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谈婚事（二）
时初月听小丫鬟说完顿时哭笑不得，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记得那是亲戚给她介绍的一位男士，她相看之后并不满意想拒绝，妈妈便数落她：你说的拒绝理由完全不成立！什么感觉不感觉的，尽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家这么好的条件不挑你就是好事，你还要挑人家？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三十了？
想起这件啼笑皆非的往事，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樱桃这话。
转而想起先前姜玹说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只我一人。除侯府外，还有一个五进的私宅，你若不喜住侯府，我们搬出去也行。家底不厚，算略有恒产，养你和我们的孩子还是足够的。身无状元之才，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通，武艺不如真正的高手，不过足以保护自己的妻子。身子你也不用担心，太医会为我调养……”
俊帅多金、前途无量、有车有房、无婆媳烦恼，这放哪儿都是打破头也要抢到的好老公人选。
这次遇到条件这么好的追求者或说是相亲对象，要不要就听妈妈和樱桃的话，处处看呢？
最重要的是从书里得知，姜玹的人品是有保障的。
“小姐再考虑考虑？姜公子这样的人可是京城闺秀梦中人呢，而且他自小就跟小姐能玩到一起，也就是后来侯府的主子接连过身，又有了男女之别才没了来往，有着小时候的情分，他定会敬爱您的。”樱桃再次劝道，在她看来，这桩婚事对小姐百利而无一害，她想不出来要拒绝的原因。
见时初月有所动摇，小丫头再接再厉，道出先是夫人白氏将荔枝放到小姐身边各种谄媚，将露霜院的事情全部报告给玉兰院。还有平日里时初云总是有意无意糊弄小姐，挑拨小姐与老爷之间的关系，到现在老爷都不待见小姐。
又蓄意在外面搞坏小姐的名声，虽然小姐出身高贵也有人来提亲，可那些人要不是家道中落，要不就是自己不成器，哪有一个比得上姜公子？
这些就算了，可前些日子落水之事分明就是二小姐想算计小姐嫁给那个穷酸书生。
樱桃蹲下来握住时初月的手：“小姐，婢子以为夫人和二小姐是不会罢休的，这次她们的盘算落空，下次定然还会算计您的婚事。”
时初月心中一凛，是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始终是个现代人，对后宅之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书中没有描写时初月从小到大的经历，但从那日便宜一家人的表现可以看出，她的处境真的不容乐观——继母不慈，弟妹不敬，老爹不管，好一手烂牌。
上次仅仅是占得先机而已，若是书中的事真如游戏开了支线，那所有都是未知的，需要自己去摸索。如此一来，还真不如给自己找个可靠的靠山。
又想到樱桃方才说起那些她一无所知的前事，时初月试探道：“你就没有觉得我和……以前的我有什么不一样么？”
她从露霜院仆妇、时初云等人的表情来看，她和“时初月”定然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她认识的“时小姐”早就经过生活的毒打变成“时姨娘”，心态的巨变也让“她”呈现出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她无法参考。
而樱桃这些日子与她那么亲近，又可以说是跟“时初月”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她不可能没有察觉。
哪知樱桃缓缓摇头，笃定道：“你就是小姐，从来没有变过！以前只是被二小姐刻意制造的‘姐妹情’蒙蔽了而已，您虽表现得像是憎恨所有人，但婢子就是知道，您依然是仁善聪颖、明锐蕙心的小姐。”
小丫头眼中闪着泪光，里面饱含太多情绪，时初月心尖蓦地一颤，无法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但那眼底的真诚是不会错的。人本就是个多面体，对不同的人展现不同的面，“时初月”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也待樱桃很好。
书中的“她”经历太多，继妹暗中陷害、继母推波助澜、亲爹放任不管，或许其他人所看到的蛮横也好、与继妹交好等都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罢。
现在形势如此，又有人真心支持，加之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时初月沉吟半晌，一拍梳妆台：“给你一晚上时间，我要姜玹的所有资料，事无巨细。”
樱桃看大小姐又充满了斗志，眼睛一亮，忙跑出去打听。
-
樱桃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追着时初月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听外人说姜公子无才无德为人不显，只比纨绔好一些啊，婢子这里的才是第一手真实消息。”
昨晚上她就没怎么睡，一早就起来跟小姐说了打听到的消息，可小姐一副“他那么优秀？我怎么不大信”的样子。
时初月住脚回头：“是么？清风难道不会偏袒他主子？”
樱桃一愣，旋即笑呵呵：“小姐真聪明，知道婢子去问的清风呢。”
时初月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傻丫头。
“好了，走吧，今儿本小姐让你瞧瞧我真实的厨艺。”人家摆出诚意，她自然也要还以赤心。
樱桃双眼一亮，赶紧跟上去。以前小姐在厨艺上就很有天资，可惜被夫人明里暗里讽刺过后小姐便再也不提这个，如今小姐终于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对于大小姐又来大厨房的事，厨房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一边做事一边偷瞄她的动作——经过昨日，没人认为大小姐是闹着玩，她是真的会做膳食。
时初月挽上袖子系好襻膊，抓出水缸里的四腮鲈鱼用刀背敲晕，接着是开膛破肚。动作熟练利落到专司打理家禽活鱼的婆子都得道一声好。
四尾放进蒸笼里蒸上了，再破八尾，用银勺子顺着鱼骨刮鱼糜。
这种做法大伙儿可没见过，几个厨娘都放下了手头的事站在不远处看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几位厨娘都是喜欢钻研美食之人，否则也不能来朝廷三品高官府上做事。现在见着没见过的手法和烹饪法子，自然是有兴趣的。
夏梨一踏进厨房院子就觉得不对，平素里喧嚣的大厨房今日安静得很，只听到柴火燃烧和沸水翻腾的声音。
进来一看，众人围着大小姐转，心情登时不好起来，将食盒重重放在厨房的出菜台上，尖声道：“孙大娘，二小姐的鱼片粥呢？不会这会儿还没好吧？”
孙厨娘闻言一惊，方才见大小姐做事，把早上玉兰院的人来说二小姐要吃鱼片粥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她冒着汗告作揖饶：“夏梨姑娘，这，我一时忘了这茬儿，马上就给二小姐熬粥。”
“哟，孙大娘说笑呢，这熬粥是一时半会儿能熬好的么？占着厨房不做正事，饿着二小姐你怎么交代？”夏梨对着孙厨娘厉声嚷嚷，眼睛却是看着时初月的。
明眼人一看就是两位小姐的纠纷——之前先是双双落水，再是被审问受罚，看来这姐妹情是不可能再继续。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各自回到岗位上做自己的事，刘妈妈过来责骂了孙厨娘几句，让她快去给二小姐炖上粥，然后又劝夏梨消消气。
至于时初月和樱桃，一眼都没往这边瞧，就当夏梨不存在。
夏梨是玉兰院的一等丫鬟，要不是嘴馋也不会亲自来厨房端粥，大小姐倒罢了，樱桃那个死丫头居然也不拿正眼瞧自己，当下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难受得紧。斜着眼睛一瞟，不禁脸色大变——水缸里哪还有鱼的影子？
“刘妈妈，这才从松江运来的一缸四腮鲈鱼呢？”
四腮鲈鱼珍贵，这季节也就只能吃这么一两回，再加上松江运到京城，路上就死了不少，剩下的十来尾刚刚已经被时初月宰了。
刘妈妈面露难色。
夏梨眼睛一转，就见时初月面前的瓷碗里装了大半碗鱼糜，蒸好的鱼还放在旁边晾凉——敢情全都被大小姐给糟蹋了。
白氏管家，看不惯大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底下人有样学样，面上对时初月恭敬实则心中不屑。夏梨见二小姐要吃的鱼没了，想着回去又要挨罚，心神大乱，死死盯着刘妈妈道：“你难道不知二小姐是要吃四腮鲈鱼鱼片粥？怎么能全给别人呢？”
刘妈妈“我”了好几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以为二小姐的分例已经被孙厨娘给拿走，也不知大小姐要做鱼宴，动作又快唰唰几下鱼全破了，她想起长富亲自过来打招呼，说要给大小姐方便，便没阻止。这下可好，两边都得罪，厨房管事怕是要干到头了。
“鱼是我杀的你怪刘妈妈做什么？”时初月慢悠悠道。
夏梨见她的话如此张扬，也不管尊卑，走过去道：“大小姐，可是二小姐先说吃鱼的。您一个人能吃完十几尾鱼么？”
时初月细细刮着鱼糜，头也不抬道：“不是我要吃，是我给姜公子做的，也是父亲同意的，时初云要闹，去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