄长，才不要嫁给他，整日就会凶我，女儿要找个像爹爹这样疼爱我的夫君。”
或许是李盈盈脸上的嫌弃之色太明显，也或许是最后那句话取悦了他，庆元帝没忍住笑起来。
粽子上桌，方才那一茬儿便揭过不提。
庆元帝见着这五色粽子才明白送粽子的人所说的祝五谷丰登，社稷昌盛之意，心中不由可惜，姜玹确实是个好的。
李盈盈边吃粽子边嘀咕：“父皇您知道玹哥哥那么好，居然还要把我嫁给他。”
赵贵妃登时语塞地放下银筷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儿。
庆元帝则捧腹大笑：“傻丫头还知道让姜玹尚你是受委屈。”
李盈盈毫不在意，靠着自嘲引得庆元帝烦恼尽消，吃完粽子又得了不少赏赐才回自己的宫苑。
女儿一走，赵贵妃便冷下了脸。
庆元帝笑着走过去欲搂她的薄肩，赵贵妃侧身避开，坐到妆台前卸钗环。
他瞧着铜镜中冷傲的爱妃，二十年来她几乎没变，快四十了，还跟初见一般别无二致！庆元帝情难自禁，亲吻落在她额角，继而小巧的鼻尖，最后攫住双唇。
他身子越发紧绷，索性横抱起爱妃往内殿走去。
云收雨歇，赵贵妃伸出食指重重地去点头下枕着的胸膛，“陛下可不要再开那样的玩笑。”
“是，都听爱妃的。”
赵贵妃见他这么好说话，不禁抬头，绝美的脸上爬满红霞，如盛放的妖冶玫瑰。
庆元帝最受不了她这样看他，喉结滑动，声音沙哑道：“玉琢的事我看着呢，他心仪时家姑娘，今日咱们吃的五色粽便是那姑娘做的，倒是个心思巧妙之人，指给玉琢也不错，我不会乱点鸳鸯谱的。只是盈盈同他青梅竹马，我怕女儿犯傻，试探一二罢。”
听他自称我，赵贵妃这才绽颜一笑，仰头啄了啄他的下巴，算是接受这个解释。
这一亲便又要了一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