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二婚的我爱上一个男人,他比我妈小6岁。
姜影上大学时,家里很有钱。
那些年煤矿红火,父亲跟人合伙承包了矿场,生意不错。
她23岁一毕业,就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也不乏家世良好的,可她偏偏看上了穷小子刘一明,两人爱得死去活来。
周遭全是质疑的声音,但姜影听不进去,她不顾父母反对,搬出去和刘一明同居了。
那个边陲小城的冬天出奇的冷,姜影蹲在出租房的公用天井里,用冷水给刘一明洗衣服,手冻得通红。
刘一明的工作也是没有什么盼头,每天还得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但姜影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怎么过都值得。
没过多久,姜影偷偷回家拿到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和刘一明领证结婚。
木已成舟,父母也只得妥协。
第二年,姜影怀了孕,刘一明开始创业,一副大展拳脚之势。
架不住姜影的软磨硬泡,姜家父母拿了三十万给刘一明开公司。
生活似乎安定了下来,姜影一心待产,憧憬着孩子的降临,刘一明每天在外忙忙碌碌,劲头十足。
女儿出生后,姜影慢慢觉得刘一明不太对头,有时候三更半夜才回来,跟他说什么他总是恹恹的,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姜影才知道,刘一明在外不仅挥霍无度地赌博,而且还有了别的女人,她崩溃了。
那晚她在牌桌上逮住他,当着很多人的面,扯着他的衣领问:“你把我父母的钱拿去干嘛了?”
刘一明怔了怔,旋即反问:“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现实?我岳父的钱我用用怎么了,你至于这样吗?”
两人吵得天崩地裂。回家后姜影看着四个月大的女儿,眼泪汹涌而下。
姜影再也不想见到刘一明,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他,离开这段令人绝望的愚蠢的婚姻。
钱没能拿回来,刘一明的公司并没有盈利,大多数都输掉了,他气场灰败地请求她的原谅。
她不应,迅速跟他办了离婚,要下了女儿的抚养权,并给她改了姓。
姜影的母亲安慰她说:“算了算了,钱没了就没了,就当买个教训吧。”
姜影靠着母亲哭,悔不当初。
2
后来煤矿行业逐渐衰落,姜父跟两个合伙人因意见分歧而拆伙,他在外投资又血本无归还欠了外债,不得不变卖了家中资产。
孩子一岁的时候,姜家家道中落。
最后一套房子卖了,在外租房住。
姜影遭遇离婚,又看着家中光景和苍老的父母,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她找了一份工作,每天上班下班带孩子,保持孤僻,拒绝认识新朋友。
而母亲也怕她再受伤害,不允许她再谈恋爱。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伤口封口结痂,女儿慢慢长大,天真活泼的笑脸给了她许多慰藉。
某天,姜影无意中加入了一个微信群,群里均是离异人士,交流单亲家庭育儿经验,并相互鼓励走出婚姻的阴霾。
最初的几个月,姜影只是看看不说话,后来群里来了一个大叔,叫徐达,是个医生,因前妻背叛离异。
他大姜影16岁,女儿上高中。
他很幽默,爱运动,每天号召群友晨跑,言语间总是带着一股子劲头热气腾腾。
有一次姜影的女儿咳得厉害,她在群里求助,徐达立即回应她,给她支招买药。
女儿吃了药,很快好转,姜影感激他,每次他说什么,她就接茬。
一来二去,两人默契十足,后来就加了微信。
每次一聊天,就好像车驰聘在荒原里,根本刹不住。
每个深夜,孩子入睡,孤独的姜影在微信里,倾听或者被倾听。
素未谋面,相隔甚远,未来也不会见面,因此两人都无所顾忌,把经年的伤疤和疼痛,悉数倾吐给对方。
那些年少时的冲动与感性,死在婚姻的残骸里,让人喟叹。
很多时候,徐达总在那端说:“好喜欢跟你聊天啊。”
声音不疾不徐,不油腻也不轻佻,带着一点江南口音。
姜影听了,心下长出茂盛的温暖。
日子久了,这样的陪伴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还会互揭短处,把最真实的自己摆在对方面前。
姜影有很多话是不敢跟父母说的,陌生人反而可以。
聊了近一年的天,姜影总结,徐达是一个善良热心的男人,孝顺,坦诚,有责任心。
可惜拥有这些优点的男人,已是45岁的大叔,正冲着知天命的年纪飞奔而去。
姜影冒出了惋惜的念头,她深陷其中,又觉得不可思议。
3
突然有一天,大叔说:“我想见见你。”
姜影吓了一跳,旋即冒出更疯狂的念头,其实她也想见见他。
这个念头来得悄无声息,没有缘由。像一条蛇,盘旋在身体里,寻找那个有光的出口。
姜影想,网络不可靠,异地恋也不现实,或许见一面,就能断了所有的胡思乱想。
盘算了一下,坐高铁要跨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徐达选在了一座宁静的古镇,定好了两间房。
姜影建议住一晚第二天就折返了,这样的时间,即使相处不悦也能勉强忍受,然后就此告别。
她跟母亲谎称和同事出差,坐上了去古镇的高铁。
一路上她都在想象他的样子,手心一直冒汗。
他可能会长得猥琐,可能已经开始谢顶,可能是个不怎么儒雅的医生,可能就见光死了。
姜影心里乱糟糟的,跳得厉害。
她比他早到,站在车站出口,人潮里看着陌生而汹涌的人群,不知道哪个是他。
这样的感觉,惊悸又令人迷恋,猜测一个即将见面的男人,声音熟悉,面孔陌生,还有心底的想象,哪一个能够重合?
突然间有个人飞奔过来,定定地看着她,说:“是你?”
“是。”她有些害羞,低下头,又抬了抬,这才看向他。
清瘦的中年大叔,不显老,戴着深咖眼镜,中规中矩,神清气爽,不算好看,但是带出去不会丢脸,笑起来眼角有深深浅浅的褶皱,脸上写着中庸,也写着温和与安定。
他有一股子沉稳的力量让她足够安心。
姜影不知道怎么掩饰她的内心活动,便像小女孩般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脸居然有些红了,紧张得出汗,一路上还掏出四方手帕来擦。呀,这年头还有男人用布手帕,姜影看他,越发觉得可爱。
那天天气特别热,徐达让姜影在树荫下等他。
他拎着她半路上坏掉轱辘的行李箱去找饭店。找到才让她过去。
晚上他们在古镇闲逛,夜市里的美食琳琅满目,姜影看到冰沙,要吃,被徐达制止了。
他唠唠叨叨,说体质寒的人吃冰不好,姜影说,你怎么知道我体寒?问完才觉得这话有点暧昧,她转过脸去,快步往前,不等他答。
一路上尝了很多小吃,臭豆腐吃了两块,剩下两块给大叔。
看起来很好吃的生煎,其实味道一般耶,尝了一个,剩下三个塞给他。
他跟在她身后,穿过熙攘的人群,她手里的薯条撒到地上,他用纸巾把薯条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诸多细节总能给一个男人加分,他像一双有温度的翅膀,一路护她周全。
她好像许久都没这样开心了,明明知道喝酒上头,还尝了当地人酿的米酒,很快脸就红了。
她捂着脸笑,把酒瓶递给他,他靠在木质门檐下一口一口地喝,喝一口看她一眼,眼睛里星光灿烂。
后来下了小雨,徐达买了一柄伞,两人撑着穿过小巷。
途中他的电话响了,他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接电话,姜影接过伞偎在他身旁撑着,安静地听他轻声安慰那头的朋友。
月光下的雨像珍珠,带着轻盈的潮湿落向人间,光影在地面扑腾,姜影看着夜色里的男人,觉得这个夜晚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了。
晚上她睡在他隔壁,想着这样的夜晚再也不会有了,心下难过,夜里辗转难眠。
早晨起来眼睛有点肿,徐达特意下楼买了一点冰,放在手帕里,轻轻摁在她眼睛上,说:“你好瘦,回去得多吃点。”
她说:“你比我还瘦呢,你看你的手,全是骨头。”
她拍拍他垂着的那只手,然后轻轻握住了。
他另一只手依旧握着冰,慢慢停顿了下来。
时光静止,周遭只听见客栈楼下小贩的叫卖声,紧接着,就是冰融化的声音,有一滴一滴的水,从他的方手帕里,跌下来。
好像想说的话还很多,可淹在了喉咙里,凝成了冰,要说出来,还得等它在现实里融化,十分艰难。
最后姜影站起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徐达松开了她的手,推了推眼镜,说:“走吧。”。
去高铁站的途中,谁也不提以后,谁都怕没有以后,谁也都知道他们没有以后。
到了车站,徐达去洗手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支粉色玫瑰,他递给她,她拿在手里,露出小女孩般的欣喜与天真。
徐达的高铁比姜影晚15分钟,他送她先走,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连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
姜影过了检票闸,一直回头看他,他也看着他,目光里全是遗憾与忧伤。
她想如果他让她回来,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叫一声她的名字,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跑回去。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站在人群里看她,看得有点绝望,静默得像一尊雕像。
姜影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玫瑰落在了高铁上。火车早已轰隆隆远去,她的心从此飘摇不定。
4
回到家的第二天,姜影就忍不住跟母亲说,她喜欢上一个人。
母亲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追问她是谁,她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好胡乱搪塞。
隔了几天徐达忽然打了电话来,一本正经地说:“我等不下去了,这不是玩笑,我要见你的家人,我想娶你!我说真的!”
姜影震动之余,心里满是甜蜜,忽然在那一刻,想要一个完满的笃定的余生。
他们都不小了,在婚姻的坎坷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她便说:“你来吧。”
精心安排了一家酒店餐厅,把父母接过去,姜影牵着女儿,等着徐达来。
他风尘仆仆地来了,带了很多适合老年人吃的用的东西,还给她的女儿买了芭比公主,女儿很开心,抱着在旁边玩。
徐达有些紧张的坐在饭桌对面,开始自报家门。职业,年龄,孩子,异地,每说一样,都是短板,除了他满脸的诚恳。
姜母一听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没等他说完,就站起来说:“我未来的女婿,仅仅比我小六岁?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们干脆要了我这条老命吧!”
说完,她便哭了起来,泪水顺着皱纹蜿蜒成河,一发不可收拾。
姜父也在一旁哀声叹气,说:“你都可以当她爹了啊,你好意思谈婚姻?”
徐达有些狼狈,年龄摆在那里,四个条件都是硬伤,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年轻一点呢,可现在想这些,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姜影很尴尬,让徐达先回酒店,她慢慢劝说父母。
可回到家,母亲更是捶胸顿足地反对,说:“这个男人肯定是心理变态,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去死!你离婚已经让别人当笑话了,你还想当第二次笑话吗?”
这样的话,出自母亲之口,让姜影难过至极。
第一段婚姻失败不是她的错,而现在,她又有什么错呢?
错只错在,老天让她喜欢上了条件并不相符的男人,可条件这种东西,异常苛刻,它不仅仅需要满足内心,它还得满足世俗的所有眼光和肯定。
而自己的母亲,是不可能容许她犯第二次错的。
第二天徐达亲自登门,真诚地说了面临的各种问题,地域可以迁离,工作可以调动,孩子可以视若己出,可还是被姜母轰了出去。
只要他永远小她六岁,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女婿。
所有困难都能克服,唯独年龄,他不能更改。
那天傍晚姜影和母亲吵了架,她赌气回房间收拾行李要跟徐达走。
出来时听见父亲的喊叫,母亲拿了水果刀割脉,还好被父亲制止了,只是割破了皮。
血还是淌了出来,从母亲长了老年斑的黄色皮肤上,像鲜红的警告。
姜影想起当年,偷偷回家拿户口本,那时年轻,没有被岁月打磨,生活还残存着无边无际的天真,还对爱情有着幻想和依赖,而今,自己又是倔强个什么劲呢。
她抱住母亲大哭,说:“妈,我答应你啊,我不嫁他了,一辈子都不嫁他了。”
6
徐达是在一个黄昏离开的。
这次是姜影送他进检票闸。
他说:“如果哪天你妈妈同意了,告诉我,我一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他的脸色有点不好,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成年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姜影知道,这个可能性为零。
她张开双臂,很真诚地抱了抱他,他真的有点瘦,她还曾幻想过以后的生活,她会熬汤做菜喂胖他,现在已是不可能了。
眼泪流下来,滴在他的衬衫上。
他感觉到了,身体抖了一下,好像使了极大的力才挣脱了拥抱,他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头说:“我走了啊,你一定要变得优秀而强大,不管以后你站在谁的身边,都要爱你自己。”
他的叮嘱带着温度传递过来,可姜影什么都不想听,她只是把手伸进他的裤兜里,掏出了那块方手帕。
他走了,留下一块手帕,和一段无疾而终的情意。
姜影在人群里找他的背影,最终没有找到,熙熙攘攘之间,她没法再找到他。这样也好。
走出高铁站,她又忧伤地想了想那个美好的夜晚,他身上那股沉稳的力量,他妥当的关心以及他看她时那双沧桑的眼睛。
如果他再年轻一点,再年轻一点,他们相遇在恰当的时机,或许她此时便可以牵上他的手,把那些所有的悲伤与不快,都消弥在风里。