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殿选
兽艺大会的流程接着往下走。
林容自己坐那，默默尴尬了一会儿。
好在她是个心大的人。
接下来，兽艺大会又出现许多新鲜花样，林容被勾起兴趣，就把刚才的一场“飞来横祸”给混忘了。
这时，有个家族说要呈现一种“新兽”。
从殿门牵入一只毛茸茸的团子来。
兽艺盛会，各家族呈现上一年家族中培育的兽类新种。
这新品种的小兽，一被牵上殿，就引来四周阵阵惊呼。
人们好像没见过一样，发出啧啧称奇声。
林容：……怎么有点眼熟。
只见那个“新兽”，看起来像狗。
毛色是灰白的，眼睛蓝旺旺的。舌头吐出来哈吃哈赤喘气，似乎很怕热。
牵着它的主人介绍：
“这是来自遥远雪域的新犬种，小人暂时为它取名雪狼犬……”
林容终于想起来，眼前新兽为何眼熟了。
林容：“……哈士奇？”
这货来自雪域，长得和哈士奇一模一样，该当是极为相似的品种？
太后也被这狗勾起兴趣：
“这新兽，都会些什么技能？”
主人面露难色：
“小人本意是将它培育成勇猛名犬。谁知这货，看家护院，它给小偷带路。护送物资，它先将物资吃了。嗅闻毒物，它猛嗅一口，把自己毒倒。打猎巡游，一旦有猫给它一爪子，它嗷嗷惨叫……小人也不知道它用途为何。”
万兽国中，兽业中的兽类皆需有个用途。
这主人想了半天，勉强想了一个用途：
“这家伙憨傻可爱，应该很受城中女子欢迎。”
言下之意，会卖萌。
那主人从袖中摸出一只球，抛掷出去，指挥那狗道：“去追啊。”
狗的视线追随着球体落地，发出“旺”的一声。
然后，它回过身来，一口叼住了，主人的裤子……
大庭广众之下，把主人的外裤，扯下来，露出内里红艳艳的亵裤……
“哈哈哈哈哈哈”，广德殿爆发出笑声。
太后：“你这雪狼犬的名字，取得不好。不如叫‘坑主犬’更贴切些。”
林容：确定了，这就是和哈士奇同根同源的物种！
这时，殿中宾客都纷纷伸长脖子去看那狗。
林容也忍不住半站起身来。
虽说是拆迁大师哈士奇，但她好想要啊……
前世时，林容是孤儿，在世上没有任何羁绊。
那时，她就很想养一只小狗。
穿越后，她胎生在小摊小贩聚集地。家乡邻里全是小商贩，辛勤忙碌，无人有余裕养宠。
她曾经央求过她的娘亲，但她娘亲说，养宠很麻烦。
两世下来，她只想要一点点羁绊：
这羁绊，无需和人有关。
只要一个会贴着她，让她可以对世界生出一点牵挂的小可爱，就足够。
可就连这点羁绊，她两世都没得到。
眼下，那主人大声说：“小人愿将此犬进献陛下，此犬城中如今千金一只，望陛下喜欢。”
林容长着身子，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羡慕。
她不知道，此刻，高台上的陆羽，又看了她这边一眼。
陆羽的视线中：
林国师伸长脖子，满眼贪婪地看着雪狼犬。
陆羽看了几瞬，偏过头去。
陆羽眼中，眸光微动。
这次，没有找她的茬子。
然后，就是其他的新兽种、新兽艺介绍。
新兽种新兽艺的介绍人大多是这些家族中的年轻女眷。
原来，这些姑娘都是候在后宫妃嫔名录中，等着上选的。
太后着意安排，就是让她们借机在陆羽面前露脸的意思。
这些姑娘头一遭直面陆羽，看到陛下如此面貌气度，介绍时便大多羞羞答答、脸蛋通红。
陆羽神色漠然，并不向莺莺燕燕多看一眼。
如此一天，很快过去。
临近黄昏，兽艺盛会，行将结束。
最重要的流程，还没走：
所有候选的妃嫔人选都出场了。
陆羽也都瞧了。
但他到现在都没露出半分倾向。
太后微笑发问：
“皇儿，你看今日兽艺大会，哪三个大族呈现的……新艺，可入得你青眼？”
太后的语气，充满暗示。
儿子在男女风月事上，可谓从不在意。
数年来提到后宫安置大事，他总敷衍滑脱过去。
又不能逼他选妃择后，只好各种手段催逼，暗探其心意。
众宾客都了然一笑：
问陛下，哪三个大族可入青眼。
其实是问，陛下心中，未来可以联姻的，是哪三族。
高台上，陆羽在沉思，沉思了许久。
众人：后宫的择选，从来不是小事。
牵一发动全身，陛下深思熟虑，理所当然。
却不想陆羽沉默良久，开口：
“林国师如何看？”
众人：？
林容：？？
陆羽不等林容回答，又慢声说：“前几日，太后所询之事，林国师也曾给过谏意。但朕看过林国师谏意，只觉——”
停顿一下，长身靠到椅背上，神情透着倨傲不满：“差强人意。”
众人：？？？
众人：好好的说后宫选妃的事，怎么又找上林国师的茬了？
太后听了却极兴奋：
她从陆羽二十岁起，就一直在各种催问后宫布排。
陆羽从没给过一星半点回应。
这次，是他第一次接了话茬。
虽然他接的牛头不对马嘴，拐弯拐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太后也知道，数日之前，她逼迫儿子阅览数百份高门贵族美人小象时，林国师作为国师，从旁协助，先行拣了一遍人选，还起草了一份谏言书，递过她相中的三名女子。
太后起初对林国师的推荐毫无兴趣。
现在却来了兴致：“差强人意？想必是皇儿你要求太高。林国师谏言的是哪几族人家？可将名字告知，母亲为你参详参详。”
太后说完这话，其实并没抱太大期待。
她想：照他往日那副连一个字都懒得说的德行，这次也是肯定不愿说出林国师选的后妃是哪三位的。
不过，好歹他今日肯谈论这事，就是个进步。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太后正这么自己安慰自己。
就听得高台上的儿子：
“把林国师择选的人选画像抬上来。”
原本只希望说出名字就好。
结果陛下命内侍直接把画像拿出来展示。
太后：？
众人：？？
太后和众人：！！！
陛下今日吃错药了么？
广德殿上，一片寂寂。
众大族的宾客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个又小又冷的上古古国万兽国，国中不过万里地界，却挤着三四十个高门大族。
这些高门大族各自做着划归好的兽业生意，彼此牵制，世代攀比。
而族中女眷入宫，就此和皇宫搭上关系，对家族的前途影响至关重大。
于是，谁入选，谁不入选，当众告知结果，场面格外刺激，又格外令人难堪……
可陆羽向来不管这些。
这让林容想到，他隐姓埋名在学堂时，也曾数次不管不顾当众抓风纪、斥学修。
屡次叫人下不来台。
那时众人不知他是学堂真正主人，以为他拿腔作调装清高，都憎恶透了他。
不过，以往，陆羽不管不顾让人难堪的对象，都是旁人。
这次却轮到林容自己。
林容看见三幅画卷被宫人抬上来，她绝望地双手覆住脸……
三幅画像一一展开：
三位美人，美得毫无争议。
甚至，美得有点，过了……
她们的美，是人群中一眼就能吸引所有目光的勾魂摄魄之美——和陆羽的类型一样。
而且，描画她们的画师，明显是同一人。
北地万兽国的画师历来推崇高妙清雅画风。
所绘活物往往几笔简单勾勒，拟态而非求真。
但这三幅美人画像的画师，风格和万兽国的写意画风全然反着来的：
画师笔触极尽详实，将女子蝉衣底下娇柔肌肤绘得若隐若现、几可触摸。身姿也细致勾画，显得格外妩媚灵动。
写实画风下，三位美人的绝世容光十分的，直白、具体。
这些大族宾客的脸色些微尴尬，有的年纪轻些的毛头小子甚而红了脸，不敢多看。
不过，大族宾客也瞬间松了口气并微微失落：
这三位美人是生面孔，显然乃小门小户出身。
也就是说，林国师上谏后宫人选，没有一个出身大族……
而众宾客困惑的目光只在林容身上投注片刻，便立刻转向投到陆羽身上：
原本以为是林国师选的美人不美，所以陛下才说，“差强人意”。
可是眼前三幅画像中的女子，艳丽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是那种，男子会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彻底迷恋上的类型。
众人：林国师如果为我选这样美人定亲，我得高兴的在地上嗷嗷打滚！
这其中，年内侍的目光是最复杂的。
年内侍：那天晚上，陛下只一看画像就拍桌走人，深更半夜去国师府找茬，看那架势，还以为林国师选的无盐夜叉。
年内侍：所以陛下昨夜，是生的哪门子闷气？
陆羽迎着一众疑惑审视目光，开口：
“林国师选人，准绳为何？”
林容痛苦面具，从角落中站起，拱手回话：
“微臣准绳唯一：有益陛下后嗣。”
陆羽面无表情：
“爱卿请详解。”
林容感到自己额上汗珠涔涔落下，硬着头皮解说：
“容色悦人，自是可以助益后嗣……”
陆羽冷笑：
“所以林国师观人，从来只见表象，走马观花？”
林容头垂得很低，让汗珠都掉在地上，这样就不用承受汗珠滑进眼中糊住眼皮的难堪。
一旦没和陆羽对视，她天性中那种不分场合胡说八道的劲儿便上来了。
林容：“微臣就识得一位青年才俊，相貌如天边星辰一般耀眼，他内里一样纯良美质。”
林容总结陈词：“所以，皮相好，内里可能，更好……”
林容说到“青年才俊”四个字时，陆羽已经从座椅上站起。
晚风鼓着宽袖，将他广袖吹得如绯红猎旗一般。
陆羽清贵世家的教养，让他沉着脸，把林容的话全数听完。
听完后，陆羽掉过头就往后殿走。
走了两步，陆羽站住，又回过头来：
“国师近来脑中总想些乱七八糟之事。扪心自问，成何体统？”
这话极重。
陆羽这次说完，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众人全看傻了：
这是什么道理？
林国师谏言陛下后宫迎入绝色美人，陛下不但不笑纳，反而发林国师脾气并走人了？！
林容脸涨得通红。
在众人怜悯同情目光中，她低低反驳一句：
“我近来想了什么乱七八糟之事了？”
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